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於1979 第052章春天的寺廟

    自小生活在山野之間

    綠莊稼、黃稻田、金菜花;

    柏樹長青、翠竹掩映、山丘延綿;

    春來百花滿山崗、炎夏碧空洗晚霞、秋風蕭瑟透身涼、寒冬臘月少衣裳;

    割草、餵豬、柴草永遠難滿灶房,

    割麥、收稻、紅薯、玉米不飽飢腸,

    寒天、酷暑、北風、細雨依然要上山崗,

    霧濃、霜寒、風雨、泥濘八里山路去學堂;

    從小生活在都市的人們,永遠無法體會這種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困境中看不到希望的日子,臉朝黃土背朝天,如此的與大自然相融,大自然並不會給人一點憐憫。一筆閣 www.yibige.com

    老子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他的教化並沒有改變人的貪婪、掠奪、恃強凌弱、貧富不公,大自然所賦予的生存物質傾泄到少數人手裏,於是,大多數人很窮,我就是大多數人。

    我如此的熟悉大自然,終於,我也花錢買門票去看大自然。

    年裏最後一天,慵懶得不想離開被窩,那些早已回鄉團聚的人,總得表現着自己有移動電話似的,不斷的打來電話問候,告訴我他們在家多麼快樂,讓我和梁鳳書好好的過大年。我覺得他們雖然表現了對我的記掛和象徵性禮貌,實則是腦子有病,這不是在我和梁鳳書傷口上曬鹽嗎?你回家團聚快不快樂與我何關係,我們當然會好好過年了,難道我們如此相愛的人,會在除夕里相對無語凝噎嗎?

    我們早飯午飯一起吃,從商場買好黃金首飾,抓緊時間趕往弘法寺,雖然買的時候她很是心痛,走出大門,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美。梁鳳書以前也都是有這些首飾的,在她悄悄借錢的那些日子裏,她悄悄把所有黃金首飾全都便宜賣了,我問她時,她說「有什麼關係,有沒有哪些東西不照樣過日子嘛,乖,別問了。」

    那是一段百般無奈的日子,我心裏默默記掛着,要是有錢了,一定加倍給她買回來,老天垂憐,終於可以給她買回來了,更有份量,更漂亮的純金首飾。

    出門前,她已經梳妝打扮完好,我還故意躺在被窩裏「我不起來,起來你也不聽我的,你肯定會買又小又細的,故意敗壞我名聲,好讓別人說我,說我有錢了也捨不得給老婆買首飾。」

    「起來吧,聽你的,給你也買條項鍊和戒指。」

    她依然節約,精打細算,在我強烈要求下,一定不能比從前的輕,付錢的時候,哀怨的看了我好久。

    弘法寺在深圳仙湖植物園內,青山綠水世人都喜歡,在衣食無憂的時候,這是我第一次花錢看風景,哪些冬日裏的鬱鬱蔥蔥、清泉碧湖也確實讓人心曠神怡,金碧輝煌的弘法寺是我們村外小廟見了會羞愧無比的,裏面端坐着同樣的佛、同樣的菩薩,只是更加高大精美,更覺法相莊嚴,就像同樣的人,生在了不同的家裏。

    小的時候經常路過村外那座小廟,廟裏沒有僧人,也沒有尼姑,只有一個守廟的五保戶單身漢,平時也無香客信徒,只有初一十五才會有些香客,一年裏香火最旺盛的時候便是除夕前後幾天,一直到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又恢復往日平靜。

    誰家要是有特別艱難的時候,也會想起那座小廟,去焚香燒紙放鞭炮,希望神仙佛祖菩薩們開開眼,保佑他們度過難關,保佑他們能過上好日子,保佑他們生兒子,保佑纏繞他們的疾病能無藥而愈,並沒有見到什麼效果。就像那個因結石而痛死的人,他的家人也去過小廟進貢,還是死了,但村里人遇到什麼難以度過的「劫難」時,依然會去那座小廟。

    廟雖小,無人懷疑廟裏的菩薩佛祖不是真的,更無人去指責菩薩佛祖不作為,反而有很多神奇的傳言飛短流長,比如誰求兒子真的生了兒子,誰家母豬不下仔,拜廟以後母豬懷上了,誰家屋裏進了野鬼幽魂,焚香燒紙後野鬼幽魂去別家了,總之很多神奇的傳言,使得小廟和小廟裏的那些神仙佛祖菩薩神聖無比。

    也有人「猖狂至極」不尊重小廟,後來那些人都得到了懲罰,比如生病了,沒有活到一百歲。

    我也曾對小廟寄予厚望,希望能讓搶我錢的那個小混蛋早死早投胎,卻一直沒見到成效,還是由我親自出手才討回一點公道;曾希望小廟保佑我能撿到幾塊錢,可以好好吃一碗鎮上的雞雜小面,願望也未能實現,甚至降低要求,只希望小廟能保佑我的嘴巴,在冬天裏不要每次都被北風吹裂,照樣沒有實現,儘管如此,我對小廟也從來沒有不尊重,只是覺得我太過渺小,他們太忙了,無暇顧及到我的訴求。

    在我離開故鄉的那天,小廟是必經之地,我沒有進去參拜,我已經失望了,小廟從沒保佑過我。在那個新春的苦寒天裏,看見那個守廟的五保戶單身漢還在,他獨自坐在小廟外的大樹下,大樹枝頭光禿禿的,無比孤獨,當我正好路過廟外時,也曾猶豫是不是該進去為長路漫漫而祈求平安,而我正好與大樹下的守廟人相對而視時,真正下定決心離去,那個五保戶單身漢對小廟應該是最虔誠的,每天打掃清潔照看着小廟,而他那樣枯槁衰微,像是要死了,在我雄心勃勃奔向遠方時,不願沾染這晦氣。www..com

    或許因為我離開故鄉時,沒有進去參拜故鄉人都深信不疑的小廟,所以我離開故鄉後,歷經了一年野狗般的日子,這是故鄉小廟對我的懲罰也說不定,故鄉的小廟雖然遠隔千重山,菩薩佛祖的法力肯定比我的思念要厲害億萬倍,所以也能讓我必須接受懲罰,誰知道呢?或許是有這種可能的吧。

    當我再次進入廟門時,我該虔誠一些,都是同樣的佛祖菩薩,他們和小廟裏的是同樣的尊者,肯定知道我離開故鄉時,沒有進門祈禱,現在再見到他們,怎麼能不想辦法贖罪。

    本以為人都回家鄉了,沒想到弘法寺依舊人流如織,絕大多數都是青年男女,為自己心中所願祈禱,只有我心猿意馬,一來擔心佛祖菩薩們記起我,在離開故鄉時曾過廟門而不入,記起舊日罪過,再次懲罰我,他們法力高強,非得要懲罰已經被懲罰過的我,我肯定沒有辦法反抗。二來擔心肖玲玲也正好在廟裏祈禱,我該怎麼面對她,如果她把我拋棄她的事情給佛祖菩薩說了,我會不會再次受到懲罰?在那樣的莊嚴法相面前,我能不擔心嗎?

    看着那麼多青年男女,雖不認識他們,可我是一個歷經過一些苦難,又會算命看相的人,我能看出來,大多女的都是露露和小芬的同行,那些男人大多身上一定是雕龍描鳳的,雖然他們穿着外套,我很熟悉這種面相,這種目光。

    我想來這裏的人,和村里去小廟的人都一樣,都是自己力所未及,希望佛祖菩薩助他們一臂之力,甚至能保佑他們心想事成,最好是離開廟門後都能腰纏萬貫、橫行天下,因為他們虔誠的來到了佛祖菩薩面前。

    我該祈求什麼呢?祈求別遇到肖玲玲?還是祈求肖玲玲別離開故鄉遭罪?或者祈求她能遇到如意郎君,從此快樂幸福?我都想實現,佛祖菩薩會不會覺得我貪心呢?我想恐怕是難以實現的,在故鄉的小廟裏,我的要求那麼低微,他們也從不曾實現我的祈求,更何況這麼大、這麼難的願望。

    世間無數地方,都在同時對着佛祖菩薩頂禮膜拜,他們能忙得過來嗎?或許他們真的法力無邊,不然怎麼能記得我的小錯誤,使我遭受那樣的艱難生活作為懲罰。佛祖菩薩也記仇嗎?他們保佑人時分善惡嗎?沒有人知道。想起李瞎子和陶春蘭都說「人命天註定」,既然命運早已註定,拜不拜佛祖菩薩又有什麼關係呢?面對法相莊嚴時,我反而更加迷茫了。

    正當我心猿意馬的時候,梁鳳書拉着我問道「你養父叫什麼名字,寫師傅還是寫父親呢?」

    「啊?佛祖菩薩覺得我該怎麼寫呢?」

    梁鳳書一臉嚴肅的看着我「說什麼傻話呢?麥子,寫師傅還是寫父親?全名叫什麼?」

    「其它都不要寫,就寫師傅吧。」


    「真的?」

    「嗯,就這樣寫吧。」

    在法物流通店裏,梁鳳書很是虔誠的弄好了祭拜李瞎子的靈位,還有安放靈位的小台子。她沒有見過李瞎子,比我對李瞎子還好,還用心,一直保持着莊重嚴肅的表情。

    一尺見方的紙盒裏,裝着我和梁鳳書對李瞎子的一片感激和赤誠,提在手上並不重,顯得輕飄飄的。

    我提着盒子,她挽着我的手,新買的戒指、耳環、項鍊、手鐲在冬日寒風裏金光閃閃,我也帶着金戒指,金項鍊,還有一塊新買的機械手錶,使我感覺自己已經走在成功的大道上,很多人把目光投向我們,難道我們的男才女貌如此明顯嗎?

    突然擔心遇到那些在街上搶劫的人,他們肯定也進寺廟的,讓佛祖菩薩保佑他們每天都旗開得勝,他們正好從大殿出來,想試試願望能不能實現,突然搶了梁鳳書的耳環項鍊怎麼辦?金子無所謂,弄傷了我的梁鳳書,豈不是這個年關又要傷心了嗎?想到這裏,又有些後悔今天不該買這些金子,也不用有這擔心,真是自找煩惱。

    一邊往寺廟外走去,一邊警惕着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在這樣神聖莊嚴的地方,這樣的心態不該有的,可是那些殘酷的記憶,使我不由自主的要這樣做。天色尚早,我們手拉着手漫步在曲徑通幽的路上,梁鳳書感嘆道「麥子,真是快啊,一年就過到頭了,這一年我們做了太多的事情,好在菩薩保佑,年底才能有這樣愜意的心情,我們以後多來拜拜,據說這裏很靈驗的。」

    我想她的話應該是對的,這裏的寺廟如此金碧輝煌,佛祖菩薩自然也是喜歡住在好地方的,香火能如此鼎盛,不是我這個凡胎俗人能看透的,多拜一拜也不是壞事吧?我點點頭,眼睛望着遠方,眼望處都是茂密蔥鬱的景象,完全沒有故鄉冬日裏的枯草寒煙、赤黃凋敝,讓我更有興致尋訪一番。

    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使我熱血沸騰,我拉着她鑽進叢林深處,很是激動的說「鳳書,你記不記得,我曾說過,要帶你走遍山山水水。」

    「嗯,好像你是說過。」

    我詭異的笑起來「還有呢?我說每到一處,都要……」

    她左顧右盼,十分機警起來,嚴厲的說道「不行啊,這裏不行,剛從寺廟出來呢,怎麼能幹這事?你看,你養父的靈位還在呢。」

    我這山村長大的孩子,到了野外就像回家一樣熟悉,此刻興致正濃,血脈膨脹,把裝着靈位的紙盒子放到樹幹後「這樣總行了吧?」

    「萬一被人看見呢?」

    「放心吧,他們都是來臨時抱佛腳的,出廟門就趕着進城過年去了,才不會有興趣逛這些地方,不會有人看見的,乖乖,聽話,相信我吧。」我一邊說,一邊熟練的動起手來。

    她羞澀的低下頭……

    從叢林深處出來,梁鳳書很是無奈的感嘆道「你這是什麼習慣哦,早晚會被人瞧見的。」

    「我算過的,才不會被別人瞧見。」我很得意,心情特別愉快,總算沒有白來一趟。

    在山澗溪水邊盤腿坐下來,我喜歡冬日裏野外這種寒涼感,點上一支煙,非常警惕的抽起來,聽見溪水細細流淌,想着何處是溪水的故鄉,溪水又會最終停在何方,冬日裏的溪流斷斷續續,細得像大山的淚。我左手拿着煙,右手掐指默默推算,心中瞭然。

    梁鳳書看着我的樣子,可能覺得有些滑稽,柔情的勸說道「麥子,你這個樣子,純粹就像書中的那些邪魔外道,是個野孤禪,你這麼年輕,就不能好好正正心,正正行嗎?」

    「寶貝兒,你不是應該知道嘛,凡有所像、皆是虛妄,不過啊,我聽你的。」

    「你根本就沒聽。」她很是用力的說道。

    「當然聽啦。」

    「根本就沒有。」

    「根本就有。」我也學着她很是用力說話的樣子。

    她要撲過來打我,我往石頭上一趟「來吧,讓你盡興。」

    她靠着我,輕輕地躺在胸膛上「想得美,不要臉。」

    我把手舉過頭頂「是不能再做了,還要留些力氣,鳳書,山中有高人,敢和我一起沿着這溪水流過的地方,爬到山頂去嗎?」舊日作

    《正是好》

    空谷披錦華,溪澗映落花。

    深處鶯歌唱,留我共晚霞。

    薪火溫老酒,舊壺煮明茶。

    不問客是誰,不問何處家。

    楊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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