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故舊
趙卓敢用自己的性命發誓,迄今為止,這個世界上知道自己和修叔關係的人,只有寥寥三個:陳勁,鷹眼,以及岳經。若是將泥沼區排除在外的話,在聯邦的其餘七個大區里,更是只有岳經這一個知**。而且論到知青程度,岳經更是三個人中最少的一個。
但現在,偏偏就是這個知青程度最少的傢伙,將自己和修叔的關係透露給了第四個人。
老實說,趙卓並不介意其他人知道自己和李修刀的關係。他介意的只是對方從這個關係之中分析出來的另一個情況——他來自那個被聯邦刻意剝離的泥沼區!一個偷渡者!
這一瞬間,他看着對面的任輕裘,腦子裏閃過了無數個至對方於死地的想法和計劃。只是當黑洞洞的槍口不知何時出現在對方手中並且指着他之後,這些想法就只能暫時被壓下去了。眼前的男人不是紀星梨那種只學會了半吊子拔槍手法的菜鳥,而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用槍好手。來自身體的本能甚至清楚的告訴趙卓,他只要敢做出任何攻擊的動作,都會眉心中彈而死!
「臭小子!光看你眼睛我就知道你剛才想殺人滅口。這股狠勁可不是李修刀那傢伙教的出來的。否則當年也不會被丟到那個鬼地方。不過也對,能在那種地方活下來的人,沒點狠辣手段和心性是不行的。我喜歡!」槍口飄忽不定的在趙卓身上遊走着,任輕裘咧着嘴嘿嘿笑着,好整以暇地說出了自己態度在一夜之間突然轉變的原因:「恐怕你現在也猜到了,我是從誰那裏知道這個秘密的——哦,它現在肯定還是秘密吧。畢竟你小子身份敏感。沒可能鬧得全天下都知道。而且如果我是你,在到達這邊之後就會把所有知**都幹掉。以免會被人以此要挾。你沒殺岳經就是個大敗筆。當然,作為刀子的傳人,這一點你和他很像。」
趙卓靜靜地看着任輕裘,心中的某些想法開始一點點淡化下去,只是身體依然緊繃着,因為對方的槍還沒有離開他的身體。
「你認識我叔?」半晌,他才輕輕開口問道,聲音顫抖,竟是有些啞了。
「認識?」任輕裘聞言笑了起來,用手指點了點腦袋,「動動腦子,臭小子。老子是書派的特派調查員!從二十五歲服役出來就是。李修刀那個傢伙,我怎麼可能不認識!」
「你是修叔的特派調查員!?」趙卓瞪大了眼睛,被這個消息徹底驚到了。一瞬間,整個人就已經激動的渾身顫抖起來,心臟劇烈的跳動着,整個胸腔驟然間被沸騰起來的熱血所籠罩,一股說不出是幸福還是喜悅還是悲傷的情緒瞬間充斥了他的腦海身體,緊繃的身體也瞬間放鬆了下來,所有的敵意和殺心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了滿腦的空白和語無倫次。
「你,你和修叔早就認識……和岳經肯定也熟悉,怪不得……怪不得你會知道我……你,你也很厲害吧……我記得修叔說過,當年有一個和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永遠都不會忘記,我問了好久,他都……原來是你啊。」
情緒是可以相互感染的,特別是當雙方都因為某一件事某一個人某一句話而產生共鳴的時候,這種互相感染的狀況就會非常嚴重。所以看到趙卓如此激動,沙發上的任輕裘也不由得有些感觸。他使勁揉着鼻子,狠狠地將手裏的槍朝着趙卓丟了過去,嘴裏則喝罵道:「哭什麼哭!你叔叔他沒告訴你男兒有淚不輕彈嗎?老子最討厭哭哭啼啼的男人了。像個什麼樣子!站直了!給我好好說說他的情況!那麼一個妖孽,就算是在泥沼區那種鬼地方,也一定混的風生水起吧。快點!老子無聊了這麼多年了,也就他的消息還能讓我興奮起來!」
倉惶的接過丟過來的槍,趙卓愕然發覺那竟是輕飄飄的一把塑料槍,只是外形逼真的酷似真槍而已。頓時就有些委屈,捏了捏鼻子踢開滿地的酒瓶,就那麼坐在了書房的地毯上:「我沒哭。你胡說八道。」
「我要不制止你早哭成淚人了!別跟我嘴硬,這種情況我見的多了!」
「你才是嘴硬呢。明明說錯了還不承認……」
「廢話什麼!快點給我說說他的情況!在那邊活了多久,又鬧出什麼大事情了。岳經那小子昨晚突然聯繫我時候說的簡短,我根本沒來得及多問。後來你單槍匹馬闖了華光別苑,更是光忙着救你了,沒來得及問。你今天必須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否則別想出這個門!」
「那又什麼好說的啊。叔他死了都快十年了……滿打滿算,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也才三年多一點。那時候我才七八歲吧,唔,大概才這麼高一點……」
「這麼高?那是四五歲好不好。你到底還記不記得啊!」
「我記得清清楚楚!你不知道泥沼區那邊的情況,七八歲能長這麼高已經算是強壯的了。四五歲的孩子,頂多才這麼高一點。」
「嚯,那你們那邊剛出生的孩子豈不更小了?怕是沒幾斤吧。」
「是啊。有個六斤就頂天了。」
「吹!你懂不懂生孩子啊。六斤那能活嗎?」
「你把人命看的太脆弱了。越是艱苦的地方,那命也就越硬越賤,明明已經奄奄一息的就要死了。給兩口奶水就又哇哇亂哭了。飢一頓飽一頓的,硬是那麼活着過來了。」
「嘖嘖,你這麼說倒也有點道理哈。哎呀,不是說要講刀子的故事的嗎,你怎麼就跑題了!快點說正經的!從你們第一次見面開始給我講!別落下什麼!」
「是你自己隨便插話的……」
「少廢話!快點講!」
「我那天搶了一個小孩的食物,然後就被一個瘋女人追着打…………」
沒有多餘的試探,也沒有多餘的懷疑,更沒有不信任或者生疏之類的情緒存在,在任輕裘表明自己身份的時候,趙卓就徹底放下了對對方的戒心,而兩人也藉由着那個名字的紐帶,只在短短的幾分鐘裏,就徹底把彼此當成了無話不談的親近之人。只因他們一個是李修刀的兄弟,一個則是最後幾年時間裏,唯一日夜相處的學生晚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