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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你應該去魔域。愛字閣 www.aizige.com」修犬猶豫了一下, 這麼勸說道。
青年面露躊躇之色,他倒不是因為岑夫人,才主動要求開口伽嬰出兵,他只是有種直覺,他們應該幫助修士。
他只是想到那個叫喬晚的姑娘, 或許會死在魔域,修犬他覺得惋惜。
作為妖皇的左右手,他不顧立場這麼開口,顯然已經極為失職,但伽嬰沒有動怒, 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訴我理由。」
修犬覺得喉口有些乾澀, 舔了舔唇角:「始元帝尊……他性格暴虐,倘若他出世,在踏平修真界之後,說不定會揮兵將矛頭對準我們。」
&何況,陛下曾經在秘境中出手相助過喬晚一次。」
伽嬰糾正:「那並非出手助她。」
他移開視線,目光平靜, 「只是為了替枉死的族人查清真相。」
修犬笑了笑:「隨便陛下怎麼想吧。」
&只是覺得, 我們旁觀太久, 必須要選邊站隊了。馬懷真這人謹慎,在全線崩潰,輸面已定的情況下,不可能再大舉進兵找死, 但他偏偏動了,動的時機還很巧妙。在妙法尊者出關之後動了。而妙法尊者出關後的那場仗,蘇瑞撤了兵,緊跟着梅康平開始緊鑼密鼓地安排解封一事,急促得幾乎不像他的性子。」
&家都知道妙法尊者心魔深重,說不定馬懷真的自信就來源於此。」
&真聯盟有一張未動用的底牌。」
伽嬰皺了皺眉:「這只是你的猜測,修犬,我不可能將族人的性命壓在你的猜測上。」
&倘若只有一個盟友,修真聯盟和始元領導下的魔域,陛下你選誰?」青年苦笑,「喬姑娘曾經救過我的命,也曾經幫過陛下。梅康平和魔域煉化妖丹,他們手上曾經沾着族人的血。」
青年輕聲說,「我不想看着她死,陛下你知道,她活不下去的。」
這開往魔域的一千人,十有□□都活不下去,會交代在那兒。
伽嬰沉默了一瞬,眼前浮現出少女躺在血泊中,目眥欲裂的表情。
&能做到。」他動了動手指,沉聲說。
這算是對一個晚輩最毫不吝嗇的褒獎。
……
晚兒妹子能做得到。
甘南眼露迷茫,定定地想。
喬晚比他強大許多,就算……就算沒有他的幫助,她也一定能做得到的吧……
……
喬晚在奔跑,北域的天幕上倒映出一言不發,頂風狂奔的少女!!
她跑得汗流浹背,肺好像從裏到外撐爆了一樣,□□,每一次喘息,喉口好像都漫上了一股腥甜。
隨手抓了個魔兵,掐住對方脖子,厲聲問:「祭壇在哪兒?!」
身後魔兵在追,無數隱藏在暗處的師兄師姐紛紛跳了出來,提劍一當,抽空對她吼了聲。
&妹快走!這兒有我們斷後!!」
喬晚心存感激,但只能拔步就跑,身後的爆炸聲接連不斷地響起,不少師兄師姐都死在了這爆炸中,她卻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喬晚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腳步越來越重。
她的肩膀上,肩負的不單單有孟前輩的命,還有無數無名的英雄們的命。
溫熱的淚水霎時間奪眶而出。
她一點兒都不堅強,喬晚咬緊了牙,淚水和着汗水一起濡濕了眼睫。
要是有人能幫幫他們就好了,一個比他們強大的人,前輩……伽嬰……誰都行。
可是她不能。
她必須咬緊牙關,打落牙齒活血吞,一步一步繼續跑。
不管那些輕視,不去多想那些軟弱的心緒,她必須握緊劍,淌過火,踏着血,一無往前。
喬晚終於跑到了祭壇。
一眼就看到了祭壇下面倒下的無數敢死隊隊友的屍體!!在祭壇附近,她看到了梅康平,看到了蘇瑞,看到了裴春爭。
他們快她一步,卻沒能攔住法陣運轉,祭祀已經開始了。
畫下的法陣亮起耀眼的白芒,陣眼中心平地颳起一陣颶風,颶風幾乎快將陣眼中的那道青色的人影硬生生絞碎。
喬晚腳步一頓,肝膽欲裂,提起劍就沖了上去!!
她想運使誅邪劍法,可她的身體不允許,她只能將丟你雷某,化骨為刃,拔骨為盾,「迅雷」,「無相訣」,劍一,劍二,劍三,光照無間……
無數龐雜繁複,包含了儒家,道家,佛家的功法在這一刻盡數丟了出去!!
光華燦燦,儒家浩然正氣,伴隨着威嚴佛光,清靜的道家功法,這些三教正宗功法,匯聚成光柱一併沖向高空!宛如白虹貫日,直入雲霄,狂暴的氣勁,震動四周魔兵往後退了半步。
這麼不要命的姿態,裴春爭腳步一動,剛想衝出去,卻冷不防被蘇瑞攔下!!
梅康平震了震,定下心神,一抬手。
扇中的生魂,爭相恐後地從扇面中湧出,道道黑影直入喬晚身軀!
前胸,後背,肩膀,膝蓋……立時間,刺穿了喬晚四肢百骸,噴湧出一道一道紅色的噴泉。
就在其中一道生魂直撲喬晚面門之際,裴春爭面色遽變,眼神充血地低吼了一聲:「舅舅!!放開我!!」
恰在這時,另一道巍巍赫赫的劍氣先後架住了梅康平的攻勢。
李判手中的不宥刑與不赦死已經同時出鞘。
兩把劍,一黑一白兩道不同的劍氣,宛如天公降下的審判,逼得梅康平攻勢一緩,身後已經向後被謝行止等人給架住。
&動。」玄鐵重劍擱在脖子上,拉出一條血線,謝行止沉聲。
與此同時,幾百道靈絲宛如蛛絲一般拉開錯綜複雜的線,攔住了梅康平的動作,每一道靈絲都反射着凜凜的寒光,仿若能削金斷玉。
楚桐徵和那位瞳術師兄迎面撲上去。
戰技、法術、幻術、神識各顯神通,先後圍住了梅康平和蘇瑞兩人。
雖然被眾人齊齊包圍,命懸一線,但梅康平卻沒露出任何俱意,他眼神略有複雜地看向了法陣中央,沒有動。
或者說,不想動。
腳步很重,喬晚大口喘着粗氣,感覺直起身子來都有些費盡,剛剛對付岑清猷時遺留的傷口又迅速裂開,喬晚眼前一片發黑,知道自己沒有力氣了。她只能不斷向前。
一隻長劍插入左肩,一隻長劍插入右肩。
長戟洞穿背心,長刀洞穿膝蓋。
喬晚大喝一聲,周身靈氣伴隨魔氣鼓盪,身上的利刃紛紛被「彈」了出去!!
只有鍛體的修士才能這麼任性,抹了把臉上的血,繼續向前,然後義無反顧地跳進了那陣眼中。
一跳入陣眼,喬晚就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雙溫暖卻粗糙的手給接住了。
明明四周強敵環伺,但那一瞬間,她好像沉入了溫暖的深海,落入了群星的環抱,眼前倒映出溫暖的流水,遊動的魚,漫天的星光。
她好像擁抱了全世界。
有人抹去了她眼角的血和淚,苦笑了一聲,「阿晚,你怎麼來了?你不該來的。」
喬晚睜着淚眼模糊的眼,看着面前這道青色的身影,潸然淚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孟……孟前輩,我來接你了。」
聞斯行諸劃開一道迅猛的氣勁,她着急地拉住這雙溫暖的手,像是獲贈了無與倫比的勇氣。
孟廣澤不着急,伸着袖子,耐心地幫她擦乾淨了臉上的血,一點一點,蹭得乾乾淨淨,還原出那張清秀的臉。
就像當初他幫她打扮一樣,又細細理了理她快掉下去的蝴蝶玉扣。
還是那個漂亮的眉目如畫的小姑娘。
&晚,乖,出去吧,已經來不及了。」
&是爹爹與清猷的約定。」
喬晚張了張嘴,心裏迅速滑過一抹不詳的預感。
來不及了??
一抬眼,陣眼中心的那道青芒越來越弱,漸漸被法陣的光芒吞噬了。
喬晚一頓,頓時什麼都明白了過來,悲聲慟呼了一聲:「孟前輩!!」
那一幕一幕的回憶與過往在眼前迅速交織。
她想起來了,她什麼都想起來了。
她不要讓前輩死。
這封印,只需要她和孟廣澤其中之一,如果來不及了她寧願用她的命來換他的命!!
她不想,不想再失去這溫暖了。
喬晚死死地咬緊了牙,眼裏射出兩道堅決而又冰冷的光!手中聞斯行諸毅然決然地劃開了面前的颶風,沖了進去!貫徹心裏的只有一個信念,她要把孟前輩推出去!!
目睹天穹上的這一幕,岑子塵幾乎斷喝了一聲:「不可!!」
陣眼中的颶風越刮越烈,宛如密集的刀片。
喬晚單薄的身軀一踏入風眼,就被風吹得宛如一片薄薄的紙,霎時間,四肢百骸被割出無數個口子。
孟廣澤心疼極了,這位無堅不摧的魔域戰神,眼圈立時就見了紅。
&晚,回去,聽話。」
&晚,是爹爹對不起你。」
愧疚,心疼,幾乎剎那間就將孟廣澤吞噬,男人眼眶酸澀,閉上了眼,這位魔域戰神終於彎下了膝蓋,「阿晚,聽話,做喬晚,別做爹爹的女兒了。」
&話,算爹爹,求你了。」
喬晚不聽,她拼命往這道颶風裏擠,氣喘吁吁地想。
往前,再往前,就能把孟廣澤推出去了,她可以自己頂上。
從喬晚身上飈出去的血,已經漫成了一片血霧。
颶風撕裂了她的皮膚,鮮血汩汩地涌了出來。
她身上的皮膚,血肉,被風吹得寸寸崩解,向後往臉上拍,抖如篩糠的手臂,只能看出鮮紅的肌肉組織和肌肉組織下的寸寸白骨。
喬晚眼神堅定,毫無退縮之意。
被這姑娘堅韌頑強不屈的意志所震撼,蘇瑞手微微一頓,沒想到再重逢會親眼目睹這麼慘烈的一幕,裴春爭毓秀俊美的臉蛋扭曲,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寬大的袍袖翻滾成一片濃厚的烏雲。
……
&我去。」妙法尊者神情僵硬,死死地攥緊了指節,疾言厲喝!
馬懷真攥緊了掌心。
父女訣別。
見慣了生離死別的這位鐵血煞神,冷酷的面容再也繃不住了,終於紅了眼眶。
他目眥欲裂地看着面前這一幕,忍不住捫心自問。
他是不是做錯了,將這重擔,將這一切壓在喬晚身上,他是不是太殘忍了。
這個時候,再阻攔已經失去了意義,馬懷真抬起手。
接收了馬懷真的命令,周衍閉上了眼,心臟深處好像有萬千根針在扎一樣,細細密密,疼得他皺緊了眉,幾乎無法呼吸。
他用力攥緊劍柄,發出了一道劍氣,這一千六百多個劍修無一不攥緊了劍柄,劍氣先後切開了天際那道裂縫。
妙法尊者鐵青着臉,不多耽擱,迅速閃入了那道裂縫中!!
……
那些血鋪天蓋地地落在了他身上,澆在了他微霜的鬢角,落在他眼尾的細紋上,孟廣澤閉了閉眼,他伸出顫抖的手,帶血的手,往前輕輕一點。
這一點,蓄積了他神識中殘存的所有力量,但已經足夠將喬晚給推出去。
她往前才前進了那麼一點,就被孟廣澤給推了出去。
迅猛的溫和的力量包裹着她,將她掀翻了出去。
喬晚目眥欲裂,眼角流出的淚珠,停住,立刻被風給吹散了。
&前輩……「喬晚哭道,「我不……」
&晚。」孟廣澤掀起唇角,溫和地笑了一下,有些歉疚,有些不好意思,嘆息了一聲,「乖女兒,爹爹真想聽你叫一聲『阿爹』。」
從見面起,他這倔強的小姑娘,就從來沒有喊過他一聲阿爹,她一直用孟前輩代稱,做父親的,心裏說不失望那是假的。
&晚,你是爹爹的珍寶,別害怕,爹爹會一直保護你的。」
這是他和岑清猷約定的,必須要做的事。
那個少年僧人,頂着眾人的誹謗與非議,頂着天下人的笑罵,固執地抵抗着碧眼邪佛的侵蝕。
對,任何人都沒想到的是,這位邪佛,其實是個雙面間諜,他奔走在魔域與修真聯盟之間,尋求着挽救這即將傾覆的天下的方法。
孟廣澤想到他與這位少年僧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
他問他,「你年紀尚小,日後或許有無數人痛恨你,辱罵你,追殺你,即使如此,你也不後悔嗎?」
少年僧人微微一笑,有些無奈,「有些事必須有人來做,曾經我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如今我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佛陀就在這山水中,未曾更改。」
&何況,與碧眼邪佛融合之後,我並非全然無罪,我殺了善道書院,這就是我的罪和我的私心。」
&前輩,晚輩只是在用自己的辦法踐行自己的道。」
少年說這話時,單薄的身子仿佛義無反顧地融進了漫天的風雪,孤寂落寞,又堅韌決絕,那一瞬間,孟廣澤幾乎看到了喬晚的影子。
他或許與碧眼邪佛融合了,但骨子裏依然是當初那個溫柔的赤子之心的少年。
孟廣澤與他約定,只有他被獻祭在此地,他的神識才能埋入始元帝尊的識海,這就相當於一顆種子,必要之時,能破土而出,劃出一把劈向始元帝尊的利刃,只有這樣,修真聯盟才有可能會贏,喬晚,才有可能活下來。
一個是父一個是友,兩個男人都在傾盡全力保護她的周全。
跌坐在血泊中,岑清猷捂着胸口苦笑,真疼啊。
辛夷,對不起,少年喃喃自語,手腕上的佛珠噹啷一聲輕響。
祭壇上,臨到頭了,孟廣澤忍不住透過紛亂的狂風,又看了梅康平一眼。
微微頜首,算是對這少年兄弟的致意。
一錯眼的功夫,那道青色的身影就立刻被陣眼中的颶風所扭曲,吞噬,宛如一道被斜斜拉長了的影子,被拽入了法陣中央,和法陣融為了一體。
當年那些並肩作戰的豪情壯志,那些背叛那些分離,都統統歸於颶風之中。
梅康平面色一變,手上的摺扇往後一敲,立即將謝行止打退了半步,突破了防線,快步走下了祭壇。
他想攔住,他有些後悔了。
他恨孟廣澤恨得咬牙切齒,恨他的背叛,他是最不該背叛他,最不該背叛魔域的。
梅康平覺得自己為魔域奉獻了一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從沒後悔過,他這一刻,他後悔了。他想到從前小梅康平和小孟廣澤一起玩的時候,一起比賽尿尿,一起打架,一起哇哇大哭。
祭壇裏面那個是他的兄弟。
但剎那間,風停了。
被捲動的萬物重新落了下來。
包括喬晚她的血。
被自己的血兜頭澆了一臉,喬晚跪倒在地上,膝蓋幾乎快嵌進了石頭縫裏,從血肉中伸出來的白色骨頭支棱着,她抬起頭,臉已經算不上臉了。
巨大的天幕中倒映出那張木然又猙獰的臉。
四周安靜地只能聽見風的呼吸。
滴答——滴答——
鮮血順着磚縫往下淌。
塵埃落定。
梅康平頓在了原地。
風中好像響起了喬晚微啞哽咽的嗓音,兩行血淚順着臉頰滾落,落入了滾燙的沙礫中。
她在喊。
&爹。」
……
她能做到。
沉默了片刻,伽嬰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