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口血濺到自己之前, 喬晚鬆開他衣領,就要往後退。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鳳妄言一見, 氣得臉色更青了一層, 一拂袖,反手扣住喬晚肩膀, 就把喬晚甩了出去。
喬晚往後一跳, 站穩了, 冷冷地看着他。
「沒資格?我沒資格說這些?」
男人掃了眼地上躺着的, 和喬晚身後互相攙扶着的, 冷笑:「一隻四階妖獸而已, 就把自己弄得這麼悽慘, 這難道不是事實?」
他是上古妖族, 出生丹穴山,從生下來就是金丹,天生就該站在頂端, 他無需, 也沒那個必要去在乎別人的目光,更沒那個必要去體諒別人!
鳳妄言捂着胸口,怒極反笑:「我沒資格, 還有誰有資格, 你嗎?不過一個築基,我想殺你,易如反掌。」
這一笑,再一次牽動了胸前傷口, 差點兒又噴出一口血。
男人咬緊了牙關,鐵青着臉,又給硬生生憋了回去。
或許是眼前這丫鬟讓他想起了當初那廢物,這話一說出口,鳳妄言目光一閃,盯緊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築基,心裏真的浮現了點兒殺意。
在場的,哪個不是踏着屍骸,冒着血雨,拼殺出來的。
這殺意一現,頓時,一抹冷然刀光划過!
喬晚回頭一看。
身後那些被煙熏得灰頭土臉,身上被燒得血肉模糊的四靈大哥突然橫劍,咧嘴一笑。
「不就是一個築基?那要是加上我呢?」
這句話猶如打破了什麼禁忌,幾乎瞬息之間,刀光劍影紛至沓來。
刀光劍影,都有一個共通之處。
那就是,齊刷刷地都對準了台階上的男人!
「加我一個!」
「還有我。」
「帶老子一個,」壯實的大漢嬉笑,「我好歹也是個金丹不是。」
就算這隻鳳凰修為再高,他們一起上,還不信不把他拔成個禿毛雞。
鳳妄言死死地盯着眼前這一群「廢物」們,臉上神情陰晴不定。
是。
一個人,或許打不過他。
但要是一群人呢?
鳳妄言目光掃過這台階下的眾人。
以喬晚為首。
身上的衣裳也被那四階妖獸給燒得破破爛爛,臉上被煙熏得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
唯獨眼神,都一樣的狠絕。
一個築基,當然對付不了他一個元嬰後期的修士。
要是加上另外一群築基和金丹,那可就說不準了。
只要喬晚振臂一呼,身後的大哥們,眼也不眨,就能立刻衝上去,那是幾天時間內,生死搏鬥之中,結下的同袍之情,超越年齡之分,也超越男女之別。
說實話,他們也早就看這鳳凰不順眼了。
「這齣征之前,不都殺只雞圖個吉利嗎?」白虎二十三笑嘻嘻的:「兄弟們,這不就是有隻現成的?!」
鳳妄言頓時勃然大怒!
雖然嘴上笑嘻嘻的,但「四靈」大哥們個個可都不傻,嘴一抿,眼一沉,眼神緊緊地留意這台階上的動靜。
只要這什麼鳳凰敢動手,他們就敢讓這鳳凰變成只走地雞。
氣氛就這麼一時間陷入了僵持。
就在這個時候,穆笑笑好像終於反應了過來,慌忙擱下了手上的活兒,衝到了鳳妄言面前。
「小……小鳳凰,算了。」
穆笑笑抿抿唇,擔憂地拽了拽鳳妄言衣擺。
白虎二十三看了眼階上的穆笑笑,咧嘴一笑:「這麼說,我倒想起來了,辛夷好歹也是個妹子,是不是?」
總不能這穆姑娘有人護着,辛夷沒人護着。
那多寒磣,好歹大家也是一塊兒殺出來的兄弟。
「威脅個女人算個球,有什麼不滿,不如向我們來?」
「對!對女人下手算什麼英雄好漢?!」
鳳妄言面色鐵青,看了眼領頭的喬晚,差點被氣得再吐出一口血。
就算自矜自貴如他,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女人?!
眼前這個算女人?!
其貌不揚,不知天高地厚,算什么女人?!
穆笑笑一愣,驚訝地看着火光飛灰之中的丫鬟。
如果不是身形有點兒區別,幾乎和台階下的男人們分不出個你我。
那都是從戰火中淌過來的。
一時間,穆笑笑忽然覺得有點兒不是滋味。
忙鬆開了鳳妄言的袖口,去看喬晚。
「這事……小鳳凰有做的不對的地方。辛夷姑娘生氣,也是情有可原。」
「但……小鳳凰他自幼就長在碎骨深淵,在此之前也從未和人相處過,他是心直口快了點兒,但本性不壞……」
穆笑笑漲紅了臉,眼中閃動着點兒晶瑩的淚光,躬身賠罪:「還請辛夷姑娘,歇歇火……」
「我代小鳳凰向姑娘賠罪。」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給攔腰截斷了。
「要賠罪,不該由你來。」白虎二十三斜眼,「辛夷也沒沖你發火。」
四靈大哥耷拉着眼皮,瞥了眼火光中手足無措的小姑娘。
看樣子確實是個手足無措,淚光瑩瑩,惹人憐惜的小姑娘。
可惜,看多了也就那麼回事了。
僅僅皮囊好看,那不夠。長得再美也不能當飯吃。他們可不是那些見了美人就軟了骨頭的公子哥兒。
雖然看着的確是挺賞心悅目的。
眾「四靈」大哥們,十分之渣的摸了摸鼻子,心道。
但也僅此而已了。
眼前這姑娘,不適合,也不該出現在這個場合。
穆笑笑唇瓣囁嚅了兩下,望着着眼前一片刀光劍影,和那個個橫刀待發的大漢們。
「諸位道友誤會了,我並無此意。」
「我只是。」少女澄澈的大眼蒙上了層霧氣:「我只是見如今事態緊急,今日不同往日,不願大傢伙在這點小事上大動肝火。」
但那曾經笑臉相對的「四靈」大哥們,如今簡直就像提了褲腰就不理人的渣男,根本就沒因此軟化了態度。
「穆姑娘,這兒沒你的事兒,下去。」
被這麼一嗆,少女突然有點兒茫然。
頭一次感覺到了心裏懸空一般,又酸又澀,沒落個實處。
其實,照顧眼前這些弟子,她自己未嘗不存了點兒私心,崑山最受寵的小師妹,早就習慣了無數目光圍繞在自己身上。
但這一次,這一切突然行不通了。
一截短短的台階,像是劃開了一道天塹。
台階之上,高高在上,衣袍不染塵霜。
而在台階之下,從鮮血和烽火中打滾摸爬出來。
穆笑笑惶惶地看了眼領頭的喬晚。
不知不覺間,台階下那個小丫鬟,就已經結識了那麼多能過命的朋友。
穆笑笑勉強擠出了個微笑,去拉鳳妄言的袖子,輕聲道:「小鳳凰,算啦。」
打當然是沒打起來。
就在鳳妄言準備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時候,其他裴春爭和蕭博揚,領着其他四靈弟子趕回來了。
眼見穆笑笑眼眶微紅,少年一怔,扭頭看了眼喬晚,卻只看到了抹坐在四靈弟子們中間的背影。
蕭博揚看了眼穆笑笑,又看了眼那一幫形容悽慘的大老爺們,一咬牙,也坐了過去。
本來是擔心他們是受了什麼傷,結果一坐過去,蕭博揚這才發覺自己被深深地欺騙了感情,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雖然看着悽慘了點兒,但一幫大老爺們,宛如女生宿舍夜談,聚在一起嘮嗑。
要兄弟,沒要女人。
拋棄了心上人沒管的蕭家少爺,有點兒暴躁,有一搭沒一搭聽着大老爺們嘮嗑。
回想少女眼眶紅紅的模樣,終於有個年輕的四靈弟子「良心發現」看不過眼了。
「誒,我們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兒。」
「哪兒過分了?」
「穆道友好歹是個姑娘。」
沒想到,白虎二十三一斜眼:「怎麼,辛夷就不是姑娘了?」
「之前打架的時候,我看你往辛夷背後鑽得挺順溜的啊。」
小年輕立即漲紅了臉:「那……那不一樣!穆道友……穆道友看着就怪柔弱的的。」
而且長得也好看。
美人都惹人憐惜。
白虎二十三伸手指了指地,深沉地下了個評判:「柔弱的姑娘多了去了,唯獨不適合活在這兒。」
「我要是喜歡,我幹嘛不上春風樓去,春風樓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而且,」白虎二十三煞有其事地摸了摸下巴,「辛夷長得也不輸穆笑笑啊。」
頓時,在場的漢子們都對喬晚投來了深沉的一眼。
「怎麼說呢?」玄武三十二蹲在地上,偏頭看了眼喬晚,有點兒糾結,「好看,挺好看的。「
「至於哪兒好看……」
眼前姑娘的容貌,確實也挑不出個值得誇耀的地方。
玄武三十二絞盡腦汁,靈光一現,「打架的時候最好看!」
此言一出,蕭博揚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打架的時候,抿着唇面無表情地掄起錘子,一錘子解決一個,黑漆漆的眼倒映着飛舞的一蓬蓬血花。
蕭家小少爺自認對審美還是比較挑剔的。
這麼一回想,確實還能看。
「對對對!辛夷哪裏長得不如那穆姑娘了!」
秉承着深刻的同袍戰友之情,男人們寬厚的大掌「啪」地一聲落在了喬晚肩膀上,對着這張平庸無奇的,實在挑不出亮點的臉,開始閉眼瞎吹。
「看辛夷這肩膀,多壯實!」
「打架的時候,那叫一個好看啊!看得我心裏都痒痒。」
眾大老爺們沒臉沒皮,說話也不着邊際。
喬晚愣了一下,張了張嘴。
說實話,這還是除了甘南之外,頭一次有這麼多人誇她長得好看。
在眾多肩寬腿長的四靈「型男」們注目之下,喬晚頂着張面癱臉開始——
面無表情地冒熱氣。
熱氣一層一層地從脖子根躥了上來。
「臉……臉紅了?!」
作為最先滿嘴跑馬車的,玄武三十二悚然一驚,咳嗽兩聲,往喬晚面前一擋:「看什麼呢,看什麼呢?光盯着人家姑娘看,你們好不好意思?」
「這兒火光這麼沖,明擺着是被火光照的,對不對?」
喬晚「蹭」地一聲站了起來,冷聲:「我去找岑夫人。」
徒留在場的直男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怎麼說着說着就跑了?眉眼還這麼嚴肅。不是說姑娘都喜歡聽別人夸嗎?
蕭家小少爺一抄手,不屑嗤笑。
一路走到寒山院前,喬晚臉上熱度才剛降下來了點兒,結果在寒山院外,又撞上了一人。
修犬瞪着雙狗眼:「陸姑娘,你臉怎麼了?」
喬晚一本正經:「火光照的。」
可能是喬晚視線太過正直,被喬晚這麼一看,青年臉忽然有點兒紅,不自在地摸了摸頭,反倒是自己先露了怯:「我……我來找夫人複查。」
喬晚透過修犬閃爍的狗眼,和這明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態度,敏銳地察覺到了點兒不對勁,至少根本不像複查那麼簡單。
被眼前小丫鬟看出了自己那點兒小心思,青年眼神略一漂移,蹲在門前,擺擺手,「我沒別的想法。」
「我就是有點兒好奇,」青年訕訕摸了摸鼻子,「而且,岑家家主還在裏面呢。」
想到這兒,修犬就忍不住苦笑。
喬晚一驚,臉上溫度徹底降了下來:「岑向南來了?」
青年臉色突然間有點兒晦澀不明,兩隻狗耳高高地豎了起來:「對,聽說剛剛世春堂那邊兒扳回了一局,這才抽空過來看夫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