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袁紫煙還是壯着膽子往前走了幾步,定睛一瞧,心裏這才安穩下來,確定是人不是鬼。
竟然還有另外一個女子正在給王妃燒紙,嘴裏好像還念念有詞。
原來宮中也有真情在,人都沒了還能讓人惦記就算是不錯。袁紫煙馬上對這名女子產生了不小的好感,往前走了幾步,越發覺得這個背影很眼熟。
咦,不是周大蛤蟆周珊珊嗎?她怎麼來了,也沒見之前和王妃多好的交情啊!
袁紫煙雖然想不明白,但想到平素周珊珊的惡劣行徑,卻有了個整人的壞主意,嘿嘿,正好藉機會嚇唬一下她。
想到就做,袁紫煙提起裙子,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在周珊珊背後站定,左右晃動還悄悄往周珊珊脖領裏面吹氣。
周珊珊猛然覺察到身後有人,王妃新喪,心裏本就捏着一把汗,嚇得臉色都白了,頭也不敢回,顫聲問道:「是,是誰?!」
切,這破膽,平時耀武揚威的勁頭跑哪裏去了?袁紫煙忍住笑,沉着嗓子粗聲道:「我是珍兒,珍兒啊!」
珍兒?!
那個在宮門口撞牆的珍兒?周珊珊再也忍不住,口中發出一聲驚恐的喊叫,踉踉蹌蹌的就往前跑。
周珊珊跑,袁紫煙就追,而且她的跑步速度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周珊珊跑多快,袁紫煙就跟多塊,周珊珊放慢了步伐,袁紫煙也保持一定距離,好似陰魂不散。
「好珍兒,你是自殺的,怨不得我,要怪就怪袁紫煙,都是她連累你的!」周珊珊實在跑不動了,栽倒在地,雙手捂臉蹲坐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連累?
聽到這個詞,袁紫煙不由嘆了口氣,也沒心思扮鬼了。哎,也許真的是這樣,如果自己不穿越到隋朝來,珍兒和王妃也許都不會死,還沒三個月,已經有兩條和自己相關的性命離開,讓人覺得十分沮喪。
聽到熟悉的嘆息聲,周珊珊心生疑惑,緩緩抬起頭來,從指縫望去,頓時惱羞成怒,原來不是什麼冤魂,而是袁紫煙!
「袁紫煙,大半夜裝神弄鬼,你想幹嘛!」周珊珊的嗓門立刻就大了不少,惹得袁紫煙一陣鄙夷,變臉可真快啊,抱臂問道:「我還沒問你呢,不在房內睡覺,跑到外面放什麼火?」
這,周珊珊一時愣住了,半天才支吾道:「關你何事,夜間睡不着,出來走走!」
「走走?也不怕遇到鬼啊!」袁紫煙雙手成鷹爪狀,猛地向前一撲,周珊珊神經緊張不提防,立刻又嚇得啊啊大叫,樂得袁紫煙前仰後合:「瞧你這破膽,依我說啊,是因為王妃死了,她屋裏的金銀珠寶還沒收拾起來,你想趁火打劫!」
呸!周珊珊使勁翻了個白眼,不悅道:「我頗有家資,何須惦記這死人的東西。何況王妃恩寵不盛,又是巡行時期,還能有什麼稀罕寶貝?」
「也是啊,那你是幹嘛吃的來了?」
周珊珊仔細看了袁紫煙一眼,又是一聲長嘆:「有時我也真真羨慕你這沒心沒肺,每日樂呵呵的,讓人羨慕。這不,和王妃相識一場,驚聞她離世,難以入眠,故而來送她一程。」
原來如此,這句話說得袁紫煙心軟了,沒想到周大蛤蟆也有善良的一面,也許她之前表現的惡劣行徑都是嬌生慣養的結果,在冷漠孤獨的宮中,周珊珊應該是體會到了真情的可貴。
「你又是來作甚?」
「其實我也是來送她一程的。」袁紫煙語氣軟了下來。
哦?周珊珊眉毛一揚,想要說幾句難聽的,不知道為何,最終沒有說出口,兩個昔日的仇人就這麼相對而站,直到一隻野貓跳出,才都想起來此行的目的。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再次結伴來到王妃庭院之前,拿土坷垃畫了一個圈,然後將所有的紙錢燒着,一點風沒有,燃燒的煙塵都不往天上飄,死氣沉沉的。
袁紫煙還是忍不住落下幾滴眼淚,三十多歲,在自己那個時代,正是創業奮鬥的年紀,可惜王妃就這麼冤死了,不由哽咽道:「王妃,雖然我到現在連你的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你走得一定十分不甘心。不管如何,這都是已經無法改變的現實,心甘與否和這結局無關,世事無常,誰都有這麼一天的。陛下已經追封你為貴妃,聽說能陪葬好多東西呢,想必身後哀榮,也能照顧到你的家人,他們都會為你感到驕傲。」
「袁紫煙,你說王妃能聽到你的話嗎?」周珊珊緊張兮兮的環顧四周,突然問了一句。
「希望能吧。」袁紫煙又接着說道:「王妃啊,我這人多少還有點正義感,不管是誰,我都會為你找出兇手,替你報仇。王妃,你就安心的走吧,別再留戀紅塵,世間苦啊,沒意思。」
話音剛落,突然一陣陰風四起,吹得王妃庭院的門吱呀作響,好像人的嗚咽,地上的火苗借着風勢猛然躥高一節,然後吐着火舌撲向兩位姑娘。
周珊珊嚇得臉變了色,一屁股蹲地上,袁紫煙也連忙用袖子擋住臉,然後快速拖着周珊珊往後退了幾步。
周珊珊死死拉着袁紫煙的手,絲毫顧不得裙衫都在地上弄髒了,顫聲說道:「紫煙,你不要再說了,太,太嚇人了!」
「不怕!無非是起風了而已!」袁紫煙頭一次沒有排擠周珊珊,還好心的拍拍她冰涼的小手,安慰道:「只要咱們問心無愧,誰都不會傷害到我們的。」
「可是,我真的怕。王妃本就走遠,是你這一番念叨,又讓她想起生前的苦楚!」周珊珊皺眉埋怨個不停。
「怎麼可能呢!」袁紫煙還真就不信那個邪了,站起身叉腰道:「王妃,你的死跟我們無關。你看你,把周大蛤蟆都給嚇着了。如果你真的明白自己喪命的原因,就讓這股風停下吧!」
說着,風好像還真的停了,袁紫煙剛想得意,但是順着周珊珊驚恐的眼神往前一看,再也笑不出來了。
風不是停了,而是越來越大,都匯集在一處,迅速在王妃門前形成一個小型的旋風,隨即夾雜着地上的灰塵和落葉,還有那燒紙的碎屑,竟然向着她們所在的方向襲來。
兩人躲閃不及,被吹了個站立不穩,袁紫煙眼中還進了沙子,睜不開眼睛。
「紫煙,紫煙!我好害怕,我們還是走吧!」周珊珊近乎崩潰的大喊,她覺得袁紫煙絕對是把鬼給招來了。
袁紫煙也感到很鬱悶,這股風早不起晚不起,偏偏這個時候針對自己,真是讓人顏面盡失,也十分晦氣。
沒必要再留下,只得快步離開,心裏卻十分苦惱,甚至還有個念頭,難道王妃的冤魂不肯原諒自己,所以才藉助風的力量向自己泄憤?
「都怪你,把王妃給惹來了!」周珊珊一路埋怨個不停。
「什麼啊,也可能是王妃希望我替她報仇,只不過用這種方式表達而已!」袁紫煙嘴硬的說道。
你?!周珊珊一臉鄙夷,但是嘲諷的話卻是一句都說不出,由於她嚇得已經站不住,袁紫煙發了回善心將她送回房中。
而周珊珊竟然連句謝謝都忘了說,跌跌撞撞的就跑回房間,吩咐宮女將所有的燈都點上,不許滅掉。
至於嘛,賤人就是矯情。不過袁紫煙也沒有在意,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房間,也總覺得後面跟着鬼似的,反正今晚的經歷太過詭異。
鬱悶透頂,又不是我害死的人,就算是因我而起,那咱們兩個都是受害者,王妃啊王妃,你不該追着我不放的。而且你也不能連帶着嚇唬周珊珊啊,人家又沒有害你。
袁紫煙閉着眼睛念念叨叨好一陣,門窗不再響動,大概是風停了。天際已經微微泛白,袁紫煙再也睡不着了,眼睜睜的等到眾人都已經起床,然後大隊伍浩浩蕩蕩的沿着原路繼續向大興宮出發。
終於要回去了,許多人都暗自鬆了口氣,高興而來,敗興而歸,差點沒死在代州,但是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袁紫煙心裏不踏實,到底還是偷偷找到李淳風,問他如果是一個人死亡當天,庭院前狂風大作的話意味着什麼?
李淳風回答得很乾脆,說明此人死得很不甘心,而且多半是因為有仇人在場的緣故。當然,這些都是傳統的迷信說法,至於可信度還有待驗證。
聽了這話,袁紫煙更鬱悶了,看來王妃是不肯原諒自己了。哎,你分明是找錯債主了嘛,難道真正的兇手還故意扮成了自己的樣子?
許庭輔啊許庭輔,你為了陷害我,看來花了不少心思啊!袁紫煙順理成章的恨着最大嫌疑人許庭輔,同時心裏十分想念他,要是他在身邊就好了。
為什麼這麼講呢?原因是許庭輔作為殺害王妃的最大疑犯,被關進囚車跟在後頭,所以一切的工作都落在了袁紫煙身上,端茶倒水,佈置飯菜等等,甚至楊廣還養成了個習慣,奏摺喜歡與袁紫煙一起拿主意。
袁紫煙從頭忙到尾,食不知味,一到晚上便累得倒頭大睡,路上的顛簸也覺察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