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緯打量着眼前的桓谷,身材高大魁梧,一臉的絡腮鬍子,把整張臉都給遮住了,只留出一雙濃眉大眼來,目光如炬,帶着正氣。
能算得上是一個人物。
鄭緯把目光收了回來,「若是我沒記錯,你既是桓三郎身邊的近衛,又是一員勇將,如今那邊正打着戰,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他在桓裕那兒,見過桓谷一眼。
「是將軍讓我過來的,還有這封信,也是將軍讓我轉交給小郎的。」桓谷說完,從肩上的包袱里拿出來一封信,要上前遞給鄭緯,兩京見機忙地上前伸手接過,放到鄭緯的案几上,鄭綏拆了信,打開信箋,一目十行地掃過去。
看完後,又把信折好,才抬頭望向桓谷,「原來桓校尉是過來幫忙抓通緝犯的,這樣吧,某馬上派人送桓校尉去袁府,找袁校尉。」
袁校尉便是袁徹,即袁伯通。
桓谷抱拳,說話的聲音很是洪亮,「將軍交待了我兩件事,一件是過來給鄭十娘作護衛,一件是協助袁校尉抓捕陳刀疤,要是抓不到陳刀疤,將軍說過,我就不必回徐州了,讓我一直給十娘做護衛。」
鄭緯笑了笑,「所以為了桓校尉能早日回徐州,上戰場保家衛國,桓校尉該集中精力幫助袁校尉抓捕逃犯。」
「是該早日抓住陳刀疤,這樣我們將軍也能放心。」
「好,我讓人先送你去袁府。」鄭緯說着,就向外喊聲三都,令他去把郝意叫來。
只是三都還沒有出屋,就聽到桓谷說道:「慢着,鄭五郎,袁府不急着去,我先在鄭宅安頓下來,拜見了十娘,明日再去拜見袁校尉。」
鄭緯心頭一驚。眼皮微微一跳,他原本想着,這是個粗人,找幾句話打發掉。不想,粗人也有粗人的難處,就是認死理,嚴格執行命令。
「桓校尉要見十娘?」鄭緯臉色一凜,反問了一句。「桓校尉是男子,你覺得你見十娘合適嗎?」
「可將軍讓我過來,是要保護十娘的安全。」
鄭緯淡淡道:「十娘不出門,待在內院,家中有護院僕從,哪需要保護,之前,你們桓將軍送過來的十五名兵士,我都全部放在外院,十娘出門的時候。才讓他們跟着。」說到這,抬頭望了桓谷一眼,「你既然是桓將軍派過來的,你也和那十五個人一樣,先待在外院那邊。」
「我這兒還一封采茯姑娘的信,要交給十娘。」桓谷又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
「給我,我交給十娘就好了。」
桓谷聽了鄭緯這話,沒有猶豫,把信交給上前來的兩京。
鄭緯接過信,問了桓谷。「還有沒有其他事。」
「沒有了。」
「那就讓三都領着你去外院那邊,先歇息一下,若是想去找袁校尉,就找外院的郝意。領你過去,我會吩咐郝意的。」鄭緯心中,到底還是期盼着能早日找到陳刀疤。
只是三都帶着桓谷下去後,鄭緯的一張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看到後面遞上來的那封信。想也沒多想,就撕開了,伸手要取出裏面的信箋,又停住了,交給旁邊的兩京,「不看了,重新裝上,別讓熙熙看出來異樣,再給熙熙送過去。」免得熙熙又得埋怨他。
兩京唯地應一聲,伸手接過。
拿出一個信封,重新裝上,連字也臨摹上,直到各處都不差分毫。
鄭緯輕扣着幾面,想着桓裕是越來越把鄭家當作他自家的後花園了,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尤其是對鄭綏,比他這個親兄長還要上心幾分……鄭緯只覺得心頭一突。
看來,有些事情,他該早些辦,免得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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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淮公府的人來報喜時,鄭綏正在後園子裏,看着王十二郎和五兄對奕。
九娘鄭芊嫁入臨淮公府,還不足三個月,沒想到就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四嫂子已懷有六個月的身子,身體不便出門,次日,鄭綏帶着阿羅阿言,和十八嬸娘崔氏,一起去臨淮公府看望九娘鄭芊。
說來,這還是鄭綏三個,第一次來臨淮公府。
臨淮公府府第,因從前建造的時候,是按照王府規格建築的,所以規格極壯觀豪奢,畫梁雕棟,都塗上彩畫,刷上青漆,乘着牛車,從側門進去後,便有王府的僕從抬了肩輿過來,下了牛車,換上肩輿。
一行人才接着往裏走。
亭閣樓台,水榭池苑,應接不暇,一路瞧過去,不盡詳舉,只瞧着眼前領路的幾位婢女,梳着高聳的飛天髻,一身秋香色雲錦宮裝,個個臉似芙蓉,眉如新月,極盡艷麗妖嬈,初一瞧,只覺得眼前一亮,令人驚艷。
這樣貌美的女子,放在哪一府里,都該是樂工處,而是做侍女。
大約走了兩刻鐘左右,才到九娘所住的院落,也是王府的正院。
上房是一排長七間的屋子,三個正房,四個耳室,有女官上前來請她們進了靠左邊的那間屋子,屋子裏的擺設,與別處不同,左邊緊挨着牆的位置有一架織布機,格外搶人眼球,右邊的博物架上,放着好幾瓶花,現下不是春暖花開的時節,花裝內裝着的儘是桃花、牡丹、紅梅,一瞧,鄭綏就猜到是紙做的,只是活靈活現,格外逼真,唯有幾枝竹花,竹枝與上面的刺花兒,應該是外面采來,做好放進去的。
九娘坐在上首的位置,一身妃紅色雲錦襉摺裙,綰了個靈蛇髻,戴着一支紫玉鑲明珠流蘇的簪子,鵝蛋臉越發地圓潤幾分,臉上的笑容,輕輕淡淡從眉宇間散發出來,格外的柔美,通身洋溢着舒心。
因為婚禮的事,鄭綏原本還一直擔心着九娘過得不好,如今看來,擔心倒是多餘了,眼前的九娘,身上的精氣神,比未出嫁時,不知好上多少倍,整個人仿佛泡在蜜罐子裏,帶着甜膩膩的味道。
她們上前行禮時,鄭芊忙地起了身,一手托着崔氏,一手拉着鄭綏,「我和都說了,不用行禮,嬸娘和十娘再這樣,我可就生分了。」
聽了這話,鄭綏把目光又重新瞧向鄭芊,心頭暗道:九娘果真是變了,這若擱在從前,九娘只會滿臉無措,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過這樣也好。
嫁了人,總不能還像以前在家裏時,那般怯弱無措。
不料,這邊廂,崔氏和鄭綏剛起身,旁邊的阿羅就跪下行了禮。
鄭芊不由忙道:「阿羅,我都說了,不用行禮,你還跪着做什麼,快起來。」
「阿姐只拉着嬸娘和十娘,說不用行禮,又沒有拉着我和阿言。」
鄭芊一愣,鄭綏轉頭瞪了阿羅一眼,「這也要爭,行,我來拉你。」
聽了這話,阿羅一下子爬了起來,做了個鬼臉,躲到鄭芊身後。
「行了,別玩鬧了,先坐着說話。」崔氏說着,把阿羅從鄭芊身後拖了出來,大家才分主賓坐下。
用了中飯後,崔氏向鄭芊使了個眼色,鄭芊讓人把阿羅和阿言帶去花園那邊玩,之後,崔氏才和鄭芊說起重點,崔氏是生過孩子的,講的都是孕婦注意事項,有些也就罷了,有些卻聽得鄭綏面紅耳赤的。
最後,崔氏又道:「雖說這是王府,但我們鄭家還是會派幾個醫婆和穩婆過來,服侍你養胎,這是你第一胎,尤為重要,輕忽不得。」
「宮裏面,昨日去報喜,今日一早,娘娘就賜了二十餘人過來了。」這個時候,身邊的僕從都遣了出去,鄭芊便直說。
「宮裏賜,是宮裏的,我們送,是我們鄭家的,你把人安排妥當就是了。」
鄭芊應了聲喏,含笑道:「我聽嬸娘的。」
「原本秦嫗回府說的話,我還不信,如今親眼瞧你這樣,你日子應該也過得很好,我們也就放心了。」崔氏輕摸了摸鄭芊的臉頰,只是當時成親時,鬧成那樣,臨淮公蕭章,當眾把九娘抹黑,大家都擔心九娘受苦,不想,結果竟然出乎意料之外。
「我讓阿姆告訴家裏,就是想讓大家放心,我是真的過得好。」
「既然日子過得好,自己就看開些,那些閒言碎語,不必去理會,至於府里人,抓幾個典型,嚴懲一番,想來也沒人再蹦跳。」
鄭芊嘴角含笑,連番點頭,其實這些根本不用她出面,蕭章早就把這些人處理了,於今府里,再也沒有半個人敢傳那樣的閒話
從剛進府時,她心驚膽顫,到如今的洽意自如。
或許在別人看來,蕭章喜怒無常,心狠手辣,連着府里的婢女僕從,個個都對他都敬而遠之,避而走之,但是在她面前,他卻是個極好說話的夫君。
宮裏的徐貴嬪曾賜給蕭章十二名貌美的宮女,那些人本想仗着是娘娘賜的,只是在府里浪還沒有興起,就讓蕭章給折了兩個,她當時跑過去時,驚駭不已,蕭章是一臉鐵青,兩人手臂齊肘處讓蕭章給砍斷了,血淋淋的,其餘十個女子,面如土灰。
鄭芊更如此,當即就跌坐在地面,渾身發顫,起不來身,甚至連蕭章蹲下身來抱她,她都不敢推開。
蕭章抱她離開的時候,吩咐護衛把剩下的那些女人的手和腳都給砍掉,然後扔到豺狼圈裏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