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筆神閣 m.bishenge.com」
傅驪駱垂了螓首,目光怔怔的看向頭頂上廣袤的藍天白天,深思有些恍惚。
木七凝神,抬眸朝精神不振的傅驪駱看去「小姐可是身子不舒坦?奴婢扶您進去歇息吧!」
搖搖頭,傅驪駱欲提步進去,奈何雙足卻仿若墜了千斤重的秤砣似的,半步都邁不起來,突然胸腔里一陣劇烈的悶痛,人便沒有了知覺
傅驪駱再次睜眼,是在翌日的清晨。
初夏的風透過格子窗欞竄進來,帶着徐徐暖意,吹翻幔帳拂在傅驪駱臉上,像是給她安撫,她那透涼的心卻感受不到一點暖意。
脊背後冰涼一片,傅驪駱伸手去摸,才發覺密汗連着她素色的褻衣全是黏膩的濕滑。仿若記得自己做了個好長的夢,夢裏全是眾人的嚎哭聲,尖叫聲,哀泣聲不絕於耳,整夜整夜縈繞在她耳旁,分不清是誰!
她只知道那悽厲的喊叫聲,都是出自於她的親人們,她寧西侯府一百多具亡魂的呼喊。
閉上眼睛,傅驪駱深深吸了一口氣,清澈的眼眸仿若幽深的古井無波
宇文景逸弟兄倆,宇文凌雍以及慕容靖宇,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如今只能苦待時機。
傅驪駱垂首沉吟,方覺得喉嚨乾的發癢,口渴的緊,朝藍灰色的庭外看了看,她支起身子下床斟茶喝,溫潤如玉的白瓷梅紋茶壺從傅驪駱伸出的細手上滑落,翻滾落地,「噼啪」一聲碎了一地,絳色的茶水打濕了地上的古墨色西番蓮紋的地墊。
「小姐,你怎麼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順着叮鈴作響的珠簾進了屋,蔓蘿小心翼翼的拉過傅驪駱微濕的手袖察看,「可有傷着了?」已近五更天,蔓蘿在外室正睡的酣,猛然聽到一聲驚響,也是唬了一跳。
傅驪駱杏眸微抬,勾唇輕語道「無礙!」
「兮兒妹妹,怎麼啦?」這時候,門外又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謝芊芊打了帘子進屋,抬眼去看面色蒼白的清麗少女。
「我沒事!」傅驪駱臉上跟着綻着一抹清淺的笑意,繞過六角大插屏後頭轉出內廂閣,顰眉去看面色紅潤的謝芊芊,「芊芊姐姐近來身上怎樣?胡大夫開的湯藥吃完了麼?」
「胡大夫今兒又巴巴的給謝小姐開了好些藥呢!」蔓蘿捧了盞新茶給傅驪駱,又拿起案上放着的紫檀木玉如意替她輕輕捶着肩頭。
謝芊芊也笑容可掬的靠着傅驪駱坐下,「我現在好多了,說來也多虧了妹妹你,要不是你,我哪裏還能好好的站在這兒!」說罷,謝芊芊便紅了眼眸,拿帕子拭淚,她便作勢要跪下來,幸而一旁的洪嬤嬤攙住了她。
撫着祥雲槿榻邊上的紅木手扶,謝芊芊又勾頭垂淚道「兮兒妹妹的大恩大德!我定不會相忘,來世給妹妹做牛做馬,我亦心甘情願。」
承蒙「古心」的悉心照料,自己先前那搖搖欲墜的身子骨才得以見好,且謝芊芊從蔓蘿口中得知,「古兮」她竟把那得之不易,珍寶似的丸藥給了自己服用,謝芊芊想來心裏便感激不盡。
不覺很是後悔自己過往的行徑,自己赴湯蹈火,為那陰險毒辣的宇文景逸馬首是瞻,到頭來,被他害的這般悽慘!要不是「古兮」及時收留救治她,只怕自己早已命喪黃泉了!
想來,謝芊芊亦是感慨良多!
傅驪駱蝶翅般的長睫微動,她玉瓷般的面上笑意有些飄渺「姐姐身子骨被摧殘成那樣,能活下來倒也是姐姐命大!我們是表姐妹,要說這些個客道話倒是見外了。」綣了素手,傅驪駱又不經意道「話說宇文景逸對姐姐你那般心狠手辣,難道姐姐就這麼饒恕他麼?」
「我不會放過他的!」
「就算為了我那可憐的孩兒,我也不能饒恕了他!」謝芊芊牙關緊咬,朱唇生生被咬出兩個大洞,有絲絲血泡冒了出來,她一點都感覺不到疼,心口那個會痛的位置,早在她五個月的嬰孩變成一灘血水時,已被揉碎化盡。
謝芊芊在心裏發誓,她勢必要手刃宇文景逸那個陰險毒辣的男人。
不然,她妄為人母!
傅驪駱點頭,伸手去握謝芊芊冰涼刺骨的指尖,「芊芊姐姐,宇文景逸權勢蓋天,要報仇亦不能輕舉妄動,我同姐姐一道,只是要等合適的時機,以免誤了卿卿性命!」傅驪駱喉間有些酸澀,但眸底的厲色卻又更盛了一層。
終於在報仇雪恨的路上,她又遇到了一位盟友,謝芊芊雖為女子,但她之前畢竟是梅剎門的門主,武功自是不在自己之下,先前她謝芊芊對那宇文景逸有情,勢必不會真的對他動殺心,但今時不同往日,因為失子,謝芊芊現在是恨毒了他宇文景逸,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皆不能泄恨。
「妹妹說的是,那宇文景逸最是陰險,我們要千萬小心才是!」謝芊芊撫指抹去眼角的濕滑,抬腕去拂傅驪駱耳鬢處的碎發,「聽聞府上的心月妹妹失蹤了?」
「已探聽清楚,她是被宇文景焱給虜走的。」親手斟了一盞清茶給謝芊芊,傅驪駱晴空般的眼眸微暗,她方把古心月身世一事告訴了謝芊芊。
謝芊芊現在對宇文景逸恨之入骨,她縱算知道了實情,倒也不打緊。
「一丘之貉!」謝芊芊氣的水眸圓睜,「他們宇文氏也欺人太甚了!心月妹妹出了此等事情,姑父也不出面交涉麼?」
「他們宇文氏畢竟是皇親國戚,父親或許有他自己的顧慮吧!貿然出面恐會開罪了北皇宇文凌雍。」貝齒輕咬,傅驪駱垂着的細手微緊,唇瓣閃過一絲苦笑。
古錢也有自己的苦衷,畢竟全府上下幾十條人命都系在他一人身上,他若被開了罪,全府上下亦會跟着遭殃。
謝芊芊黯然垂眸,信手撐在長案旁的廊扶上,「那心月妹妹就任由他宇文景焱作踐麼?」
「姐姐有所不知!安南王府有一個人指不定能幫上忙。」抬眼去看庭外碎了一地的落英繽紛,傅驪駱眸底含笑,似笑非笑。
謝芊芊伸手拉過面前的軟幾坐了上去「誰?」
「青娥郡主。」
傅驪駱語調柔柔,隨手輕撫茹茗搭在她肩上的輕披,眼底有盈盈如水的光亮滲出,「青娥郡主與我舅父家的表姐沈浣碧交好,況她還念着我一份好,等明日我去趟長興伯爵府找浣碧姐姐,讓她找機會同青娥郡主說說,想必心月一事,青娥郡主定不會信手不管!」
上次青娥和軒轅優來府上借藥,有意無意間提到了與沈浣碧交好一事。
青娥似是無意的說,傅驪駱便留心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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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過後,陰雲綿綿,大風肆虐的卷土揚塵。
安了思緒,傅驪駱和衣窩在蜀錦絲被中,青紫色的帳幔被風襲的翻翻飛飛,她鋪着一頭青絲半闔着眸子養神休憩。
絲毫不去理會外面庭院裏的飛沙走石。
「喵」蔓蘿猛的撩簾進來,兜着臉面四處找尋,「喵喵小糰子你在哪呀?」蔓蘿抖着嗓子嘶喊,帶着絲絲明顯的哭腔。
「在裏邊麼?」茹茗從六角屏風後的窗欞子探腦問道。
蔓蘿苦着一張圓臉搖頭「這裏也沒有,它到底去了哪裏嘛?」
「怎麼了?」清月似的杏眸倏的睜開,傅驪駱抬腕去撥翻飛的帳子,唇角彎彎的去睨靠在硫璃大案邊上的蔓蘿,「發生什麼事了?」臥在榻上,睡意雖淺,但傅驪駱卻沒聽的真切,只聽到小糰子三個字。
「小姐,糰子不見了!」看了眼俯身下榻的傅驪駱,蔓蘿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小糰子雖是傅驪駱抱回來的,但一直是蔓蘿在悉心照顧,別看它那么小只,它可挑嘴的很,為了它,蔓蘿願意跑幾條街巷去為它買最新鮮的羊奶,給它吃魚還細心的把魚刺給挑出來,雖然自家小姐告訴她,小糰子吃魚不必特意挑出魚刺。
但蔓蘿就是不放心,生怕它被魚刺卡住。
所以小糰子由最開始小小的一隻,變成了一隻肥墩墩。
攏了攏肩頭垂着的鴉發,傅驪駱不覺莞爾「蔓蘿你跟我去外頭找,茹茗和沈嬤嬤,洪嬤嬤,以及秋棠和知葉她們在府里找,它被你養的跟只小豬似的,即便小糰子想逃,也逃不遠的。」
蔓蘿聽着自家小姐的打趣兒,面色有些微訕,扁了扁嘴,也便跟拉上去
行過寒冰樓南邊的穿堂迴廊,兩人來到了府中正門口
「小糰子」蔓蘿立在漆紅廊柱下,東張西望的扯着嗓子大喊
傅驪駱忙的扯過她的衣角,瞬間就把她帶進了府檐石墩後邊,緊了緊玉釉小顏,傅驪駱勾身輕語「別喊!這麼大聲太引人注目了。」說罷又伸指,指向對面的梅園犄角,傅驪駱目光如許道「好似有個人縮在那裏。」
蔓蘿勾在傅驪駱身後,伸手挽着她的雪臂跟了過去
微微垂眸,傅驪駱定情一看,是一男子縮在梅園旁的犄角,臉色蒼白,雙眼緊閉。
身着一襲白衣,細細瞧去,一身白衣也不算白,確切的說,是半身血衣,衣衫左腋下的位置染了好許斑駁的血漬。
半蹲着身子,傅驪駱發現,男子蒼白的臉面清俊非凡,飽滿的天庭,劍眉下兩排羽翼般的眼睫毛,高挺的鼻樑
有些似曾相似,傅驪駱秀眉微凝,伸手去探白衣男子的鼻息。
感覺到他還有鼻息,傅驪駱不覺暗暗鬆了一口氣。
突然,梅園左側的酒肆東街傳來一陣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夾雜着幾聲忿忿「快去找!他身受重傷定是跑不遠的」
「快找!不然回去怎麼跟公子交待!」那人又大吼一聲。
傅驪駱沉了面色,在蔓蘿耳邊低語了幾句,兩人上前拖着男子略顯僵硬的身軀,拐進了半人多高的蘆葦盪,撥開鬱鬱蔥蔥的蘆葦叢,映入面前的是一道朱紅色的小雀門,主僕兩人吭吭哧哧的拖着昏迷不醒的男子入了進去
蔓蘿撫着白色的牆垣吐舌,抬眼去看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子,「小姐,這人要是壞人怎麼辦?」
「先救人再說吧!」
「你悄聲去喊木七過來。」拂了拂絹花裙裾上沾染的絮穗子,螓首微動間,傅驪駱倚着石徑旁的雪梨樹喘氣,這地上的男子看起來眉眼俊秀,本以為他是個文弱書生,倒不想身子骨竟這般沉!剛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那肌肉竟硬的跟鐵塊似的,着實像個練家子的。
傅驪駱不禁暗自悱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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