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能視,耳不能停,身不能動。
如陷泥沼,如墜深淵。
重重道意壓制下,雒原無法抵抗,卻以【洗心決】守住了神台清明,不慌不亂,靜心思考對策。
丘道君故去後,長陽宗只剩下兩位金丹道君,其中並無「鍾岳」之名。
而鍾岳自稱「仙盟牧守」,露隱六國這點地方不至於委派兩位牧守,多半是他頂替了原來的仙盟牧守霍道君。
雒原不慌,自然也有底氣――不管是不是什麼天都之子、轉世謫仙,單憑他為仙盟立下的「功勳」,鍾岳也不可能隨便處置他。
要麼是想折辱他一番,順便拿回【千秋翠】法寶。要麼就是想把「修習邪道魂術」的罪名坐實。
不管怎麼樣,原大俠總不會坐以待斃。靜心凝思許久積攢的「靜念」如劍光一閃,【載營魄抱一】驅動魂魄歸位,奪回了身體的掌控。
雖然身子還是動不了,但雙目一睜,仿佛有一道雷光劈開混沌,【天眼】破開迷障,終於看清了身之所在。
混沌的天地,仿佛一個口袋。一團團濃稠的黑霧懸浮在口袋之中,如散不去的雨雲。
一股古怪的感覺縈繞周身,雒原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脫口而出,「這是、宇門之力?」
那一閃靈光,聯想到了這混沌天地般的口袋像什麼――「小乾坤袋」。
似曾相識的一絲的宇門之力被【天眼】捕捉到,仿佛一點火花,激起一連串的【靈光一閃】。
能拿住築基高手原大俠的,自然不是「小乾坤袋」,而是重現於世的法寶、【乾坤袋】。
在宇門之道早已絕跡的今世,【乾坤袋】的主人不可能寂寂無聞,更不會委身於區區長陽宗。
只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鍾岳,乃是新晉的金丹修士。【乾坤袋】,乃是他丹成時借天地偉力造化的本命法寶。
而鍾岳金丹圓滿的契機,或許正是那幾經周折,最終落到長陽宗手中的「百寶匣」。
以此推論,仙盟拿出來和天機閣搶生意的「小乾坤袋」,或許源頭正是出自這位新晉的仙盟牧守。
腦海中飛快閃過的靈光,並沒有讓眼前豁然開朗,反倒把原大俠憋得好生難受――許久,才攢足力氣罵了一聲。
原大俠終於發覺,【靈光一閃】之所以頻頻閃現,只因他有許多深藏的「記憶」――那是數陣當中,星圖之下的老頭子強行灌輸給他的「棋局」。
換句話說,這一切因果種種,都在老頭子的「算路」當中。
甚至,此刻困在【乾坤袋】中,也在老頭子算計之中
臨行之前,老頭子曾經貼着他的臉嘲諷道:「此行兇險紛紛,為師料定你會陷入困境掙脫不得,特意為你準備了一件保命之物。」
那是一塊精鐵令牌,與「軒轅令」一個模子,只是更粗糙了幾分――「你只要取出此物拜上三拜,高呼一聲『師父救我』,它自會帶你脫困」
當時若不是洛冼玉攔着,原大俠早把那令牌塞到老頭子嘴裏去了。難道此刻,他會從玉里拿出那塊「保命牌」?
絕不!
原大俠咬牙發狠,鬥志熊熊如火,竟起身坐了起來。怒意點燃魂火,【天眼】目光如炬,審視着這片混沌天地。
鍾岳果然是新晉的金丹道君,境界不穩,本命法寶自然也未及至臻之境。乾坤袋中的天地還不太穩定,道意時強時弱,時聚時疏。
雒原憑藉【天眼】,至少找出了四五處破綻。可惜他一個半吊子築基,即便知道弱點在哪,也無手段可用。
但透過那幾處破綻,也讓他終於把乾坤袋中的空間看了個通透。
混沌天地正中,一團厚實的雨雲中透射出點點金光。除此之外,另有一團黑霧當中隱約可見一帶角的龍首――鍾岳倒是說話算話,真把金剛和龍澈一併拿了
金剛的戰力直逼元丹,自然被重點「照顧」,混沌天地中道意凝成的雨雲泰半都在壓制他,雒原也看不清究竟。
而另一邊的龍澈身形漸漸塌縮,隱約又現出婀娜之姿,慌得原大俠趕忙收了天眼神通。
龍澈化龍之勢已盡,估計幫不上什麼忙了。雒原沉吟片刻,抬眼望向混沌天地之外,抬起手大喝一聲,「以吾之名!」
魂海中傳來一聲冷哼,小白狸雖不情願,總算也幫了一把,讓原大俠成功喚醒了渡出體外的分魂。
除掉落入影界、斷了神識聯繫的那一縷分魂不算,以雒原如今的魂力和神識,至多能同時掌控兩縷身外分魂。
一縷以「機關注魂」之法附在機關鳥「千里飛鴻」上――此刻飛懸在千尺高空,不敢下落,只能透過雲層隱約看到鍾岳輕描淡寫地驅散了五色濃煙,卻並未阻止黑水源源不斷地流入潛龍潭。
另一縷分魂,則充當「內應」幫老蟾控制【千秋翠】,留在了法寶之上。
【千秋翠】在五色濃煙中為魂毒所破,那一縷分魂和老蟾同時斷了聯繫。
而鍾岳破了五色濃煙,隨手攝起不知掉落在哪的【千秋翠】,又隨手驅散了上面的魂毒,便納入袖中,與乾坤袋做了「鄰居」。
雒原那一縷小小分魂,絲毫不敢造次,生怕被鍾岳發現,隨手滅了。
輕輕聯絡了一下老蟾,只傳來幾聲微弱的哼唧,似是魂傷沉重。更有可能是怕了金丹道君,拼命裝死。
但老蟾與他有主從之契,就算裝死,千眼神通照樣可以為原大俠所用。
近在咫尺,終於看清了鍾岳道君的相貌。只見其儀容清俊,眉目高挑,長袖低垂,卻並非赭衣山紋,而是青袍紫帶,絡有仙盟道紋。
鍾岳望着遠處拱起的「水球」,半晌,直到黑水將半數潭水染成墨色,才輕吟一聲道:「走吧,過去看看。」
周子銘早已探查過一圈,聞言拱手回道:「師尊,伏龍派開啟護派大陣,卻不見敵人蹤影。只有一片青色雲霧籠罩其上,着實有些詭異」
鍾岳一指那青霧,「並不是伏龍派主動開啟,而是有人潛入伏龍派中,從內里激活了護派大陣。看樣子是要趕盡殺絕,不留一個活口外逃。」
周子銘聞言一凜,忙躬低了身子道:「師尊萬金之軀,不值得為區區伏龍派涉險」
「無妨。」鍾岳輕輕一笑,帶着幾分傲意,「我成道以來,還未曾與人好好切磋一番。來犯者的手段,與之前闖入蒼梧派之人頗為相似。其精於宇門之道,更是難得的好對手」
「今日一戰,便是為師名揚天下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