薄霧如同水汽那樣消散,昏昧的天光如同水波那樣飄搖了起來,沉寂的鬼道,仿佛被投入了石子的水面,不復平靜。
&呀,」淺金髮色的付喪神站穩了腳步,將刀橫在身前,目光這才移到了少女的身上,隨後像是看到了什麼令他驚奇的東西,微笑着說:「嗯……被推開了呢。」
&明石-國行也嚇了一跳,他勉強站起身,打量着陸喬喬,「沒事吧。」
陸喬喬搖搖頭,微微挺直了身板,臉上露出了些許自信的表情:「沒事哦<(>
&亂來啊,」明石-國行鬆了口氣,用身體略微擋住了陸喬喬,太刀青年握住了刀鋒,直視着淺金髮色的付喪神,「你的對手可是我哦。」
&石君,我也……」陸喬喬連忙開口,她還沒說完,手中的小包卻發出一聲不詳的碎帛之聲。
嘶啦——
像是被攪碎一般,化作片片破布。然後徹底崩裂。
「……」
陸喬喬睜大了眼睛,發出一聲驚呼:>
包裹內部,一大堆零碎的小玩意掉落在了地上,小草莓鑰匙扣、棉布手帕、巴掌大的通訊本,被三日月宗近硬塞進去的便當盒……
如同下雨一樣,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包……(′⌒`)」
&呀,」淺金髮色的付喪神垂下刀鋒,略略歪過頭,看着少女手忙腳亂的收拾着地上的小玩意,「沒收住力道呢……」
&然能夠切成這樣……」明石-國行發出了極輕的呢喃。他是親身領教過少女那龐大的靈力的。對方居然可以刺穿由靈力組成的「屏障」,僅僅利用刀氣,就把包裹完全切碎。
&真是不好對付啊……」
他剛說完,便看到那淺金髮色的付喪神,居然——蹲了下去。
&他半蹲在地上,雖然並未鬆開握着刀柄的手,渾身卻全是破綻,另一隻手已經伸出,拾起了落到他腳下的一枚圓滾滾的…>
&個,很漂亮啊。」他將糖果拾起,捻着透明的包裝袋,舉到眼前仔細的看,「沒見過的東西,是現世的人們做出來的嗎。」
他伸出手,笑眯眯的:「給你,小姑娘。」
&謝謝……」
明石-國行一把揪住陸喬喬的衣領,拎着她向後一扯:「謝什麼啊。」
居然還敢湊上前去!
&有……你不是說已經沒有糖了嗎。」
&不起,」陸喬喬的聲音弱弱的,「大概是落在夾層里了……」
&金髮的付喪神發出一聲感慨。
明石-國行頓時戒備起來,然而等了半晌,對方卻沒了下文。
陸喬喬撥開了太刀青年的手,從地面上爬起來,懷裏抱了一堆的小東西,與明石-國行並肩而立。
&在他們的注視下,淺金髮色的付喪神,用手托住了下巴,仿佛在思考一般,露出了迷惘的神情。
&熟悉啊,這個感覺,」他扶着膝蓋,像個老頭子那樣直起了身,雙眸注視着少女,突然露出了微笑,「啊,想起來了……你是。」
付喪神微微眯起眼睛:「審神者啊。」
緊接着,一道刀光驟然閃過,快得根本無法防備,陸喬喬只來得及釋放靈力,將自己與太刀青年包裹起來,卻還是覺得頸間一涼。
鋒利的刀尖抵着她的喉嚨,雖然並未觸及皮膚,卻仍舊刺得她喉嚨生疼。
&呀,斬不進去。」付喪神依舊是笑眯眯的,聲音也異常溫和,緊接着,明石-國行一刀揮出,將他的刀鋒,用力的格擋開。
金髮付喪神藉助這股力量,輕盈的旋身退開,他將刀橫在身前,瞧着刀尖上那一點淡淡的紅痕。
&他有些驚喜似的說道,「還是有收穫的嘛。」
陸喬喬抬起手,摸了摸脖子,在靠近鎖骨的地方,摸到了一點濕濡的痕跡。
因為明石-國行的警告,她並不敢釋放大量的靈力,以免衝擊鬼道,導致空間碎裂,但是……她應該及時防備住了的。
真奇怪……這個人的刀,能夠穿透屏障,傷害到被包裹起來的目標嗎?
&是棘手的人物啊,」太刀青年發出了感嘆,「我的確曾經聽聞過,在斬首之時,能夠將犯人的鬍子一併切下來的寶刀……」
&來傳聞並沒有誇大事實……」他喚出了付喪□□字,「髭切。」
&啦,是嗎,」付喪神輕輕的笑着,「記不太清楚了,大概是那麼一回事情吧。活得太久,大部分的事情都覺得無所謂了。」
他托着刀背,將刀身豎起,伸出舌頭,輕輕的舔走了刀劍上那一點血跡。
&付喪神眯起眼睛,喉中發出了極其舒適的低吟。
&個味道……」他舔着嘴唇,仿佛在貪婪的回味着,「是充滿了靈力的血呢。」
&想幹什麼?」明石-國行微微皺眉,「不行哦,可不會讓你打這孩子的主意。」
&付喪神微微歪頭,「是嗎,但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他仍在微笑着,強烈的殺氣卻驟然襲來,就連環繞在他身邊的霧氣,也仿佛攝於這可怕的殺氣,微微的波動了起來。
&旦認真起來就跟鬼一樣,」明石-國行不由自主的舉起了刀,「幸好只是有你一個……」
他還沒說完,薄霧之中,便傳來一聲呼喚:「兄長!」
緊接着,一道人影迅速的破開了迷霧,朝着他們跑來,很快他的面貌便清晰了起來。
&淺金髮色的付喪神略微轉頭,「是弟弟丸啊。」
&長!」從迷霧中跑來的付喪神,來到了他的身旁了,他有一頭淡綠色的頭髮,穿着黑色、類似軍裝的服侍,手中也握着一柄太刀。
&陸喬喬發出一聲輕呼,「是你。」
是那個在路邊捂着臉哭泣的人。
付喪神的身軀一僵,他仿佛這才發現其他人的存在,慢慢的轉過頭了頭。
&他顯然也立刻認出了陸喬喬,因此表情便有些古怪,仔細看去,甚至有些僵硬,「你在……這裏啊。」
&見過弟弟丸嗎。」金髮付喪神笑眯眯的,「真好,按照現世的說法,這就是……結緣?」
&長,不對,應該說巧合。」
&是嗎……是在怎樣的巧合下見面了呢。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有,兄長!什麼都沒發生!只是很普通的遇到了而已!」綠髮的付喪神連忙擺手,還小心的瞅了一眼少女。
……不想她說出,他哭了的事情嗎?
陸喬喬眨了眨眼睛,瞬間領悟了付喪神眼中透露的哀求。
&淺金髮色的付喪神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喃,他看着陸喬喬,展開一個微笑,「弟弟丸,就是她了。」
「……兄長?」
&個更好。」付喪神說着意味不明的話語,微笑着道,「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吧。你的身上,有很淡的味道……」
他仿佛輕輕的嗅着:「是這孩子的氣味。」
「……」
&你們兩兄弟還真是喜歡自說自話,」明石-國行發出一聲感慨,「雖然沒什麼幹勁,但是我說過了吧,不會允許你們對這孩子出手的。」
&呀哦呀?」金髮的付喪神輕笑着,「認真起來了嗎。」
從迷霧中走出的綠髮付喪神沉默着,卻默契的與他的兄長站在了一起,拔出了腰間的刀。
鋒利的刀鋒互相輝映着,殺氣在這沉寂的鬼道,掀起無聲的驚濤。
一觸即發的氣氛之中,一道聲音響起:「那個,對不起……」
明石-國行感到如同流水一般的靈力溫柔的包裹住了他,隨後一道人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陸喬喬的聲音輕輕的:「雖然不知道二位到底有什麼意圖,不過,我還要趕着去參加開學典禮。」
她平靜的注視着付喪神的刀鋒:「對不起,能請你們稍微讓一讓嗎?」
「……哦,」金髮付喪神似乎有些驚訝,他微微睜大了眼睛,隨後居然笑了起來,「啊,這幅表情。」
真像是炸開了全身的毛髮,努力想要自保,卻故作平靜的小動物啊。
只不過,究竟是貓咪,還是幼虎呢?
&了。」他笑眯眯的放下了手,刀劍垂在地面:「我現在不想浪費體力呢。」
&讓我想想。」他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又微笑了起來。
&了。」他說,直視着明石-國行的眼睛,「有個跟你氣息很像的傢伙,正在我們的地盤做客,不去看看他嗎?」
……
…………
於是就成了這樣。
明石-國行倚靠着少女,將一條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被她攙扶着,行走在鬼道之中。
前方是淡金髮色的付喪神,領着他們前進,另外一名付喪神則跟隨在他們的身後,一前一後,將他們夾在中間。
&是的……」太刀青年發出了低喃,「居然被威脅了。」
&底是哪個笨蛋被這兩兄弟抓住了,算了,一定是他。我就知道,他是個麻煩。」
&石君,」陸喬喬扶着他,小聲的詢問,「您在說什麼?」
&你不用管,」太刀青年偏過頭,過了片刻,又輕嘆一聲,「對不起。」
&
「……要不是因為那個笨蛋,也不會變成這樣,」明石-國行揉着眉心,「早知道,還不如讓他跟着。」
「……」
&根本就不用管這些事情,」他放輕了聲音,又輕嘆了一聲,「對不起。」
陸喬喬搖了搖頭,正要說什麼,便聽前方的付喪神笑眯眯的:「到了。」
她停下腳步,視線之中,淡金髮色的付喪神轉過了身,微笑着注視着她,薄霧驟然散開,鬼道中那昏昧的天光,被暗紅的光芒取代了。
陸喬喬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已經從鬼道之中離開了。
天邊是血一般的紅霞,不知究竟是來自於哪個時間線的夕光,搖搖欲墜的掛在天幕之上,一條蜿蜒的山路,延伸到了他們的腳下,紅色的鳥居矗立着,標示着神明的領域。
這裏是……神社?
陸喬喬還在思考,耳中聽到一聲呼喚:「髭切殿。」
蜿蜒的山路上,一名少年拾階而下,血紅的天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拖拽得很長。
他穿着類似軍裝的服侍,右臂裹着紅色的鎧甲,雙手戴着黑色的手套。淡紫色的眼瞳注視着金髮的付喪神,又看向了緩緩走來的另一名付喪神。
&膝丸殿也回來了,」少年說道,隨後目光便停留在了陸喬喬的身上,「這是……」
&審神者哦,」髭切笑眯眯的,「她是不錯的孩子呢,對吧,藥研。」
他朝陸喬喬伸出了手:「來吧,審神者。」
&看看您即將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