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楊侑到來之後,眾人心中都有了猜測,這孩子活不了太久。
楊侑雖然只有十幾歲,但身材高挑,頗有成人之姿,且言談不俗,遇事不驚,眉宇之間還有些楊廣的影子。
最讓李建成頭疼的是,楊侑雖心知事情有變,但卻並沒有表現出怯懦和迎合,面對李淵等人還是傲然居上的態度。口中雖不說其他的,但一雙明目卻帶了幾分怒氣,顯然是想等着自己翅膀硬了的那天,一定要把這些奸臣剷除乾淨!
李淵閱人無數,當然也看出了這小子的桀驁不馴,依然帶領眾臣向其三跪九拜行大禮。楊侑成為隋朝第三位皇帝,史稱隋恭帝,年號義寧。
楊侑到底是孩子性情,成了皇帝之後,竟然一個字都沒夸李淵,每次說話不是鼻孔朝天,就是冷面相對,朝堂之上還多有排擠和冷落的意思,弄得李淵不上不下,惱羞不已。
李建成有一次在御花園見到楊侑並未行禮,竟然被他當眾呵斥,很是下不來台,恨不得抽出腰間佩劍,將他殺死。
「小姐,新皇帝都有了,我看大隋的氣數也完了,你我還是找機會從這裏逃走吧?」這天,雨竹悄悄找到袁紫煙,小臉之上全是憂愁。
連個丫頭都看出來了,袁紫煙無奈的搖搖頭,當然不會現在走,不過雨竹還是提醒了她,正色說道:「雨竹,我們是時候替自己打算了。」
「小姐,那我就去聯絡楚美人還有幾位平時與你交好的嬪妃,讓她們及早收拾細軟,到時候一起逃出去!」雨竹說着就想出去,卻被袁紫煙拉住。
「她們平日最愛美,還特小氣,這時候打招呼,肯定是大包小包拖泥帶水的。不用提前說,只要到了最後幾日。你把她們聚在一起就行,最好不在她們各自的寢宮,輕手利腳的馬上走。」袁紫煙決絕的說道。
「丟下那麼多金銀珠寶?那些華美服飾也都值不少銀子呢!還有那些被褥,瓷器……」
「傻丫頭!」袁紫煙忍不住戳了一下雨竹的腦門。嗔道:「命都沒了,還要那些東西幹什麼!而且這個時候收拾東西,乒乒乓乓的也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萬一有哪個還不懂掩飾被人察覺,到時候一個都走不了!」
嗯!雨竹的頭點得跟搗蒜似的。心裏既緊張又興奮。
「對了,你現在的工作任務不能放鬆。」袁紫煙提醒道。
「我知道,我天天盯着周珊珊呢!」
「真是氣死我了!」袁紫煙猛地拍了自己一下腦門,這丫頭一根筋,一個不吩咐就不知道自己拐個彎,「這周珊珊什麼都招了,在咱們面前就像是一張白紙,還有什麼可提防的?你現在多把注意力放在宇文化及他們父子身上,有任何動向及時向我來報。」
「嗯!」雨竹的頭點得像搗蒜一樣,袁紫煙少不了再給她包銀子打發其手下成員。江都的日子並不好過,銀子特別好使,可以讓人替你賣命。
雨竹前腳剛走,便有人來通報,說是皇后來見。袁紫煙隨口應了一聲,準備梳洗一下去見見皇后,然而她卻聽錯了,是皇后親自來了。
蕭皇后一人走進袁紫煙的房間,鐵青着臉一屁股坐下來,一言不吭。
「皇后。有事兒啊?」袁紫煙問道。
「袁紫煙,本宮已經數月沒有見到陛下,聽聞他病重,本宮想前去探望一番。不知你可應允啊?」蕭皇后嘲諷的問道。
「當然可以啊,前段陛下還念叨你呢,提到你年輕時候的事情。」袁紫煙立刻說道。
蕭皇后吃了一驚,猛然站起身,質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有必要騙你嗎?」
「為何不早說?」
「你也沒問啊!」
你?蕭皇后惱羞萬分,心裏掛牽皇帝。匆匆帶人趕去。其實楊廣也並未真的厭倦皇后,只是不想她插手過多,將自己病重的事情說出去,另外也不想齊王和她勾結在一起,覬覦皇位。
夫為妻綱,在古代,尤其是帝王之家,妻子並不能與丈夫並肩而坐,沒有得到首肯,竟然連見自己丈夫的勇氣都沒有,何其悲哀。
不巧的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每次蕭皇后來探望皇帝,楊廣要麼是昏睡,要麼是沉睡,反正就是沒醒着,蕭皇后耐着性子一旁等着,楊廣也並未睜開雙眼看她一眼,每次都是帶着希望而來,失望而去。
好在陪伴蕭皇后左右的還有趙王楊杲,小小年紀好似一夜之間長大了,噓寒問暖,十分體貼。反倒是親生兒子齊王楊暕,卻很少露面,每次派人去問,答覆總是齊王很忙,並不在自己院中。
蕭皇后心系皇帝的健康,又疑惑兒子的動機,每日茶飯不思,夜間更是多次從噩夢之中驚醒,不知不覺之間,鬢間竟然增添了幾根華發。
身體極具惡化的楊廣每日被病苦折磨,任何靈丹妙藥都已經不起作用。清醒之時,楊廣便讓袁紫煙給他念奏摺,雖然大部分都是讓他失望的戰敗消息。
年底之時,瓦崗寨出現了殘忍的火併,李密在翟讓兄長的排擠之下,無奈將翟讓及其兄長殺死,自己最終取得了瓦崗寨的絕對領導權。
有一利必有一弊,瓦崗軍也因此產生了巨大的隔閡,軍事實力受到了嚴重的創傷,註定了瓦崗軍最後分崩離析。
然而此時瓦崗軍的新首領李密卻是個足智多謀之人,王世充傲慢自大,終究還是落盡了李密的圈套之中,全軍大敗,不得已帶着殘部退回到洛陽宮中。李密列數楊廣十宗罪狀,百姓一呼百應,積極響應。
半昏迷半清醒之中的楊廣並未看到任何轉機,他的最後一張王牌,王世充所帶領的援洛軍團還是以失敗而告終。
至此,楊廣再無可用之將可用之兵,唯求自保,也就是身邊這些侍衛了。楊廣隨身侍衛對其原本是忠心耿耿,然而卻因為皇帝病情嚴重,也都開始變得有些不穩定起來。
而且江都的這些女子不足以完全拴住驍果衛的心,因為在古代,女子出嫁後,丈夫便是天,他走哪兒就要跟到哪兒。驍果衛個個是鐵血男兒,怎會甘心在江都落戶?何況目前還都是倒插門的現象,是他們難以容忍的。
如果此時楊廣站出來,恩威並施,對他們安撫一番,定可穩固人心,但是楊廣已經下不了床,他們順理成章的認為應當追隨新主,也就是齊王楊暕。而宇文化及正是以楊暕為盾牌,來掩飾自己不可告人的野心。
李密的戰無不勝也驚動了群雄,李淵嗟嘆不已:「李密四世三公出身,當真是驍勇非常,有智有謀,不可小視。」
「父親,如果能將此人招降,我等又多一員猛將!」李建成分析道。
李淵不斷點頭,這也是他心裏所希望的,讚賞的看了兒子一眼,覺得李建成的心思跟自己越來越近了。
「父親,孩兒認為有所不妥。這李密桀驁難馴,且如今又稱霸一方,若非是走投無路,怎會甘於寄人籬下?」李世民提出自己的看法。
「哼,李密區區瓦崗軍根本不足為患,早晚歸在父親麾下!」李建成自信滿滿的說道,哄得李淵哈哈大笑,興奮的直搓手。
這是一個成就英雄,皇帝落寞的時代,時局的動盪,讓天底下這不安分之人的才能得到最大的發揮,似乎每個人都有收穫,不斷蠶食大隋江山,唯獨楊廣絕望無比,眼淚都難再流出。
「陛下,您醒醒,喝點粥吧?」周珊珊紅腫着眼睛端着一碗粥遞到楊廣嘴邊,楊廣感覺肚中有些飢餓,果真張開了嘴巴吃了一口,卻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粥是涼的,楊廣身為一國之君,富有四海,每次喝粥都是最為適宜的溫度,哪有過涼過熱的時候?
楊廣心頭一寒,推開粥碗,噏動着嘴唇說道:「朕口渴,熱熱的沏壺茶來吧。」
周珊珊連忙造作,依舊是楊廣平日最喜愛的茶,不過卻是陳茶,喝起來晦澀許多,楊廣重重嘆了口氣,喚來袁紫煙,沖她招招手。
袁紫煙連忙上前,握緊楊廣枯瘦如柴的手,含淚說道:「大哥,你還需要點什麼,儘管說。」
「紫煙,朕心有不甘。」楊廣愣了半天神才幽幽的說道。
「大哥,朝代更替是歷史規律,不是我們可以改變的。」袁紫煙如實說道。
「紫煙,原來你早就得知朕的下場,難為你還一直跟在朕的身邊。」
「哎,否則我能去哪兒?我找不到自己的家了。」袁紫煙心頭委屈,忍不住也落下淚來,楊廣聽不懂袁紫煙的話,還以為她與父親袁天罡失去了聯繫。
「紫煙,朕雖有萬般不甘,也知大勢已去,心中再無任何幻想。朕只求你一件事,但凡這宮中可以取走的,你都可以拿走。」楊廣面露誠懇的說道。
「大哥,只要我能辦到的,我都會答應。」袁紫煙流淚道。
「其他皇子皇孫皆有私心,只怕危難之際仍難以割捨這皇宮權勢富貴,唯有杲兒,不爭不搶,不貪不佔,我求你帶他離開,遠離宮中是非。不求他日東山再起,只求留下楊氏一脈,安然度日。」楊廣神色極度憔悴的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