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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平城?」
「再過一陣子,把家裏的事情處理完了就走。」鄭經在棋盤上,落下一粒黑子,抬頭望向對面的阮尚。
阮尚瞧着鄭經額頭和右手都包着紗布,想着昨日,鄭經讓蒼叟給扶過來的情形,一身牙白色大袖衫,血跡斑斑,嚇了他一大跳,好在傷口已讓疾醫給處理過了,他借了身衣裳給鄭經換上,聽服侍的僮僕說,身上有好幾處淤青,到了下午疾醫過來換藥,看到鄭經額頭上的大口子,直道了聲:「阿叔這下手也太狠了。」
只聞鄭經的抽氣聲。
今日一早起來,就聽鄭經喊渾身酸痛。
此刻,阮尚又想起,今早阿耶的叮嚀,於是勸道:「阿大,我覺得,你管什麼事都好,十娘的婚事,你還是別再管了。」
說起來,他還是生平,頭一次,見到鄭經讓阿叔給打成這樣,因為多半時候,都是鄭經把阿叔氣得半死不活的。
一聽這話,鄭經望了阮尚一眼,問:「崇之,世父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
阮尚落了一粒白子,並沒有打算隱瞞,「阿叔性子率真質樸,最恨別人騙他,阿耶已經說了,這個保媒人,他怕是做不成了。」
鄭經落下一子,盯着棋盤,沒有再說話。
其實,不用阮尚和他說,依照他對阿耶的了解,加上昨日阿耶那麼生氣窩火,他就已經猜到了幾分,往日他再怎麼氣阿耶,阿耶都很少對他動手,多半時候,都是自己氣自己,生悶氣。
只是阮尚這麼一說,他更確定。
忽然,一個青衣僮僕走了過來,「三郎,鄭十娘過來看望大郎。」
阮尚沒有立即說話,抬起頭來,目光望向鄭經。
鄭經點了點頭。
「阿大,那我要不要迴避一下?」阮尚說這話時,帶着幾分促狹,昨日鄭四娘過來時,他起先不在屋子裏,後來一回來,就撞見鄭經在訓斥鄭四娘,當即,鄭四娘漲紅着一張臉,他也覺得尷尬極了。
鄭阮兩家,是通家之好,鄭經覺得沒有必要,但瞧着阮尚滿臉討嫌的笑容,遂含笑道:「好,你就迴避一下,畢竟熙熙如今年紀大了,不比從前小時候。」說着,伸手把棋盤上的棋子一抓,把棋局給攪了。
阮尚一見,先哇哇大叫起來,「阿大,不能這麼耍賴,這一局,我好不容易能贏,你卻把棋局給攪了。」從昨日下午開始,兩人下棋,他就沒贏過,唯有這一局,方才鄭經連走了幾步昏招,他才看到希望。
「這一局,最多是平局。」鄭經涼涼地瞧了阮尚一眼,「我更願意和阮世父下棋,你還是向阮世父或是我阿耶,多多學習,有待提高。」就差沒直說,阮尚棋藝差了。
「阿大,你別太過分了。」
「我哪裏過分,阮世父讓你傳話給我,你兜着這麼一大圈子才告訴我。」鄭經挑眉瞪眼望着阮尚,今早阮尚去給阮世父請安,回來後,半個字不提,直到剛才才說出來,他都沒挑阮尚的不是。
聽了這話,阮尚頓時焉了,沒好氣地嘀咕了一句,「我就是想贏你這一局棋。」說完,甩袖起了身。
鄭經見了,不予理會,阮尚什麼都好,就是好勝心太強,這樣的事,自小常在他們之間發生。
阮尚走後,青衣僮僕把鄭綏給領了進來。
「阿兄。」鄭綏進來,瞧着大兄鄭經穿着件鴉青色大袖衫跪坐在方榻上,旁邊的棋盤上,棋子凌亂,似沒來得及收起,目光觸及額頭上和右手上包着的紗布,略凝滯了一下,「阿兄的傷口,好了些沒有?」
「沒什麼大礙。」鄭經說完,只覺得話說得太生硬了,「要不是這副模樣,走出去太過引人注目,阿兄早就出門了,才不會窩在這屋子裏。」抬頭,瞧着站屋子裏的鄭綏嘴角微彎,遂又道:「既然來了,也別站着,坐下來吧。」
鄭綏忙地應了聲喏。
走上前,在鄭經旁邊的方榻上跪坐下來,「阿兄,這事,你別怪阿耶,阿耶昨日也是在氣頭上。」
鄭經詫異地望向鄭綏,「熙熙,你是為了這事來的?」
鄭綏不可置否地點頭。
要不是額頭上有傷,鄭經真想拍額頭,看來對鄭綏,他是真不能期望太多,他原還以為,鄭綏過來,是為了她和桓裕的事而來,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這丫頭縱有心,也不敢在他跟前提這事,和李氏,還有可能。
「阿兄,你去給阿耶請安好不好,讓阿耶瞧見了,也能放心。」
「你和阿耶說,就說我沒事了,等拆了紗布,我再去給阿耶請安,免得阿耶見到我,又生氣。」
「不會的,」鄭綏忙道,對上大兄鄭經望過來的目光,又坦白:「今日一大早,阿耶就讓我來看望阿兄,可見阿耶是不生阿兄的氣了。」
「是阿耶讓你過來的?」
鄭綏嗯了一聲,「我本來打算,早上去給阿耶請安後,再來看望阿兄的,我原還一直擔心阿耶會不會因為生氣,而不願意見我,不料,阿耶會一大早的先來看我。」
「放心,阿耶生誰的氣,也不會生你的氣。」
「才不是呢。」鄭綏嘟囔了一句,昨日阿耶瞧着她的目光,極其嚴厲,現在還令她心驚,遂忙地搖了搖頭,「阿兄,阿耶擔心着你,你去給阿耶請個安好不好?」似乎不想給鄭經回絕的理由,「你說阿耶不會生我的氣,那麼我陪着阿兄一起去,阿兄就不用擔心阿耶生氣了。」
鄭經愣了一下,沒想到鄭綏會以子之盾、攻子之矛,嘆了聲,「你這丫頭。」
好似很無奈。
不過,鄭經到底是和鄭綏去了一趟阿耶鄭瀚的院子。
很明顯,鄭瀚是有話和鄭經說,並且,需要避開鄭綏。
可惜,鄭綏好似生怕阿耶和阿兄再吵起來,無論阿耶和阿兄怎麼說,待在屋子裏就是不願意離開。
雖然最後,鄭瀚什麼都沒能說,但鄭經也能猜到一二,特別是知曉阿耶派人回了滎陽,下午又見了王奐和王十四郎。
宗侃昨日讓二十二郎君給找去了滎陽,桓裕也跟着一塊兒去了,大約最遲明日就能回來,這麼一想,晚上的時候,鄭經便回了鄭宅。
果然,次日晌午,桓裕就趕了回來。
一同來的,還有李氏和阿一。
瞧着李氏從馬車上走了下來,鄭經不由忙地迎上前去,「你身體不好,趕過來做什麼?」
李氏搖了搖頭,微笑道:「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家裏有兩位娣婦照看着,出來也沒關係,阿耶又派人回來,和伯母說,讓我過來一趟。」瞧着鄭經額頭上和手上的紗布,「你的傷怎麼樣了?」
她昨晚在伯母那兒得到消息,鄭經挨了打,心裏也擔心。
「都是些小傷,不礙事的。」鄭經說完,突然滿臉凝重地望着李氏,「你是說,是阿耶讓你過來的?」
李氏輕嗯了一聲,由着石蘭扶着。
阿一上前喚了聲阿耶。
鄭經伸手摸了摸阿一的頭頂,瞧着李氏單薄的身子,「你們趕了一上午的路,帶着阿一先去屋子裏休息一下,晚些時候,我再帶着你和阿一去阮府給阿耶請安。」
李氏笑了笑,「既然來了,我就該帶着阿一去阮府給請安阿耶,等見了阿耶和衛世母,我再回來。」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依你好了。」鄭經神情中儘是無奈,因是在外面,他又素知李氏的性子,只吩咐着石蘭和李嫗好好照顧李氏。
鄭經送走了李氏,再迴轉身,望向還在等着他,一臉着急的桓裕,遂走上前去,「阿平,我們去你屋子裏說話。」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又突然生出變故了?」桓裕目光盯着鄭經,站着沒有動。
鄭經上前,伸手拉着桓裕往裏走,「阿平,誰也不想生變故。」
到了西廂桓裕的屋子,遣退了旁人,鄭經才對桓裕說起這兩天發生的事,又說:「阿平,你阿嫂寫的信,到哪兒了,要是還沒到,攔截下來,別送去滎陽給伯母了。」
自進來後,桓裕根本坐不下來,一直在屋子裏走來走去,「不,信依舊送過去,我等會兒就去阮府見見你阿耶。」
「阿平,阿耶是不會見你的,這事就算了吧。」
「見不見,我都得去一趟,就像會不會同意,但我阿嫂那封求親信,還是會送到你伯母手中,該盡的禮數,我都會盡到。」桓裕雙手抱拳,滿臉沉重,手指掰折得很響很清脆,僅僅兩天,就天翻地覆,他始料未及,得到消息,就急忙趕了回來,「阿大,十娘和王家十四郎的親事,有沒有定下來?」
「沒有,」鄭經疑惑地望着桓裕,該說清楚的,他都說清楚了,怎麼桓裕還執迷不悟,「但這不過是遲早的事。」
「誰說的?」桓裕突然嘻嘻一笑,反問了一句。
瞧着桓裕的反常,鄭經心頭一跳,「阿平,你可別胡來。」
「你擔心什麼,」桓裕嗤地一聲笑,忽然跪坐在鄭經旁邊的方榻上,「阿大,我不想自己有遺憾,更不想熙熙失望。」
對上桓裕無比認真的目光,頓時間,鄭經只覺得語噎,他是極不贊同,卻又不知道該勸什麼,心裏好似……好似並不願意去打擊桓裕的信心。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