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試驗了一下加入過固有概念的靈機之後,韓白衣便不再磨蹭,散步似的走到實驗室大門門口。
希里起來之後,倒是沒有多抱怨。
她雖然屬於西方典型的叛逆少女,不信神明、不信教條,自己甚至還是朵小百合,但西方人對信仰的尊重是刻在骨子裏的,就跟仁義孝悌之於東方人差不多。
所以,哪怕被自家信仰做了這樣那樣的事,她還是忠心耿耿的奉行着對信仰的尊重,主動上前查探了一下。
先是在門前尋找了一下鎖孔。
沒找到。
又試着往裏往外推了兩把。
推不動。
再之後,就見希里一劍前刺。
一毫不入。
仔細往劍尖處看去,就見自己的鐵劍在距離木門有大約一厘米左右的位置,就被強制性固定住,無法繼續前進。
「先生。」她轉過頭,對身後低着腦袋研究掌心的韓白衣道,「這裏面是不是在進行什麼禁忌實驗?」
「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門上的封印,好像是動能禁止與魔力停止封印,一般好像都是專門用在大型禁忌封印儀式上的。」
希里皺着那雙淡銀色的細眉。
雖然從小漂泊浪蕩,但直到十三歲之前,希里都一直是辛特拉的王女,所受的自然也是王室教育,眼力遠超常人。
韓白衣點點頭。
在遊戲中,這個實驗室的大門屬於阿瓦隆那級別的王之寶具,往大門上砸一百發魔法炸彈都沒用。
要不是因為太過堅固,這大門也不可能困住一個自帶作妖屬性的惡魔。
在原劇情中,主角需要跳下地道,殺死水鬼,拿到鑰匙,然後再兜兜轉轉用傳送陣挪移,這樣才能進到實驗室內部。
不過,現在有韓白衣。
「我來吧。」
他向門前的希里道了一聲,而後把手掌按在門上。
緊跟着,希里便瞪大了眼睛,見到那看似樸素的鐵門上,陡然亮起一個接着一個的魔法術式。
而且她全都在書上見過。
動能封鎖、力能偏轉、永久固定、傳奇動能鎖定、魔力吸收、魔力分散、魔力逆行迴路、傳奇魔力偏移、傳奇魔力反彈......
動能,魔力,封鎖,固定,偏移。
林林總總差不多有二三十個。
也不知道這破門是誰給關死的,希里感覺這個洞穴式的實驗室,不管從哪往外走,反正肯定都比走門要容易的多。
「先生,小心......」
希里剛想出口提醒。
然後,就見韓白衣按在大門上的手掌往裏一推。
「噗。」
眾多動能,魔力,封鎖,固定,偏移等林林總總二三十個傳奇、高級迴路術式發出一聲放屁似的悶響。
一個接着一個,全都熄了火。
連光都不冒了。
「嘎吱——」
那道鐵門就像尋常生鏽了的破門一樣,發出一聲悠長的鏽跡摩擦響。
然後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碎成最大不超過拇指指甲大小的鐵質碎片。
剛張口的希里,頓時不說話了。
韓白衣沒有停留,大步走進實驗室。
與原劇情中的狹窄實驗室不太一樣,呈現在他眼中的,是一個佈滿燭火,面積還算寬闊。
只不過,與其稱這裏為實驗室,不如說是教堂。
在教堂最前方,擺放着一個白色的六角形祭壇。祭壇的每個角上,都佇立着一支點燃的蠟燭。
在六角形祭壇中央,一個全身沒有皮膚,連肌肉都完整而精確的恰好殘缺了左腹部以上半面的『人影』,正雙手合十抱在胸前,跪伏向教堂的另一面。
恰好背對着韓白衣。
如果不是韓白衣的靈機視野能讓他用三維立體角度看到周遭的一切,恐怕他還要以為這祭壇中是某位正在祭拜的虔誠信徒。
看着這又明顯與原著劇情不同的場景,韓白衣心中雖有疑問,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隨意的掃了一眼,原本屬於施泰恩加德大法師的實驗用品及各類材料,都被一一擺放在教堂最後的角落。
燭光映照下的地面,十分潔淨。
韓白衣看向跪在祭壇里的惡魔凱亞恩,心中略有些疑惑。
他不像是瘋了。
希里看着跪倒在六角形祭壇中的人影,面色不是很好看。
她敏銳的察覺到了一股令她有些難受的氣息。
似乎是聽到了二人的腳步聲,祭壇中央的凱亞恩從長久的祭拜中回過頭,看向身後的韓白衣和希里,聲音沙啞。
「久違的陌生人。」
「你們,為了什麼而打擾我長久的休眠?」
語氣里聽不出悲喜,
邏輯倒是清晰。
「沒瘋?」韓白衣摩挲着下巴,稍微皺眉,「你還記得自己生前經歷過的事情嗎?」
「當然。」
凱亞恩深深嵌在腐爛的紅黑血肉里的眼球,朝韓白衣的方向看了一下,似乎是在分辨他的相貌。
「拔牙、斷指、剔骨、割斷肌腱、活生生扒去皮膚,再用沸騰的金屬灌入肺腔,甚至是用我的部分肢體試毒。」
凱亞恩面無表情的重複着。
「我不會忘記。」
口中這麼說着,他卻神色平淡得就好像是在說別人身上發生的事情。
——也可能是韓白衣看不出那沒了皮膚與半邊肌肉的臉上有什麼神色。
他一邊說着,韓白衣一邊彎下腰,從那一堆實驗材料和記錄里翻找。
找了一會兒,便熟門熟路的翻出一本《實驗室日記》。
上面的記錄仍然與自己記憶相同。
但是......
韓白衣看向凱亞恩。
......創造出來的東西卻不一樣了。
「那你現在已經被惡魔附體了?」
韓白衣問他。
「你在說什麼?」
凱亞恩轉過他那張已經腐蝕了大半血肉的面龐,這回哪怕韓白衣看不出他的表情,也能從那雙渾濁的眼球里,看出深深的不解。
「你在說什麼?」
他一邊說話,一邊從斷裂的臉頰肌肉處往外漏縫,斷裂腐爛的黑色肌肉纖維隨着口舌的動作一甩一甩的。
但那語氣中的不解卻是無比真切。
「你記得你是誰嗎?」
韓白衣似乎捕捉到了什麼。
跪伏在祭壇中的凱亞恩一怔,緊跟着口中就像原本設定好的程序一樣,順着慣性開口,
「我是......我是凱亞恩,貓學派的獵魔人,在為海貓王朝的亞德列安王子服務......」
「我被邪惡的術士抓捕,受到了嚴格的拷打與審問,而後一直被困在這裏......」
緊跟着,韓白衣在他說話的中途立刻打斷:
「你是誰?」
正介紹着自己身份的凱亞恩頓時停住嘴,而後從開頭繼續進行介紹:
「我是......獵魔人,在為亞德列安王子服務......」
「被術士抓捕,而後被困......」
「被困......」
韓白衣一臉憐憫的看着他,卻沒有繼續打斷,而是看着他在祭壇中央重複着同樣的話。
「你真的記得你是誰嗎?」
「我......」
凱亞恩原本就顯得無比猙獰的面容陡然糾結起來,面部斷裂開的肌肉隨着他的動作劇烈顫抖。
他忽然捂住自己的腦袋,本就沙啞難聽的聲音,猛地轉變成猶如金屬摩擦般冰冷嚴酷的嘶吼,本就勉強掛在臉上的五官里噴出青色的焰火,整個實驗室都在他的怒吼中劇烈震動,
「......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