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孤身飲酒,執劍傍身,像是等人的樣子,簾卷西風黃昏落,抬眼間目光凌冽,又帶着些許落寞。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店中的人緩緩散去,子欣因事離開,陳子儀漸漸有些困了,只見那對面不知何時多了一盞茶,竟看到一病弱少年坐在對面,微微的咳嗽着。
紅衣女低聲埋怨,「這風口處本不應讓你來的,可是少主有命,不得不從,你可是有進展了?」
少年溫和一笑,「我這身子閒着也是無用,至於少主,你可知他想做什麼?我們如今的計劃,看起來是一張網,愈來愈緊。只是少主稍有不慎,埋葬的便不止是你我性命。」
紅衣女有些急了,「你我性命,全在少主,你可是有了異心?」陳子儀悄然離去。留雲霄在暗處監視。
少年不在意的笑了笑,「那倒不曾,我只怕你陷得太深,便忘了我們的初衷。」
那少女黯然,風吹散酒香,她偏頭欲醉,喃喃道,「初衷早已不存了,我只願活着,等到他心愿達成,和你隱居山林。」
「你醉了,我帶你回去,等你明日酒醒,再行商量。」那男子抱着人離開了客棧,瘦弱的身體有些撐不住重量,可他心裏滿滿的,看着那女子嬌嫩的容顏,會心的舒展了眉眼。
雲霄回了府邸,面色鬱郁,「他們二人明顯被人所制,男子毒發跡象較為明顯,女子只是淺藏體表,幕後之人讓二人互相牽制,客棧出現並非偶然。大人,您怕是被算計了。」
陳子儀並未說什麼,只是倒了一杯茶,「你看這茶,若是火候不到,味道就澀了。他現在已經慌了,北域的賬不過一日便能清算,屆時世家首當其衝,難免人人自危。小雲霄,你還嫩了點。」
雲霄喝了桌上的茶,轉身不見蹤影,陳子儀的眸子黯了下來,十日已過去八日,這北域安穩如山,莫非是他猜錯了?漓木的消息遲遲沒有傳來,他正欲寫信,只見雲霄拿了一張拜帖。
「宓家家主前來拜見。」陳子儀意外的看着拜帖上清晰的兩字,他多次求而不見,初聞登門拜訪便急忙迎了出去。
是一十七八歲的少年,澄靜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世事,「不想隱世宓家新任少主如此年輕有為,陳子儀有禮了。」
少年微微點頭,步入正廳。他的腳步沉穩有力,無半分逾距。
「我便不兜圈子了,如今北域局勢迫在眉睫,我宓家可以出山,但宓家所佐必是明君,公子可知何意?」
陳子儀蹙眉,隱而不發,「陛下心繫北域,才命臣來處理北域之事,若陛下非明君,又怎會關心一方安危呢?」
宓公子笑言,「不過是句玩笑話,北域勢力多年盤根錯節,你若是斬不盡,便註定留下後患,公子可想好從何處開始?我宓家可暗中相助。」
陽光照在他的衣衫上,微微抬起的頭,更顯清秀。
「宓公子爽快,只是不知這曲家,宓公子了解多少?」
「曲家是武將出身,家族子弟多投身軍營,為將為帥,家族深厚,因曾隨先祖西征而獲免死金牌,曲,宓,段三家亦是,唯曲家,最為複雜。」
曲桓楚,陳子儀想起第一次拜訪他的樣子,他看上去藏了很多心事,一雙眼最是精明,看的他都有些莫名的心慌。
做事滴水不漏,為人左右逢源,陳子儀生平最討厭的莫過這種人。
「是嗎?不過凡事都有例外,曲家也並不是鐵桶。」
宓公子笑了笑,「那就祝你好運,」他低聲說道,「不要找宓家之人,需要時他們自會出現,若是亂了宓家的規矩,我不會保你。」
陳子儀失笑,「子儀官場混了許多年,保命的本事還是有的,宓嵐兄過慮了。」
看着人離開,他想着那客棧的人,有些摸不清方向。暗中的兵力集結來的悄無聲息,各大世家也還在酣夢中。
第十天,漓木輕輕扣響官邸的房門,雲霄睡意惺忪的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是陌生的樣子。再看對方未脫的戰甲,便對來人身份有了猜測,快步去通報了陳子儀。
陳子儀束髮整襟,以禮相迎。
「將軍許久不見,一切可好?」
「勞大人掛心。所有士兵均按大人部署安放妥當,只等大人一聲令下,踏平這北域。」漓木起身道。
「大人暫且按兵不動,還要等一個時機,只怕是快到了,請大人稍歇片刻,養精蓄銳,以備大戰。」漓木好武,聽聞有大戰更是輾轉反側不能入眠,只等着那一聲召喚,便衝鋒陷陣。
北塢。
「他們走了咱們可真自在,終於不用受氣了。」一個虎背熊腰的人說。
先前的老大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不想死就閉嘴,別忘了當初是誰讓你們耀武揚威的。」
「老大沒他們我們不也是這山大王?」老二不服氣的道。
「他們連官兵都懼三分,豈是我們可以妄議的。」
老大沒好氣的看了老二一眼,「你說這工事即將做完,我們是不是就可以下山去好好瀟灑了。」
老二囁嚅了半天,好心情一掃而光,「老大,我聽說,他們要滅口。有人已經跑了,要不我們也跑吧?」
正說話間,老大還未回答,就看見有人用白布裹着屍體,從眼前過。風掀開了一角白色,那猙獰的面容嚇了老大一跳。
「他們?」
「是偷偷逃跑的,被抓住了處了刑,你們啊,還是安分點。」那官兵走後老大險些站不住,他的眼裏一片漆黑,似乎有什麼在碎裂。
「兄弟們,我們反了吧,若是有人有幸活着出去,就把這裏的事說出去,找人救我們。」
霎時群情激憤,他們拿起手中的武器,與士兵糾纏。不斷有人倒下,也不斷有人站起,由於士兵實在很多,很快這些民工就陷入了困局。
北塢打起來的消息傳到了陳子儀這裏。他正和子欣品茶。月光下三分清影,寥落幾許辰光。
「這便是你的時機?」
聽着北塢亂起來的消息,子欣眉頭打了結,「你賭的,未必會准。」
「可他們等不及了,此時不收,就更困難了,你還是想想如何抽身而退,免得到時候濺你一身血。」陳子儀冷道。
「我倒是不怕污穢,只是怕你此行九死一生,三大世家不止表面的簡單,宓家也是一樣。」子欣語重心長的勸解,換來一個白眼。
「你何時如此囉嗦了,要不要一起,不要便離開吧,這盞茶你是喝不成了。」
子欣飲盡杯中的茶,「好茶不能浪費,我和你一起好了,免得你傷了自己。」
陳子儀笑了笑,這人從來彆扭,本以為北域會是自己一人,他的出現倒是給了意外之喜,總算不那麼無聊。
「那便往北塢前行吧。」二人相攜往北塢而去,漓木已然離了官府,子欣一路打趣,倒也不無聊。陳子儀面色凝重,與漓木會合之後,看見不遠處的硝煙漸歇,有一人滿身血污跌跌撞撞往這邊跑來,身後士兵追殺而至,陳子儀悄悄繞到士兵身後,一劍封喉,將那血人拽到了洞中。
竟是那日探礦時遇見的老大,陳子儀着人為他清洗了一番,又包紮了傷口,血肉深可見骨,觸目驚心。縱使陳子儀這種男兒,也會不忍直視。
那人幽幽醒轉,「是你。」
「別起身,你就安心藏在這裏,不會被人發現。」陳子儀揮了揮手,隊伍便消失在了原處,往另一處約定好的壕溝集合,那裏,是整個北塢礦脈的中心地帶,也是最適宜藏兵之處。
陳子儀一行人悄悄探入,在離中心地帶五里之處停下,大軍隱遁。屏住呼吸,利用土色掩蓋自身存在,巡視四周,皆是兵士,養兵規模之大,讓陳子儀咋舌。
子欣苦笑,複雜的看了一眼陳子儀,陳子儀一心只在破局,並未注意。他將當日所做地形圖與今日局勢仔細比對,決定採用東西側翼合圍,主線突進的戰略,採用迷幻陣,變換軍隊陣形,擾亂敵人視線。
突如其來的進攻讓人猝不及防,守軍很快鎮定下來,指揮軍隊反擊,但陳子儀用兵之靈活,讓他招架不住,很快敗下陣來,勝利即將迎來曙光,敵方陣營忽來一戴着半邊銀色面具之人,逆光而來。
他如入無人之境,手中龍淵劍光芒四射,那守將退至身後,將權利交給他,蘇祁眯起雙眸,冷冷看着陳子儀,那目光帶着些許嘲諷。
有了蘇祁的助陣,北塢之勢有所回升,蘇祁沉着排兵,暗暗蹙眉,這些兵着實太弱,以後還需仔細才是。他們的實力,太多架子。對面的陳子儀也改變了策略,專一而攻,他知蘇祁在兵法上擅長詭詐,所以再謹慎不過,蘇祁冷漠以應。子欣分了一部分兵力去對付旁邊的障礙,他很少出手,除非迫不得已。
兩軍打了三日三夜,都已經疲累不堪,蘇祁忽然吹起長笛,只見西邊來了一支十人的小隊,是蒼雲閣的隱衛,他們身穿黑色風衣,加入戰局,陳子儀勉力支撐,他身上已染了不少血色,有別人的,也有自己的。手中劍愈發沉重,子欣扶着他,低聲道,「若是有機會,就離開,然後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