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不睜開眼睛去面對,你永遠想像不到自己面臨的是什麼樣子的處境。599小說網 www.xs599.com
上官逸以為傅長安會用看小丑一樣的眼神去看他,滿是嘲弄,諷刺,蔑視。
可他錯了,正如傅長安自己說的那樣,不管上官逸變成什麼樣子,她都不會不要他,而她的眼神也不會帶有那樣的感情,因為她心裏不會瞧不上他,更不會把他當作小丑看待。哪怕他可能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也一樣。
她討厭狗眼看人低,他也討厭。
她更討厭狗眼看人低後被打臉的感覺,他也一樣,只不過她會收集各種情報來判斷這個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看起,而他……幾乎不會看不起任何人,他看不起的人不一定不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但一定是性格,手段都很惡劣的傢伙。
對於傅長安而言,在情報不足的時候,她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在這件事上也一樣,她不知道這人是不是,那便當他是好了,反正她終究不能像他一樣做到一視同仁。
所以不睜開眼睛的上官逸錯過的就是傅長安眼底的溫柔和擔憂,她很擔心上官逸,非常擔心。對武者來說呢,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這五覺是最基本的,想要活下來的話,至少功能得正常,否則很難出人頭地,即便出人頭地也在先天上低人一等,而高手或者天賦異稟的人這五覺十分的敏銳,而且他們有着第六覺:知覺,這是預知危險的能力,像野獸一般能夠提前洞察危險並且躲避,它和其他五覺在功能上略微相似卻也有所不同,而知覺敏銳的人,不可能被偷襲到,甚至想要擊敗都很難,在這一道上最出名的就是江湖上的一個劍客,人稱劍鬼的皇甫允文,自他武功大成以來,從未一敗,從未被偷襲,暗算成功過,也正因為這個原因,他得到的《誅仙劍典》再也無人能染指。和他這個正面教材相比,現在的上官逸差不多就是個反面教材,六覺不行的他,就算是面對同階的對手,想取勝都很難,因為會對敵人的進攻把握不准,不論是防守還是躲避都很難,更別提是進攻了,而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
先天弱,便是都弱,想迎頭趕上要付出太多太多了。
「我知道,我從未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他確實是個人才,但還不配,而且他是浮華軒的人,註定不可能跟我走,所以我也從未想過拉攏他,我找他只是為了你,而且他和我的關係並不好,你若是見了他,可得小心些,別漏了我的信息給他。」傅長安把上官逸想知道卻不敢問的問題回答了,她不想因為這種莫須有的事情被誤會,雖然他吃醋挺可愛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勸歸勸,語氣還是那般的冰冷疏離,亦或者說是高高在上,不容拒絕。
「啊,好吧,我記住了,若是有緣見到他的話,我會替你保密的。」上官逸胡亂的點點頭,難道是他想多了嗎?可能吧,畢竟天底下名字裏帶着『逸』這個字的人多了去了,包括他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還有就是,你那個地方暫時不要住了,就算是你傷勢好了,實力,六覺恢復之前都不准回去,儘量不要出門,出門必須向我或者千琉報備,不管是任性了還是疏忽了,後果都要自負,至於住的地方,你可以在天守閣或者我那裏選一個,其他的地方都不行。」傅長安繼續發號施令,這次更狠,就差沒直接說『你被捕了,從今天開始過牢獄的生活』這種話了。
「可是……」上官逸想反駁,他可不會被傅長安這股架勢嚇到,畢竟傅長安不是他的上司,也不是能威脅到他的人,所以他不怕。
「你沒有理由拒絕的。」傅長安打斷施法,臉上的冷意愈加明顯,換成是張三,恐怕腿都已經軟了。
不過上官逸還是不怕,他甚至有點想笑,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傅長安像一隻只能張牙舞爪的貓,想要通過恐嚇他完成某個目的,很可愛。他當然理解傅長安這是為了保護他才這般做的,若是一切如她們所說,那麼他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恐怕惹了不少麻煩出來吧?想殺他的人一定很多,可他真的不想躲起來當縮頭烏龜,所以他繼續說:「我謝謝你的關心,只是你不可能保護我一輩子,我總歸是……」
傅長安繼續打斷施法:「如果我可以呢?」
「你聽我說完,就算你可以,我也不能一直站在你的身後,我總歸是要站起來完成我的使命的,我不想退縮,雖然現在我很弱,但是骨氣不能落,該怎樣還是怎樣,這才是我想要的。」上官逸接着努力把話說完,這次傅長安沒有打斷他。
「呼,你的使命……就是上戰場嗎?你想通過這場戰爭得到什麼?」傅長安輕輕的嘆氣,她當然知道自己管不了他,但她還是希望可以,尤其是在這件事上。
「不一定要去,只是,這是最快最好的辦法,絕對的武力壓制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你應該贊同吧?」上官逸低下頭,若是時間充裕,那麼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有很多,只是現在他拖不起,中甄拖不起,中甄的百姓也拖不起,必須有人站出來將北寒拒之國門外,而他當仁不讓。
「然後呢?就算你掌握了兵權,重振上官家的名聲,在邊疆作戰無往不利,百戰百勝,將敵人殺到聞風喪膽的地步,你又想做什麼?你該不會覺得這樣就算是化解了中甄的危機吧?這樣充其量也只是第二個上官仁。上官仁能斬除天下強敵,但他殺不了自家裏的蛀蟲,當年有人說『中甄命不該絕,有上官仁出世,可保中甄百年無恙』,而且那個人是北寒的名將,他這句評價在很短的時間裏傳遍了整個大陸,也讓上官仁名震大陸,因為上官仁戰功顯赫,是實打實的殺出來的戰神,沒人能反駁他。
現在想想,他可能是在捧殺上官仁,因為上官仁後來之所以死了,並不是因為他敗了,而是因為中甄的皇帝陛下想讓他敗,想讓他死,君要臣死,臣子怎麼可能活的下去?
你所做的事情,所謂的使命,不過是重演上官仁經歷的一切罷了,沒有任何意義。」傅長安並不說自己認同不認同,她只是認真的替他分析着前路,而且是尖銳的拿上官仁,也即是上官逸的便宜父親來舉例子,畢竟上官仁的死可是震驚朝野,乃至四國的。
在中甄的未來上,他們的意見有着很大的分歧,傅長安可以讓步,但她不能接受失敗的未來,她要贏,不管以哪種方式。
「我和他不一樣,我不太清楚他為什麼不反抗,但我知道上官家的仇恨一定要報,該從他那裏拿走的東西我會一樣不少的拿走。」上官逸搖頭,他並不是,也不會是一個好的臣子,因為他是帶着野心去的,他的目的和那位皇帝的目的是不一致的。
「所以,你要稱王嗎?」傅長安問出了她最想問的問題,從上官逸的回答中,她能感受出他必殺那個荒淫無道的皇帝的決心,但是殺了這個皇帝,誰能稱王,誰能統帥中甄呢?恐怕只有殺了他的那個人吧?手刃舊王之人成就新王,合情合理。
其實她這部分之所以問的這麼簡單,就是因為她有自己的私心,而且有兩種不同的想法。其一,若不想被暴力制裁,便成為這世上最大的暴力,倘若上官逸稱王,那麼中甄便是他的地盤,無人能害他,在他的帶領下,中甄不可能衰敗。若是走上了這條路,他不僅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還沒有後顧之憂,除了名聲可能不太好之外,皆大歡喜。其二,她其實有更好的人選可以接過王位,只不過會有後顧之憂,畢竟權力握在別人的手裏終究不如握在自己手裏。這條路的好處就是輕鬆,欲戴王冠者必承其重,把王冠交給別人,自己自然不必去操心這麼多的事情,就算真到了圖窮匕見的那天,也有她們這些人作為後路。
這互相矛盾的兩個選擇其實折射出她心底糾結的想法,而她期待着他的抉擇,而這次的抉擇影響着他們的未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我的確不想稱王,往短期說是太麻煩了,往長期來說是不想成為自己討厭的人。今天我為了將來能夠推倒那傢伙的暴政而努力,等我成功了,稱王了,是否明天就有人想着如何推翻我的暴政?就算我僥倖得以善終,落了個賢明的評價,但誰又能保證不知道多少年後,我的子孫不會是今天的那傢伙?
只要是人來管理人,就會出現問題,尤其是專斷獨裁的時候,尤其如此。
一統山河,萬人之上的確很好,但那並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安安靜靜的過平靜的生活……不過話說回來,你若是想要的話,我們可以配合下,讓你來當女王,就像是……咳咳,就像是開闢新的時代一樣。」上官逸說着,突然想起了某種可能性,眼眸微亮,有些激動了起來,而這一激動差點捅出來姜璃的事情,在他的記憶里這還是秘密,絕不能說出去的,所以他強行改口了。
「你都不要的東西,我怎麼可能會要?」傅長安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
「你難道不認為那是個好東西嗎?九五至尊,號令之下莫敢不從。」上官逸嘗試蠱惑她,這靈機一閃的想法讓他越想越覺得靠譜,他真的覺得傅長安坐上那個位置是個很好的選擇。
「不要,坐上那個位置並不會讓我覺得開心,反而是給我增加不必要的負擔,本來我想要什麼就都能去得到,為什麼還要圖謀那個位置?麻煩的要死,我才不會喜歡呢。我可不像你一樣心懷天下蒼生,我心裏只有我自己,我做這一切鬥不過是為了讓我活的更開心,僅此而已。」傅長安搖頭,相當的嫌棄,就差警告上官逸讓他放棄這個想法了。
「這就夠了,人生嘛,本來就不長,何苦給自己增加這麼多的負擔呢?我這麼做只是有這麼做的理由罷了,誰還不是個自私的人呢?你也不要把我想的太好了。」上官逸微微露出些苦澀的笑容,生於和平之人見不得蒼生受苦,或許流浪幾年,十幾年也就習慣了,但他這具身體來自鎮國公府,來自滿門忠烈的上官家,護佑中甄是他們的職責,而他借屍還魂,欠了人家的自然該還上。
「這樣嗎?可是不稱王的話,你該怎麼確保自己的戰果不會被別人竊取,最後付諸東流呢?」傅長安微笑着把話題迴轉到之前。
「坦白的說,不管是哪一種方案都沒有絕對成功的可能性,甚至我能不能走到那步都是一種未知,說不定半路我就死了,畢竟我也不是什麼主角,一將功成萬骨枯,誰知道我會是那一將還是那萬骨?」上官逸搖頭,他沒辦法拍着胸口向傅長安解釋這個問題。
「哦?也就是說你連自己的使命都不一定能完成咯?」傅長安挑眉。
上官逸點點頭,應道:「嗯。」
「就像你不一定能完成自己的使命一樣,你能不能退縮取決的不是你怎麼想,而是我怎麼決定,你怎麼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臥薪嘗膽懂嗎?一時的蟄伏不算什麼,真要是這麼死了,誰來替你執行這些計劃?你也不必再辯解什麼,這裏是我說了算,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若是忤逆我的意思,我就把你鎖在房間裏哪都去不了,連自己的劍都拿不起來的傢伙怎麼可能砍碎鎖鏈離開?更何況我還會順手把房間裏的利器都拿走,你能怎麼辦?老實點,對我好,對你好,對大家也好,若是你出事的話,我會怪罪的可不止你一個人。」傅長安擾了一個大彎又繞了回來,成功的將上官逸逼到了絕境,無路可走,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