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漸漸升空,醫院草坪上開始了新一輪的屠殺,生命的脅迫激發了人們的鬥志,大家開始攥緊拳頭進行反擊;
蟲子本身並不可怕,一隻掠食者的戰鬥力不會高於一個成年男性;人與蟲子最大差別就是心懷恐懼,恐懼者行動遲鈍,面對蟲子的敏捷攻擊時無法做出判斷和反應,最後只能被掠食者開膛破肚,死得不明不白。看書否 www.kanshufou.com
直升機上的梁逸將前方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東桑的步兵團開着裝甲車隊火速趕往醫院,人類也知道,醫院是重要的戰略根據地,絕對不能失手!
「天吶,這些都是什麼東西……」飛機上唯一個年輕少婦,滿含淚水地望着窗外,嗓音沙啞。
在軍隊加入治理後,蟲子已經大規模撤退,但這時街上私家車卻猛然倍增,它們都有同一個目標,那就是出城。但由於蟲子襲擊後死傷太多,街上已是屍橫遍野,市民都想加快速度逃離這座城市,以至於車禍頻頻發生,各大街道都堵成了長龍,鳴笛,叫罵,爭執,哭喊……滿身傷痕的城市本要睡下了,卻又被這些嘈雜的聲音所吵醒。
pm4:37分,梁逸回到格雅酒店,卻意外發現酒店天台的垂直機場已經被人佔用。停靠的直升飛機上噴繪了「齊英社」的標誌。應該是從白鷗小島上飛來的。
梁逸只能把直升飛機停在天台的另一側。
機艙里足足擠下了14個孩子和一個大人,孩子中最大的也不過才7、8歲,臨近清晨5點,對於這些孩子而言,困意才是最大的敵人,哪怕蜷縮在一起,也睡得十分安詳。
生於這個年代的孩子,究竟是幸運還是悲慘?
「先生,真的很感謝你們救下我們,真的感謝……」女人抱着孩子就要下跪。
這可使不得!
梁逸趕緊扶住少婦,說道:「你身體欠佳,就別這麼客氣了。」
少婦抹了抹淚花兒,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嬰兒,又看了一眼機艙里擠滿的孩子,悲傷道:「我一個女人,這一群孩子,還有……還有這個城市,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
梁逸輕聲安慰道:「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很快就會找人把你們送往更安全的地方。」
少婦完全信任並依賴梁逸,一句「謝謝」又開始低頭抽泣。
梁逸抓緊返回9-1套房,垂直機場停着「齊英社」的飛機,證明白鷗小島已經來人。
套房門大大敞開着,一進去便能瞧見端坐在沙發上從容抽煙喝茶的野原一夫。
不知道為什麼,梁逸瞧見這傢伙,心裏總要多踏實那麼幾分,或是能力者的惺惺相惜,或是朋友間的風雨同路。他輕噓一口氣:「你來了?」
野原一夫點了點頭:「來了。」
「徐哲呢?」梁逸問。
野原一夫道:「房間裏。」
梁逸輕輕推開臥室門,一條縫就足以把牆上男女的「苟且之事」看得一清二楚——小艾騎在徐哲身上,用非常曖昧的姿勢幫徐哲擦跌打酒。
「哎喲喲,姑奶奶你下手輕點兒,疼死我了。」
「疼才有效果。」
「啊~好舒服……」
「你的叫聲真噁心。」
「你以後也會這麼叫的,呵呵……小艾,我……我的那個地方好像也被人踹了一腳,現在都腫起來了,你要不要幫我消消腫?」
「哪裏?」
「你坐到它了。」
「這個?」
「對,就是這個,現在好疼啊~你快點幫我——」
「咳咳!」
梁逸實在不忍心看到一個純潔的機器妹子以這種方式被男人欺騙,於是他推門走了進去:「看樣子恢復得不錯,連小帳篷都能頂起來了。」
小艾也知道羞恥,趕緊從徐哲的身上站了起來。
「靠!梁老大,你壞我什麼好事?」徐哲滿臉不高興。
梁逸道:「時間緊迫,你又身受重傷,你就會白鷗小島好好修養幾天,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和野原一夫就行。」
「我還能抗能打!」徐哲廢了好大得勁兒,咬緊牙關才把身體繃直,或許是疼痛太明顯了,他苦笑道:「好吧,我現在的確是廢了,留下來也是給你們添麻煩。」
梁逸點了點頭,又問小艾:「艾小姐,你會開直升飛機嗎?」
小艾點頭道:「天台的直升飛機就是我開過來的。」
徐哲揉了揉鼻子,笑道:「嘿嘿,我把噴血的自拍照發給她,她就第一時間趕過來了,真幸福啊。」
小艾輕哼道:「這是野原先生的要求,我並不想來。」
徐哲得意道:「瞧瞧,瞧瞧,這機器婆娘越來越有女人味兒了,都學會撒謊了嘿。」
小艾沒有再理會徐哲的玩笑,看向梁逸:「梁先生有事情要交代給我?」
梁逸把直升機鑰匙丟給小艾,說道:「那就麻煩你開這架直升飛機帶徐哲離開,上面還有一飛機的孩子,但副駕駛沒有人,機油的話剛好有夠你們飛回白鷗小島的。」
小艾也取出一把鑰匙交給梁逸:「這個是我開來的直升飛機鑰匙,留給你做交通工具。」
徐哲艱難的翻下床,摟着小艾的細腰,把人家胸前的豐滿看得明明白白,「那梁老大,我們可就走了啊。」
梁逸點了點頭,把徐哲和小艾送出套房,叮囑一聲:「好好養傷。」關上房門。
「他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被人打成這樣,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為他報仇的。」野原一夫輕聲問道。
梁逸背靠牆壁,默默點燃一支香煙,輕吐兩個字:「傷,殘。」
野原一夫道:「如果是亞美人的話,你應該去補個刀,他們在守夜組織中有很強大的勢力以及勢利,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梁逸笑道:「你不是守夜者了,你當然可以這麼灑脫,我殺了他們,就更有理由加入你的清水會了對麼?」
野原一夫瞥了一眼梁逸,冷聲道:「你也勢利。」
「白鷗小島建設得怎麼樣?」梁逸聊以正事。
野原一夫道:「防禦措施只在初步階段,還有很長一條路要走。」
梁逸又問:「防禦系統是一方面,你需要為你製造防禦系統和守衛小島的人。」
野原一夫起身走出陽台,梁逸也跟着走了出去。
野原一夫指着街道上擁堵的車輛,說道:「東桑的人才很多,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我才會吸納進清水會,整個東桑主城區有超過將近1個億的人口,我的小島暫時能容納10萬人,那麼被我挑中的概率就千分之一。就是從這群人當中挑。」
梁逸道:「東桑政府不會讓你這麼肆無忌憚的。」
野原一夫輕哼道:「如果今晚不是我清水會在暗中協助,蟲子挨家挨戶大開殺戒了,政府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他又補充道:「不過,東桑軍隊還是有點作用,他至少能讓東桑再苟延殘喘幾年。在這幾年中,我會想盡辦法規劃我的小島。」
梁逸笑了笑,打趣道:「行啊,這麼說來,你還能在末世中當個土皇帝了。」
「皇帝?」野原一夫搖了搖頭,「我上半夜和江戶真一、宮本岸龍正在討論這個問題,建設的小島誰來做主人?」
梁逸吸了一口香煙,說道:「『主人』這個詞,本來就不該拿來爭論,說歸說,笑歸笑,如果文明秩序不能被延續,那你這小島不被建設也罷。」
野原一夫淡笑道:「當然了,我們大家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只是在協商該怎麼去更加有效地管理小島,可能會有主席,但絕對不會存在什麼土皇帝。」
梁逸惆悵道:「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也不是什麼值得讓人高興的事。」
野原一夫卻道:「我倒覺得這樣很有趣,它就像是一場遊戲,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只不過是神靈對地球的重新涮洗而已,就跟環保科幻片裏面的世界末日一樣,人類最終都將毀在自己手裏。但總有善良的主角能把善良和文明延續下去。」
梁逸笑道:「主角好像是我,不是你。」
野原一夫搖頭道:「你錯了,主角不屬於我們,而是屬於那些生存在末世里的孩子們,我們只是個締造者,創造生存王國,但無法改變這個世界。」
是啊,如果他們真的有能力改變,也不至於讓東桑淪落成現在這幅模樣。誰又能憑一己之力改變這個世界呢?這又不是一本奇幻。
「夜族人的消息,你還有在調查麼?」梁逸問道。
野原一夫道:「這是我的本職工作,一直都在全程搜集信息,」他頓了頓,詳細分析道:「清水會結合齊英社,對幾乎整個北城都展開了搜索和調查,卻沒有發現夜族人的一絲蹤跡;唯獨wto生物公司我們沒有權限進去,你們華夏有一句古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了想,夜族人十有八九沒有離開生物公司。」
梁逸點了點頭,又問:「你有嘗試過進去探索麼?」
野原一夫搖頭道:「有進去過,但效果很不理想,衛生組織對wto看守得很嚴很嚴;生物公司里也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深入調查需要大費周章,如果得不到軍隊的支持,清水會沒有義務和精力再去探索那麼大幾棟科研樓。」
梁逸道:「沒關係,這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你下一步怎麼打算?」野原一夫看向梁逸。
梁逸道:「等她的電話。」
野原一夫質疑道:「你確定她會打給你?」
「她是貪婪地女人,一定會打給我,」梁逸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裏的東西,沉聲道:「因為我手上還有她想要得到的東西。她手上也有東西沒全部還給我……」
野原一夫點了點頭,「行,如果行動開始了,通知我一聲即可。」他又瞥了一眼手錶,am5:03分,時間像是不早了。
「你還有什麼其它的事?」梁逸問道。
野原一夫掐滅煙頭,說道:「昨天我通知很多東桑夜族人來幫助清水會消除蟲災,給予的承諾就是能在白鷗小島上留給他們一席之地,現在已經凌晨5點多,他們該睡覺了,我也該履行承諾了。」
梁逸欣慰地笑了笑:「這個時候,夜族人恰恰成了最值得擁有的群體,江戶真一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野原一夫點頭道:「不錯,我們在上半夜就曾經商討過這個問題,以後東桑的夜族人都由江戶家族管制。」
梁逸道:「就該如此。」
野原一夫輕哼:「他本是個光杆司令,無緣無故就得到了這麼多夜族力量,我還是很忌憚他們夜族人的野心,不得不防。」
梁逸道:「你應該大度一些。」
「你如果站在我這個位置,就不會張口閉口說什麼大度了,」野原一夫擺了擺手,「先走了。」走出陽台,走出套房。
梁逸做回沙發上,呆呆地盯着手機屏幕上馮小藝的照片,擔憂,焦慮,失望,憤怒……一切複雜的情緒他都不願再去多想,這一刻只有等,等待一個即將到來的結果。
漸漸。
屋外的嘈雜變得模糊,淒涼的黑夜漸漸消散,黎明曙光在天邊破曉,如一雙溫柔的手,安撫着他進入夢鄉。
……
不知過了多久。
「噠噠噠!」
敲門聲。
「您好,先生,客房服務。」
梁逸猛然睜開眼睛,第一眼便是望向窗外,陰沉的天空緩緩落下黑幕,一天又到頭了?他瞥了一眼腕錶,pm18:03分,他睡了整整一個白天。
「梁先生在裏面嗎?您好,我們是客房服務。」門外那甜美的女聲又加大了音量。
梁逸揉了揉發昏的腦袋,飲一杯涼茶,說道:「我在,門沒關,你可以進來。」
門緩緩被人打開,一個身穿制服的年輕女人站在門口,說道:「梁先生,我是格雅酒店的客房主管,因為突發事件的原因,格雅酒店馬上就要關閉;酒店關閉之後就不會再有安保服務和客房服務,水電也會停止供應;基於先生是最尊貴的客人,所以我特來通知您一聲,如果要留下的話,先生請做好準備。」
梁逸點了點頭,問道:「酒店馬上就要關閉了麼?」
年輕女人說道:「是的,6點30分關閉所有服務,包括電梯和停車場。」
梁逸掐了掐自己的眉頭,低聲道:「我睡了一天的了,能耽擱小姐一會兒時間,我問幾個問題嗎?」
年輕女人猶豫了幾秒鐘,看了一眼手錶的時間,點頭道:「請先生儘量把問題控制在10分鐘之內,我已是最後一批留守在酒店裏的服務人員,在6:20分之前必須離開的。」
「好,」梁逸點了一支香煙,看向窗外問:「今天,東桑發生了什麼事?」
年輕女人說道:「昨夜的不平靜之後,東桑全城都進入了一級戒備,現在市民正在全方面往西城轉移,東桑軍隊已在北城駐紮,正在展開清理行動。」
「也就是說現在城裏已經沒人了?」梁逸又問。
年輕女人搖頭嘆氣:「我們不是人嘛?整個北城有將近一千萬人口,哪兒能在一天之內就疏散光?不過軍隊已經在北城通往西城的路口建立了臨時避難所,市民到了哪裏就能得到軍隊的保護了。我的家人已經抵達避難所,所以我也要快點趕過去才行。」
梁逸低頭沉思着,數百萬的市民集中在避難所,貪婪的蟲子肯定會有所行動。今夜,怕是要戰火連天了。
「梁先生,你……還有問題嗎?」年輕女人的目光在手錶和梁逸身上來回切換着,神情十分緊張。
梁逸起身問道:「你們要怎麼趕去避難所呢?」
年輕女人道:「我有私家車的,剛好載着最後一批服務員離開。」
梁逸瞟了一眼窗外昏黑的天色,「太晚了,開車的話會很危險,我開直升機送你們吧。」
年輕女人眼睛一輛:「直升機?」
梁逸瞧着手錶,說道:「現在是6:15分,給你們15分鐘的時間把內務整理一下,6:30分在天台集合,我開直升飛機去避難所。」
誰會客氣這種絕佳的逃生機會呢?
「謝謝梁先生,我去通知服務員啦!」
年輕女人沖梁逸真摯道了一聲謝,脫掉腳下的高跟鞋,再也顧不得禮儀和淑女的形象,抓緊時間開始收尾工作。
……
梁逸不緊不慢地走上天台,放眼望去,昔日繁華的大都市已完全沉默在黑夜中,是沉睡了,還是死去了?無人能知。
梁逸剛把飛機預熱好,年輕女人就帶着其他4個服務員跑上天台,3女2男,全都換上了便裝。梁逸沖他們做了個登機的手勢,一行5人帶着興奮爬上直升飛機。
飛機爬升,一路向西。
繁華城市的生機正在流逝,高樓大廈的光芒不斷消失,希望隨着黑暗逐漸泯滅,恐懼隨着死寂不斷蔓延——居高臨下望去,整個空城就像是一副單色油畫,灰,黑,膩。
一夜之間,人去樓空。
一念之間,生死疲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