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之上,一葉孤舟。茶壺小說網 www.chahu123.com
吳芮和毛萍如此小心謹慎,就是不想他們的談話被旁人聽到。
卻不成想,他們二人剛說完了機密之事,就聽到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聲音不大,卻富有磁性,似在感嘆,又似勸誡。
雖然只有三個字,但卻分量十足,壓得人喘不過氣。
「何必呢?」
「何人偷聽!」吳芮和毛萍齊齊變色,今日談話若被居心不良者聽了去,只怕吳芮一死也難保全家人了。
然而,他們兩個人四下觀瞧卻並未發現其他人的蹤跡。
「這船就這麼大,莫非是在水中?」毛萍疑惑道。
吳芮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果斷扒着船梆往江中看去,卻只看見了一個倒影。
「不必找了,孤王在上面。」項羽騎着烏騅馬飄然而下,懸停在小船上方。
上面?
他們四面八方都找了,唯獨沒有看天空,但天上怎麼可能有人?
即便有,那也是神仙一流啊!
吳芮和毛萍二人同時抬頭,然後同時揉了揉眼睛,這是陽光炫目產生了幻覺?
只見空中懸停一騎,馬踏浮雲,身披鱗甲,其上之人素衣蒙面,卻給人一種無比莊嚴的壓迫之感,能飛者,絕非凡人!
吳芮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此人的聲音有些耳熟,而且對方自稱孤王,莫非是仙人一流中的王?或者是先為王,後成仙?
「敢問足下是何方高人,又或者是神仙?找我夫妻二人又所為何事呢?」吳芮壯着膽子拱手問道。
「孤王來此不為別的,只是想告訴番君莫要想不開自尋短見才好,否則尊夫人必定要為你殉葬的。」
項羽本不想來,奈何郝酒非要讓他來,說這對夫妻都有大才,死了可惜。結果項羽到此一聽二人對話,當即認可了郝酒的判斷,心中對吳芮的恨意也消減了大半。
吳芮聞聽此言當即看向了毛萍,「夫人當真有殉情之意?」
毛萍做了次深呼吸,「妾身卻有此意,大王若捨身赴死,妾身焉能獨活於世?」
「何必呢,兩個人都好好活着不行嗎?孤王也體會過失去愛侶的痛苦。」項羽不禁想起了霸王別姬的慘痛記憶。
吳芮嘆了口氣,「多謝足下好意,只是在下有不得不為的理由。」
「汝之理由無非就是怕劉季迫害,不過那劉季馬上就要被孤王殺死了,番君又有何懼哉呢?」項羽輕笑道。
「嘶……足下要殺劉季?」吳芮面色微變。
毛萍美目漣漣,如此神仙人物要去殺劉季,想必是手到擒來,劉季一死,長沙國無憂,他們夫妻二人亦無憂矣。
「番君不信?」項羽笑道。
「在下不敢。」吳芮把頭埋得很低,心中越發狐疑,這聲音越聽越覺得耳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不信亦無妨,孤王還有要事,番君就此別過,咱們有緣再見吧。」項羽說罷騎着烏騅馬緩緩向上升起。
「恩公且慢!不知恩公可否留下姓名或以真容相見?我夫妻二人將來也好報答。」毛萍仰頭說道。
吳芮連忙說道,「若恩公不方便,吾等亦不敢強求。」
「孤王倒是無妨,只怕番君受不了這個刺激驚嚇啊。」項羽停止了上升。
「恩公說笑了,我夫君雖不是武將,但也不是膽小之人。」毛萍嫣然一笑。
「既如此,番君可還認得孤王?」項羽說罷摘下了面罩,似笑非笑的看着吳芮。
「項王?!」吳芮饒是做好了心裏準備,此刻下盤也有些不穩。
毛萍雖然沒見過項羽,但項羽烏江自刎之事也是清楚的,一聽天上之人是項羽當即也是花容失色。
兩人彼此攙扶之下,方才穩住了身形。
吳芮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然後躬身一拜,一躬到底,「罪臣拜見項王!」
「妾身拜見項王。」毛萍暗暗後悔,自己為何非要見此人真面目呢。
「爾等不必害怕,孤王無意找二位的麻煩,再會了。」項羽說罷雙腿一夾馬腹,烏騅馬嘶鳴一聲直衝天際。
「這天要變了……」吳芮喃喃道。
……
下邳,楚王宮。
韓信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一臉的愁容。
恰在此時有軍兵來報。
「啟稟大王,大將軍派人來問調兵一事。」
「喔,寡人知道了,汝先下去吧。」韓信擺了擺手。
「喏。」
「哎,如之奈何……」韓信搖頭嘆息,「鍾離眛極力主戰提前調集兵馬應對劉季,可若真在此時調動軍隊,豈不是坐實了反叛之嫌?」
半晌之後,韓信終於下定了決心,「來人,集合禁軍,隨寡人前往大將軍府!」
「喏!」
……
下邳,大將軍府。
鍾離眛這幾日越發心煩意亂,劉季遊獵雲夢是假,對付楚王韓信是真,此種情況下楚國本就弱勢,韓信若不同意提早調兵應對,一旦開戰萬難抵擋。
「可惡,事情已經到了這步田地,韓信竟然還猶豫不決,難道非要被刀架在脖子上才能醒悟不成!莫非他真要……」
這時,有侍衛前來稟報。
「報!啟稟大將軍,大王帶着禁軍已至府外!」
「嗯?大王親自來了,帶了多少兵馬?」鍾離眛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兵馬甚眾!小人以為來者不善,請大將軍速走。」侍衛咬牙說道。
鍾離昧神色黯然,「只怕已經晚了。走吧,陪我去迎接大王。」
「喏!」
……
吱嘎一聲,將軍府大門敞開,兩排禁軍魚貫而入,緊接着楚王韓信也下了車,踏入了府中。
「末將恭迎大王聖駕。」鍾離眛抱拳一拜。
「大將軍請起,寡人不請自來,大將軍勿怪。」韓信緊走兩步扶起鍾離眛。
「末將豈敢?外面天寒,大王請隨末將入內一敘。」鍾離昧抱拳說道。
「善。」韓信心中暗嘆,只怕鍾離眛已經看出他此次的來意了,二人相交多年,何曾如此生分?
廳堂內,韓信負手而立,不發一言。
鍾離眛認出了韓信身邊的幾名禁軍,都是軍中聲名赫赫的高手,「大王有事不妨直言,末將願意為大王分憂。」
「哎,兄長啊,寡人已經決定去陳地赴宴了,故此調兵一事萬萬不可,以免陛下加深誤會,希望兄長可以理解寡人的苦衷。」韓信苦澀的說道。
鍾離眛抱拳道,「末將不敢稱兄,但大王既然如此說了,末將斗膽以兄長的心意勸誡大王兩句。陛下雲夢遊獵意在楚國,陳地宴會更是兇險萬分,大王此去必不能回,還請大王三思,為了楚國江山社稷,莫要以身犯險。如若現在調兵還來得及,末將有把握拒敵於國門之外。」
韓信肅然道,「拒敵?何來之敵?陛下只是一時被小人讒言蒙蔽,孤王親自前往以示清白,未必不能平安返回。」
「大王可記得鴻門宴乎?當年陛下就是用此法騙取了項王信任,由此逃得一命。大王如今效仿陛下,無論真假,陛下豈能輕信?」鍾離眛反問道。
韓信嘆了口氣,「兄長所言極是,寡人來此便是想與兄長商議,如何能讓陛下相信孤王忠心。有人說,陛下恨兄長入骨,只要寡人把兄長獻給陛下,便可獲得陛下的信任,度過此次危局。可以寡人與兄長的情義,寡人焉能如此行事?」
「大王,陛下之所以默認大王重新掌控楚國而不敢攻打,是因為我們在一起。如果大王綁了我取悅陛下,我會死,大王也將命不久矣。末將死不足惜,可我死了,還有何人能幫大王呢?」鍾離眛不卑不亢的說道。
「陛下乃仁厚之君,必不會負我,兄長多慮了。倘若陛下真的是因為寡人掌握了楚國兵馬令其不安,那寡人更應該放手以安其心,對否?還望兄長體諒寡人的難處,陪寡人去赴宴吧。若有意外,兄長妻子安全,包在寡人身上。」韓信拱手道。
鏘!
鍾離昧突然拔出了隨身佩劍,怒視韓信。
鏘!鏘!鏘!……
韓信的隨身侍衛也紛紛拔出了寶劍,「鍾將軍把劍放下!否則別怪吾等得罪了!」
然而,鍾離眛卻是將寶劍慢慢的搭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哈哈哈……大王放心,末將不會讓大王背上賣友求榮無德無信的罵名。只求大王儘快把末將家人送往安全之地,莫要被劉季夷了三族才好!」
「准。」韓信把眼一閉,自己真是賣友求榮無德無信之輩嗎?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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