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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況應該有個什麼樣的女朋友呢?季丹問自己。.尹況在上綜藝節目的時候被問過很多次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季丹把那些視頻文字都珍藏起來,一遍遍地看一遍遍地跟自己對比。
尹況說他喜歡善良的女孩子,喜歡活潑愛笑的女孩子,理想身高是164公分到170公分。他說只要兩個人心靈相通其他的他都不看重,他說希望女孩子只喜歡他一個人,眼裏只能看到他一個。他說如果戀愛了他一定會讓女孩子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善良外向一米六六還愛着尹況的季丹每次溫習採訪的時候,心裏都會升起無法言喻的甜蜜和激動,她甚至相信只要有機會跟尹況相處,尹況就一定會愛上她,他們倆完全是天作之合。
但是現在季丹稍微動腦子想了想,覺得尹況未來的女朋友,除了開朗善良以外,應該長得也好看吧,應該也會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吧,不管是無憂無慮的富家女也好,是聰明強幹的女精英也好,是有想法的文藝工作者也好,必定是一個優雅驕傲的白天鵝。
季丹不想再想了,這種無形中的自慚感讓她覺得很難受。看着手機,她隱隱約約記得自己斷片之前拿着幹過什麼。
她開始翻手機,先是打開微博,看到了自己潑婦一樣跟不認識的人對罵的聊天記錄,她看着自己的用詞,充斥着親屬和生殖器,啞然又覺得自己很噁心,她隨手刪掉了聊天窗口,仿佛刪掉就可以刪掉自己的黑歷史一樣。
季丹乾脆打開應用歷史,看到了自己的錄像記錄。她點開視頻,視頻里她眼睛通紅而且浮腫,頭髮散亂。明明在用高腳杯喝酒,但是喝完卻開始打嗝。
視頻里季丹好像醉大發了,一邊喝酒一邊看電腦,一邊哭一邊喊,一會兒指着電腦尖叫「你不許碰他!」,一會兒抓着頭髮哭着問「尹況你什麼時候回家啊?」,一會兒急眼了把桌上的菜都扔到地上,拍着桌子喊「為什麼就我沒抽中獎!」
季丹喝斷片了,她完全不記得自己這麼做過,視頻里的她像個陌生人,像個瘋子,她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當初大學那麼多次聚會,那麼多男男女女喝醉過,都沒有一個人像她一樣發過酒瘋。
視頻里自己哭得歇斯底里、披頭散髮地大罵那些粉絲是賤人,大罵尹況是渣男,罵完又雙手合十不停搖着求他看看自己,求他早點回來見自己。
季丹像是跟幾個小時前的自己共通了感情,她看着視頻又開始流淚,這次不是因為去不了生日會,而是心疼自己——視頻里的自己真的好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啊。.又瘋又可憐的流浪狗,沒有人關心沒有人多看一眼,人類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沒有人管是不是有隻狗在角落裏嗚嗚乞憐,甚至當它靠近的時候還會害怕,會噁心,會擔心她發狂咬自己一口。
季丹覺得自己現在無比清醒。自幼在爸爸的影響下,她對男性不敢愛但又渴望愛。但是家庭生活不幸,學習工作不順心,讓季丹想找一個防空洞躲起來,防空洞裏還要有個人,很愛她,只愛她。
她想被一個男人愛,也想去愛一個男人。但是她很怕,很怕自己看走眼,很怕對方有各種惡習,很怕對方會背叛,很怕對方耐不住這一生的相處,很怕對方不值得她付出,不值得她愛。所以她想找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一個很完美的人,一個看起來絕對不會背叛和欺辱她的人來做男朋友。
所以她喜歡遙遠又閃耀的尹況,尹況完美得不真實,但是季丹偏偏願意相信他就是完美的。
對尹況的喜歡是她為了躲避現實生活構築的小房間,她把自己封死在這裏,在裏面和尹況彼此得到愛和付出愛。但是這個封死的小房間通風不好,從一開始的溫馨變得悶熱逼仄,現在她好像無意間突然推開了門,呼吸到新鮮空氣暢快的同時,她的夢也碎了。
自己喜歡的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尹況呢?季丹反思。且不論最最真實的尹況是不是熒幕上表現出來的這樣,就算是表象,季丹喜歡的也是自己又在腦子裏面加工過一遍的表象。她忽視掉尹況和女明星的互動,忽視掉尹況越來越少的展示生活,甚至忽視掉尹況取得的成功。
她一心把大明星拖着拽着留在自己的小房間裏,陪自己吃外賣吃番茄炒蛋,癱在床上看無聊尬笑的綜藝。她把尹況不合心意的地方自己刪除掉,把尹況沒有展現的一面靠想像補上,讓尹況越來越理想,越來越接近自己想要的男朋友形象。但是這樣修修補補之後的尹況,還是尹況嗎?
哪怕在腦子裏編排了無數次相遇,無數個約會,無數種故事的發展,但是說到底偶像劇般故事的開始不過是一次巧合一次機遇罷了。自己連生日會門票都抽不中,但是卻每日每夜躺在床上相信着自己會被尹況的愛情砸中。
或許那個讓人討厭的網友也沒說錯,把所有的愛情,所有的未來,所有的幸福快樂都寄托在運氣上,自己可不就是個徹徹底底的loser嗎?
季丹靠着床頭,小口小口喝着水,思考這件事。尹況沒有錯,錯的是自己。是自己不滿足於只能望其項背,但又不思進取。是自己明知不會有任何收穫還要投入巨大的感情。是自己規劃未來全靠想像,寄託於一點微茫的運氣還深信不疑。
季丹承認,是自己錯了。尹況是值得愛,但是她好像,愛的太用力了。
季丹刪除掉了自己歇斯底里的視頻,打開微博準備取關掉曾經一起衝鋒陷陣的小姐妹,卻無意中看到尹況超話最熱門的一條微博,是之前生日會上的一個幸運粉絲曬出了自己和尹況互動的照片,其中一張就是之前網友發給季丹的牽手照,尺寸看起來比聊天時看到的稍大一些。
季丹心裏發笑,比起生氣更多的是感慨,原來除了自己以外,還有這麼多人沉迷夢中,不願意醒來。
把該清的清掉,回到最初的小粉絲狀態。以後她還是會尹況,還是會做他忠實的粉絲和觀眾,但是她不會幻想和奢求更多了,也不會蠻不講理要求他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了。
季丹打開寢室群,發了一句「我不再是尹況的女友粉了」,像是卸下了一直壓在身上的重擔,像是吐出了胸中一直氤氳的濁氣,宣告新生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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