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將軍可是忌諱那太子?」宇文濤端起茶盅輕抿了一口,斂了斂心神,突然正色道:「青娥郡主雖是在安南王府長大的,但她性情至純,與太子倒很是不同,將軍千萬莫要因為太子.....」
竇驍揚心裏陰鬱,對宇文濤的話壓根聽不進分毫。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越王殿下勿要再說!」竇驍揚冷淡地打斷,似是沒察覺到宇文濤尷尬難堪的面色,輕咳一聲道:「天色亦不早了!越王在府上用過晚膳後再回吧?」
宇文濤有片刻的愣怔,這竇驍揚明顯是在趕他走呀!朝夜色如水的庭院看了幾眼,心念一閃,宇文濤便淡笑着搓了搓手:「不了!叨擾了竇將軍好一會兒,本王也該回了!」燭火跳躍間,宇文濤俊逸的面龐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目光微暗,人已站起身來作辭...
竇驍揚淡淡頷首,只虛送了一把就甩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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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風閣
不大不小的院子別致清幽,自那古心月作了一回後,府上近日倒也太平了不少。
趁着春日陽光明媚,主僕幾天興致頗高的在院子裏忙活開了。
還有幾天便是那男子的生辰,雖然他已有婚約,如今又有人保媒納妾,但他畢竟對自己有恩,對寧西侯府有恩,就算念在竇媛的情面上,傅驪駱亦想送他一件別致的物件作禮物。
思來想去,倒也有了主張!
「沈嬤嬤,這是什麼花兒?」蔓蘿伸手指着花千架上那幾盆粉中帶白的花蕊,低頭輕輕嗅着:「百香餅和翠寶桃花軟糕可是用這花瓣做的?」一想到那芳香撲鼻,甜甜軟軟的酥餅和軟糕,蔓蘿就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沈嬤嬤拿小剪子去剔花枝上的旁支末節,朝那粉白的花骨朵兒瞧了一眼便笑道:「這是木槿花兒,它的汁兒做染料倒還好,春夏的薄衫多用它的汁水染了着色,清雅的色彩最是爽朗明麗,只它的味道並不好,細嚼時很是發苦,澀澀麻麻的並不適合用來做吃食。」
蔓蘿一驚,霍然頷首。
「蔓蘿姐姐就愛吃,前幾日竟把小姐要制香的芙蓉汁給喝了。」蹲在廊檐下擦拭窗柱子的婢子茹茗掩嘴偷笑,一想到那日的情形她就忍俊不禁。
那日,小姐讓她去西屋取擱在方碗裏靜置的芙蓉汁,她還未行至門口,便聽見裏面一陣悉悉索索,她駭了一跳,以為是大老鼠,忙的取了一根木把子進去,就在她閉着眼睛要打下去的時候,只看見那蔓蘿姐姐鬼鬼祟祟的尖叫着跑了出去。
到了晚間聽見小姐呵斥蔓蘿,大傢伙才知道,逸風閣的大丫鬟蔓蘿竟把小姐制香的芙蓉汁當成桃花露給喝了!喝了!
蔓蘿紅着一張臉面,羞惱的直瞪茹茗:「你這妮子還說...快閉嘴!」
茹茗扶着梨木色的窗欞笑彎了腰,抬手替蔓蘿拂去衣衫上的花瓣穗子,方俏皮的吐了吐舌,便起身去了裏屋。
看着周圍憋笑的眾人,蔓蘿羞惱的剁了剁腳,只朝梨花樹下跑去....
微風吹過,樹枝輕輕搖曳,潔白的梨花瓣掉落了一地,在風中打着轉飄零,樹下一絕色少女拎着精緻的小竹籃在撿拾花瓣。
「兮兒妹妹弄那些個花兒作甚?」一襲淺黃色對襟衫裙的沈浣碧蹙着蛾眉,悶悶不樂的揪着衣角踱步進來,身後只跟着一身量尚小的婢子。
說來這沈浣碧今兒心情很是不爽,不但在自己府上受氣,剛在那大將軍府也碰了好大的壁,且不說那不苟言笑神色冷峻的竇大將軍,一直對她冷冷淡淡的,只那一向與她親厚的竇媛,聽說自己要來大冢宰府頑,竇媛的面色瞬間就變得寡淡起來,竇媛直推說自己身子骨不舒坦,撇下沈浣碧抬腳便走了。
沈浣碧想來心裏還憋悶的很!
清絕少女微微仰起俏臉,面頰皙白如玉,梨渦隱現着喊沈浣碧:「沈姐姐來了!快過來..」
「這梨花寡淡!妹妹拾它可有何用處麼?」沈浣碧閒庭漫步一般悠然走了過來,邊說邊睜着一雙水眸朝那小竹籃去看。
傅驪駱含笑解釋:「梨花淡雅怡人,凋落的花瓣落在樹下入了泥土着實可惜,將這些花瓣撿起洗淨,可以製成干香花絲放在屋裏頭,染的是一滿屋子的清香,春日犯困,或是午憩時,便可卻了那冷香,改用這淡淡的花香,豈不是更妙?」
還有一妙處傅驪駱倒說不出口。
那便是製成小香包,贈與那男子作生辰禮物,這樣極雅致亦便利還不落俗套!
想來還是不錯的。
「沈姐姐可是心情不好?」傅驪駱在木盆里淨了手,抬起白釉般的小顏睨着一旁的沈浣碧,忽又轉頭看向右側的小雀門,一雙瀲灩霧眸滿含失落:「媛兒妹妹沒有一起來?沈姐姐不是說邀媛兒妹妹一起來麼?
原來幾日前傅驪駱就與沈浣碧商定,等三月初五這天,沈浣碧將和竇媛一起來她府上做客。
她們一起吃百香餅,一起簪花彈琴。
傅驪駱盼這一日,亦是期待了半個月有餘。
誰承想那竇媛竟這般不願見她!
「媛兒那丫頭也不知抽什麼風!」沈浣碧一屁股坐在樹下的青石凳上,撅着紅唇微惱:「我好意勸她一同前來,她竟給我甩臉子看!理都不理我倒一股腦的撇下我就走,本姑娘招誰惹誰了麼?」沈浣碧說罷竟淌下好些淚來...
想起之前的種種,竇媛待她如同親姐妹似的,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盡想着她,看出她喜歡她兄長竇大將軍,還打趣說讓自己做她嫂嫂。
如今亦沒得罪她,竇媛如今見自己倒不像往前那樣親厚了,總覺得疏離的緊。
暗暗思忖,沈浣碧打心裏覺得竇媛像是變了個人!
傅驪駱有些恍惚,抬腕去撥沈浣碧木簪上的一片花瓣,眸子沉靜的靜若一塊黑水晶:「沈姐姐莫惱!許是媛兒妹妹近日煩悶了些,等過幾日我們一起約她去踏青游水,興許那時她便好了。」
嘴上這麼說,傅驪駱心底又是一番心腸,竇媛不開心,說到底還是因為竇驍揚的原由,在將軍府養傷的幾日,傅驪駱便是看的清清的,那竇媛那般對自己,對半是因為吃醋,女兒家的心思,傅驪駱看幾眼便能知曉。
竇媛定是喜歡上了那丰神俊朗的男子了。
她既喜歡竇驍揚,難道竇媛她知曉自己不是竇家的女兒麼?
沉吟了片刻,一抹憂色漸漸攏上傅驪駱心頭。
「也罷!」沈浣碧伸手從石桌的骨碟里捻起一塊小小的軟糕,翠綠色的黏糕萃着粉色的小花碎末,透過樹枝喧灑下來的細碎陽光,整個糕體竟晶瑩透亮,不覺讓人食指大動。
沈浣碧輕啟朱唇,咬了滿滿一口:「好吃誒!這個太好吃啦!」沈浣碧沒心沒肺的吃的正歡,好似所有的不愉快都在一塊酥糕中煙消雲散。
這是翠寶桃花軟糕,主要是用香雲草,蘇果草和雪簪桃花蕊製成的一種軟糕,不只入口香滑清甜勾人食慾,更有同脾胃,養氣血之功效!
傅驪駱記得,這是她妹妹傅元儀最愛吃的糕點。
蔓蘿倒了一盞花茶遞給沈浣碧,笑嘻嘻道:「沈小姐不知道!為做這翠寶桃花糕我家小姐今早天微微亮就起來了,別看這小小的一碟子,做起來真真能把人瑣碎死呢!」蔓蘿說着夾起兩塊軟糕丟進嘴裏....
沈浣碧嘟了嘟紅唇,水眸漸漸鍍上一層水汽,她甚是感動的一把擁住神色淡然的傅驪駱,突然在她欺霜賽雪的香腮上吧唧一口,把頭擱在傅驪駱的藕臂上撒嬌道:「兮兒妹妹你真好,為了讓我吃上這口軟糕,你竟這麼用心!愛你呀!哈哈...」
傅驪駱嘴角抽了抽,假裝滿臉嫌棄的去推她:「好啦好啦!別把手上的素油蹭我衣衫上吶!」話畢又命蔓蘿取了琴來,獨自坐在梨花樹下撥弄琴弦。
微風輕拂,花香怡人,樹下美人撫琴,琴聲婉轉淙淙。
琴音叮咚悅耳,宛如春風拂面。
沈浣碧坐在一旁暢飲,微微閉眼,仔細聆聽,只一曲琴聲結束,方睜眼贊道:「兮兒妹妹琴藝果然高妙,這一曲《落花流水》甚是奇妙!吃着花餅聽着琴聲,真乃一大幸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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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王府別院,一長相甚是清秀,杏眼靈動,唇邊有一個小小梨渦的嬌俏婢女,正緊張兮兮的挎着竹籃,朝正南方向的小拱門奔去,清玉的眉間透着幾分焦慮和躊躇。
「站住!」
後面一聲急喝襲來,婢子頓了頓身子,忽而咬緊櫻唇,腳下的步子卻不停歇。
「大膽奴才!讓你站住聽到沒有?」後面的小廝惱怒的疾奔過來,在看到婢女如玉似珠的面龐時,大駭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巍巍的抬手抹了把額間的冷汗,囁嚅道:「青...娥郡主,小的該死!小的不知是青娥郡主,小的實在該死!」說罷垂首重重的磕起頭來...
「太子還在寧平軒麼?」
青娥拂袖顰眉而立,嗓音清冷無力,宛若是一株失去活力的秋海棠,她素來清傲冷淡,能入得她眼裏少之又少,細細算來,恐怕亦只有長興伯爵府的那位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