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力的躺下,折騰了許久,也是累了,腦中反覆想着淺離的話,那個蒼白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眼前,他用了隱身術,顯然蘇祁並未發現。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細細的哄着她入眠,甚至給她塞了一顆糖,誰能想像一國皇帝寵愛一個女子至此,想把她放在手心。他對她,溫柔的像極了夜晚的風。她含情脈脈的看着那人兒,甚至忘記了那角落裏還有一個少年,冷峻的神情看上去似是要凝固這時空。
她淡淡一瞥,不在意的和蘇祁說着話兒,直到有些倦了。
……
「阿妺,你先歇着,等你傷好了我再來看你。」他說。
「嗯好。我等你。」一如天下間痴情的女子那般,她要等他回來,自然而嚮往的神情,看的他心頭髮苦。
「妺兒,如果不是他,你如今還在天庭過着無憂無慮的日子。」
他開口就是指責,甚至忘了問她的傷勢,女子眸光一暗,又恢復了那冷淡的樣子。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受光耀之刑,你現在反倒要怪罪他,司辰他是無辜的。不過被你們當成了棋子。」
聽到光耀之刑,他的臉色明顯更白了幾分,他擔憂她所以去而復返,卻撞見二人耳鬢廝磨,郎情妾意。他本就窩火,可那四個字輕飄飄的迴蕩在夜空中,澆滅了所有的怒火,甚至帶來幾分沮喪與挫敗。
「妺兒,我們一定要如此?從前我們兄妹關係很好的,為什麼遇到他你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薄薄的月色覆蓋下來,庭中的二人怒目相對,那花樹驚了風,搖落一地夜色。
她站在那裏,頎長而孤單,「你走吧,不要再管我的事,否則我和你,恩斷義絕。」
他的手垂下,那一瓣無主的花瓣幽幽落在指尖,他想起剛見她時那粉嫩的小臉。可愛極了。似是無意的一動,那花瓣落了塵,他的心也跟着落了下去。她好像忘卻了那許多年如影隨形的日子,而他,戀戀不捨。
到底是在折磨誰,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好,我走,我會再見你的。」
他大袖一揮捲起風埋葬了一地落花,頭也不回的離開。眼角盈着淚,他以為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會永遠開心幸福。可他忘了,他沒有這個機會。
婉妺怔怔的看那被埋葬的落花,抬頭看漫天星辰,緩緩的隱匿悲傷,讓黑夜去沉澱。
清塵,不見。
她在心裏想着,卻越發的無奈,看着往後宮中送來的美酒,無一不是他親手釀製,他在警告她,可她不想理會,將酒扔了酒窖,再也不曾啟封。
他自離了皇宮,在歸音歇了許久,才又開始招攬活計。不停的有陌生人進出,這小小的歸音內里乾坤,難以捉摸,陳子儀暗地裏採辦了一些東西,也未讓清塵知曉。
「你們的法子靠譜嗎?若是殺了那個公子,就能搖動後蘇根基?」
陳子儀斷然不信,他印象里的宓公子溫柔良善手無縛雞之力,怎麼會是朝廷肱骨。可聽無算閣的意思,滿朝文武,唯有他最為難纏。
「那你們為什麼不自己動手?」
「我們受法則管束,貿然出手必遭天譴,所以你才是最好的選擇。」那人道。
「我?宓公子認識我,又怎麼會不對我有所防備?」
那人笑嘻嘻的看着陳子儀,將東西遞給他,是一根銀針,轉身消失不見。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端詳手中的這枚針。
讓他用這么小的東西去刺殺,他又不會暗器,無算閣一群老奸巨猾的東西,當然,他除了這些東西,還準備了夜行衣,毒藥,以防萬一。
宓公子偶覺眼皮跳,有些心神不寧,所以他便喚了人煮了安神茶,想定一定心神。那下人緩緩走來,端着茶盞,步履很是穩健,頗有章法,他眉頭一蹙,手中暗器先發制人,那人閃避開來。茶水有些傾灑,他繞了一圈接的滴水不漏,恭敬的遞上茶來。
「哪裏來的小廝?」
「稟大人,小的是府上新招的,會一些拳腳功夫。」他長相平平,只是手上有些細嫩,不像是苦出身,宓清瀾懶懶道,「放着,你退下吧。」
「大人還是趁熱喝,涼了就不好了。」
宓公子一個刀子眼遞過去,那小廝噤了口,安安靜靜的退了下去,還不忘回頭看看。
他只覺被那目光盯得不太自在,索性扔了茶,往後園而去。找掌事的吳管家。
「吳管家,新來的小廝什麼來歷?」
「少爺,是個苦出身,年紀輕輕沒了父母,靠賣藝為生,一身好拳腳。」
吳管事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他說完就離了後園,想着出府去看看。
園後假山石旁一道影子,悄無聲息的消失。輕輕打開的書房門,發出吱呀的聲音,他閃身進了內側,那桌案上是宓公子寫了一半的策論。
字跡俊秀,大氣渾然,他暗暗讚嘆小看了宓公子,將銀針緩緩浸入墨間,又在奏摺處染了些毒,這才抽身離去。尋管事告假。想要離開宓府。
不想被人攔個正着,那對面的正是宓公子。
陳子儀挑眉,他不慌不忙的退後幾步,「公子可有要事?小的剛告了假,還要回家才是。」
「告假?」宓清瀾吹了一聲口哨,四周兵現,「恐怕你是走不掉了。」
陳子儀笑道,「那你就看看。」
他的身後是院牆,院牆旁依着一顆古樹,尋了機會翻登院牆奪門而出,留下身後一陣喊殺。
宓清瀾見人走了,也就示意停下,「看看可少了什麼?多了什麼?」
「稟大人,不多也不少,似乎他並沒有做什麼。」吳總管道。
宓清瀾已走入了書房,推開門只見地上的羽毛飄落,那書案上的奏摺還在原處,他暗自慶幸。正打算打開繼續書寫,只見那奏摺一角微微捲曲,他起了身,目光落到墨盒之上。
「老吳,去把太醫找來。」
「是。」
陳子儀失利並未沮喪,他本就是來探個底細,看起來宓公子比他想像的要難對付,他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對手。
他從宓府出來直接回了酒肆,飲下一大口酒,這才起身去找清塵。他知道,那個人身上,或許會有別的希望。
「清塵,你在忙什麼?」
他來的時候清塵正在封口,封口處落筆皆是清塵,那人頭也不抬的道,「幫忙。」他到嘴邊的話不得已咽了下去,幫着清塵一起弄了好久,才將所有的酒封壇然後放入酒窖封存。
清塵釀的酒與別處不同,別人需要十年八年的陳釀,他只要一月便可酒香撲鼻,魂牽夢繞。
一切弄完之後清塵邀他房中小聚,陳子儀欣然應允。外面的人找人找翻了天,也找不到那個相貌平平的小子。殊不知這世間還有易容術。
「子儀兄方從外歸來?這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
「對啊,出去做了些事情。」陳子儀道。
「子儀兄莫不是還未放下?」他一針見血,問到了陳子儀的心底,那人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子儀兄可知玖月公主也在這裏?」清塵道。
「玖月?和她有什麼關係?」
「你想為她兄長報仇,自然與她有關。」清塵有意點醒,可陳子儀並不想牽扯公主。
「與她無關,她不過是個女人。」
「你別忘了,這裏的皇后也是個女人。」清塵回道,他想着那個女人。不由亂了心神。
「她們不一樣,你已經知道我要做什麼了,那麼公平起見,你也應該告訴我你的計劃。」
清塵笑而不答,只是舉起酒杯,從他的酒杯下面穿過,飲了那杯酒,靜靜地看着他,陳子儀亦飲了杯中酒。
一杯酒的默契,他與他心照不宣,雖然此刻陳子儀對他還有太多疑問,不過他確定,清塵不喜歡皇位上的人。所以他們,有共同的敵人。
「那以後還望清塵多多提攜,不知之前來往的是何人?」
「子儀日後便能識得,宓公子不能動,不然會前功盡棄。」清塵果斷的說。
陳子儀本想借清塵的手殺了宓清瀾,那日的策論他看了自愧不如,這樣的人幫助蘇祁,他想要復仇只怕難於登天。可他居然要留下宓公子。
「為何?」他問道。
「小不忍則亂大謀,宓清瀾事關社稷,馬虎不得,或許將來還能收為己用,又何必急於一時。」
「也是,」陳子儀認可清塵的觀點,也就放下了念頭,而無算閣像是突然銷聲匿跡,一時半會兒沒了音信。他還特意去了南安,也撲了個空。
只能敗興而歸。
酒肆里的二人,各自抱着不同的心思,他的心裏只容得下妺兒,那個纏了他很多歲月的小姑娘,他才知何為日久生情。月老的紅線被他斬了,只因紅線兩端,不是他和她。
現在下了凡間,他一定可以,一點一點的奪回她的心。
妺兒,我愛你,你也愛我,不是嗎?
他多少次想問出口,又害怕聽到相反的答案,自欺欺人的滿足,顯得不堪。而她和他,神仙眷侶,濃情蜜意,好不刺眼。
酒肆里的氣息有些詭異,陳子儀看着神色變幻的他,心底升起無數問號,只是不好問,也就開始盤算着如今的局勢,想早一點打破。
雪國不知在顧忌什麼,一直不曾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