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幕猶如一面泥潭,雲層厚重得仿佛要墜落,光似乎是鉛灰色的,把一切色彩都融掉,只剩下那一排直入山巔的鳥居,鮮紅如血。
陸喬喬仰頭看着山巔的宮殿,大門緊閉着,她站在台階上,只要再往上走幾步,便能觸及那華美的宮門。
但此刻它的模樣幾乎徹底的改變了,原本破舊的、被加州清光暴力合攏的宮門,好像從未受到過損害一樣,就連付喪神們戰鬥時留下的痕跡也消失不見。
仿佛它猛然回溯了時光,回到了它最為美麗的時刻。
真是太奇怪了……
狐狸模樣的式神蹲坐在本丸門前,搖晃着尾巴,表情笑眯眯的。
&神者大人,」它用甜膩膩的聲音說,「歡迎您回來。」
「……」
陸喬喬沉默了一會,對它微微一笑,「這裏變化真大。」
&丸一直都是如此呢。」式神卻道,「從未改變過。」
它抬起爪子,仿佛感嘆一般:「這都是您努力的結果,本丸終於恢復了一點原本的模樣了。」
&麼意思?」陸喬喬皺眉。
&喚醒了『那些』呀,」式神笑眯眯,「哦,各位殿下也功不可沒。」
「……我並沒有做什麼?」陸喬喬斟酌着。
&狐狸,」她的詢問道,語氣平靜,仿佛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隻毛絨絨的式神時,「三日月先生他們呢?」
&家都在本丸里呢。」式神笑眯眯的。
陸喬喬沉默了一會,又問:「我能見見他們嗎?」
&然可以。」
毛茸茸的式神伸出爪子,好似有無數的呼喚聲迴蕩着,「審神者大人。您看——」
六把刀劍逐一浮現,還是那副死寂的模樣,仿佛他們從來都只是無知無覺的兵器。
&呀,」式神突然抬起爪子,驀然按住了三日月宗近所化身的太刀,「審神者大人,您在做什麼呢。」
——被發現了。
陸喬喬心中一凜,在刀劍出現的瞬間,她便試圖呼喚這些與她締結了契約的付喪神。
隨後她感覺身體一涼。
臉頰、肩膀、手腕、腿部……各個並不致命,但卻最為薄弱的部位,仿佛貼着滑過了冰涼的鐵塊。
那股沁入骨髓的涼意消散,陸喬喬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了劇痛。
&
她驀然尖叫一聲,雙腿一軟,重重的跌到在地,膝蓋磕在石階上,令她再度發出了痛叫。
鮮血噴涌而出,迅速染紅了她的衣衫,陸喬喬就好像是被細密如魚鱗的刀派剮了全身,傷口均勻的散佈着,每一刀都切得不深,卻剛好卡在最能令她感到疼痛的力度上。
像是在惡意的警告她。
&險呢,審神者大人,現在可不能再亂用靈力了啊。」式神的聲音依舊甜膩膩的,「『那些』都醒了哦,幸好沒傷到您的要害。」
又來了……『那些』?
到底是什麼意思。
陸喬喬艱難的抬起了頭,卻看到眼前停留了一雙靴。
一身白衣的付喪神站在她面前,低頭注視着她,察覺到她的目光,他蹲下-身:「這可真是嚇到我了。」
付喪神開口,金瞳中泛着淡淡的冷光:「你這一身紅與白的模樣。」
——鶴丸國永。
「……怎麼、又是,你啊,」陸喬喬忍着疼,「我才是……咳咳,被嚇到了呢!」
&呀,」付喪神一隻手托着下巴,懶懶的道,「那句話明明是我先說的。」
他突然伸出手,刀鞘的底端壓在了陸喬喬的手背上。
&付喪神的語氣淡淡的,「別再試圖使用靈力了。」
陸喬喬發出一聲細小的痛呼,壓在她手背上的力道並不重,但卻再度加深了她的傷口。
掙脫不了,她也就不再白費功夫,陸喬喬抬起頭,盯着鶴丸國永的眼睛。
&們到底想幹什麼呢?」她詢問道,「現在,也應該告訴我了吧。」
「『那些』到底是指什麼?為什麼本丸會變成這樣,還有……」陸喬喬猶豫了片刻,她緩緩的轉過視線,盯住了蹲坐在付喪神身邊的狐之助。
&狐狸,」她輕聲道,「你為什麼會跟……鶴丸國永在一起呢?」
&丸國永,已經完全暗墮了。』
這句話陸喬喬一直都牢牢的記着,也許是潛意識中,覺得這是個極為重要的信息,所以從未有一刻敢忘記。
她的手指緊張的按在了台階上,靈力蠢蠢欲動,卻又被她極其辛苦的收束在身體中。
從剛才起,她便感覺到,似乎有誰在注視着她。
而現在,這肆無忌憚、充滿惡意的目光,越來越多,越來越鋒銳。
&們……」
少女咬牙,最終還是問了出來:「到底是什麼?」
尾音落下,裊裊消散在寂靜之中。
&神者大人,」毛絨絨的小狐狸一如既往的眯着眼睛,甜膩膩的說,「您不記得了嗎,我是狐之助呀。本丸的式神。」
&鶴丸殿下……當然是本丸的,初始刀呀。」
&麼?」
陸喬喬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反駁了,「不可能!」
雖然她對審神者的職能了解不多,但第一個契約的刀明明就是加州清光,按照慣例,她的初始刀是加州清光才對。
而鶴丸國永,跟她根本沒有締結契約。
然而式神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
陸喬喬還想再說什麼,張嘴卻又將話吞了回去,她慢慢的在腦海中回憶了一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本丸。」
鶴丸國永,是『本丸』的初始刀。
&呢,審神者大人,」狐之助跳到她的身邊,姿態親昵的蹭了蹭少女的手腕,鮮血立刻將它眼角的毛染紅,式神睜開眼睛,依舊是笑眯眯的,「太好啦,我還擔心,分魂對您記憶的影響還未消除呢,所幸您還記得。」
「——第一次見面時,我已經與您說過了的。您終於想起來了嗎?」
36. 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