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撕裂之痛,無以言訴,丘行止慘叫一聲,頓時從空中跌落。
雒原猶豫了一下,沒有上前追殺,而是退至下方,借混沌地淵陣遮掩,悄然收起了赤血小旗和墨硯。
片刻之後,丘行止已然轉醒。灰白墓碑「萬古懸」穩穩托住身軀,眼神又復清明。可「千秋翠」卻被裹在那泥漿捲起的簾幕當中,完全斷了聯繫。
洛冼玉和風憐二女雖未露面,卻全力操控着混沌地淵陣,趁着丘行止失魂的片刻,將「千秋翠」裹挾在湮魔土凝成的泥漿當中。
「千秋翠」並非本命法寶,一線靈機被湮魔土屏蔽之後,再無主人掌控,失了目標方向,也就沉寂在「一團爛泥」之中,再無動靜。
丘行止嘗試再三,始終無法感應「千秋翠」的所在,不禁臉色鐵青,難看得像個死人,厲聲大喝道:「你、你敢搶奪我宗門法寶?」
雒原暗自苦笑一聲,奪下「千秋翠」並非他本來算計,沒想到兩個妹子下手狠絕,倒是給他出了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仙盟治下禁止私鬥,更不要說奪人法寶。原大俠知曉身世之後,對仙盟情感微妙,但也總不能把赤銅柱下的種種律條都當放屁。
「怎麼?現在不逞威風了?」原大俠嘿嘿一笑,「想討回去的話,認個錯,服個軟,還給你也不是不行……」
「你!……」
丘行止臉色由青變紫,倘若雒原放下狠話,他要麼拼命,要麼上報宗門仙盟,總能有個了斷。可雒原一副懶怠樣子,卻讓他一時難下決斷。
兩件法寶失了一件,更難壓下水自流和雒原聯手。丘行止沉默片刻,竟不再糾纏,乾淨利落地騰空而去。
潛龍歸寂,飛流平復,蜂巢谷再次歸於平靜。
水自流御風輕落至雒原身邊,朗笑一聲道:「雒道友年少有為,修為精深,更難得的是明心正理,不違道義,讓水某好生佩服……」
演變成這等結局,雒原也是哭笑不得,只得應道:「哪裏,全仗水兄神威,才能擊退丘行止那廝——長陽宗之人,實在太蠻橫不講理。若是好好商量,區區一個蟊賊,也用不着這麼大動干戈……」
話題引回困束一旁的狄川身上,水自流一笑道:「我也沒想到會引出這番事來。既然雒道友先我而來,又奉仙盟之命尋查要事,此人就交由雒道友處置了。」
雒原一愣,隨即拱手道,「那就多謝水兄了。」
水自流微微一笑,遞給雒原一張靈符,「雒道友問清之後,倘若其中有危害伏龍派之事,知會我一聲便是。」
「我與雒道友一見如故,本想把酒言歡。奈何宗門中瑣事繁忙,今日就暫且別過,來日雒道友若有空來我伏龍派,水某定掃榻相迎……」
二人把手言歡,客氣了幾句,水自流目光示意,就要解開縛龍索。
雒原雖不擔心狄川會跑,但也做足樣子,傳聲洛冼玉挪移混沌地淵陣,將狄川罩在其中。
這小小試探,水自流也不以為意,輕輕一揮手,那條金索就從地淵陣中飛出,落回他手上。可見同是法寶,祭煉久了還是不同的。
水自流飄然而去,雒原也與洛冼玉、風憐二女匯合,在地底潛土挪移,離開是非之地安定下來,才騰出手來處置狄川。
混沌地淵陣內,狄川一直靜靜佇立,直到雒原緩緩現身,他終於口唇輕顫,單膝跪倒在地。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雒原冷哼一聲,「難道不是你們送給魂魔遂望的祭品麼?」
聽到「遂望」二字,狄川渾身一顫,將頭垂得更低,「我、我一直是信奉雨神大人,相信神使大人的……可是,我族中的長老……我、我不能背叛族人……」
「既然你不能背叛族人,那你來找我做什麼?」
狄川抬頭望着雒原,面露哀求之色,「我、我請求神使大人,救救我有狄一族……」
「還救你們?被坑一次還不夠麼?」雒原不禁失笑,「我為什麼要救你們?」
狄川無話可說,只能咬着嘴唇道:「我、我們有狄一族,出了地底,又陷進了深淵……有家不能回,還要被迫入教,做盡惡事。我……」
「別說了。」雒原冷冷打斷,「如今你再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毫無意義。我不欠你們有狄一族的,你們是死是活,與我無關。」
狄川本就不善言辭,被雒原毫不留情地回絕,眼中頓生絕望之色。不知不覺間,一股黑氣再次湧上胸口,沿着脖頸仿佛根根青筋,直衝頭頂。
那一刻,雒原忽然神色一凝,高舉右手,大喊一聲「以吾之名!」
一道魂光凝如閃電,落在狄川身上霹靂作響,霎時將那股黑氣徹底擊散,消於無形。
狄川猝不及防,魂傷暈厥。原大俠拍了拍手,喃喃自語道,「這就行了?」
黑書中《鬼谷引魂術》的第二重,「束魂斷」,可以斬破世間束魂寄魂之術,也是魂門鬥法的利器。
原大俠第一次正式施展,卻是借白澤之力,清除掉了狄川身上的「魔意」——據大妖老人家說,那是遂望的手段,恐怕也正是有狄一族身上的套索。
「這人身上的魔意還弱,應該不是遂望的信徒,只是凡人難以抵抗魂魔侵蝕而已。」小白狸在魂海中舔了舔爪子,漫不經心地道,「換個魔根深重的,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雒原點了點頭,輕聲回道:「方才多謝了。」
與丘行止的那場險斗,若是沒有大妖幫忙加持那一記魂刺,原大俠說什麼也贏不了坐擁兩件法寶的丘行止。
「小事一樁,我也看個樂子——玄道與魂道相融,古往今來能做到的『人』也沒幾個,不算無聊……」
雒原大感差異,想要追問,可小白狸再次倒頭睡去,也拿它沒辦法。
沉吟片刻,雒原還是用安魂燈喚醒狄川,直截了當地道:「你身上有遂望的手段,我已經除去了——你從此就是自由之身,想去哪,沒人會攔你。」
狄川愣了半晌,終於明白了雒原話中之意,不禁熱淚盈眶,結結實實地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我、我不能拋下族人。還請神使,救救我們……我們有狄一族若得自由,必誠心奉神使大人為主,忠誠不二,永世不移……」
「這話你說沒用。」雒原臉上雖有了幾分笑意,但語氣仍然毫不客氣,「我可以幫你們,但首先,你必須取信於我。」
「口說無用,要想讓我救你們一族,你就放開魂魄,讓我汲閱一番,知曉來龍去脈,事實真相,再做決定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