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五天的行程,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洛陽。比起袁紫煙進宮的時間要長了兩天左右,這也難怪,畢竟浩浩蕩蕩好幾萬人呢,中間休息次數相對多一些。
幾日趕路並不算十分勞累,楊廣僅僅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照樣上朝。清晨,許庭輔忙不迭的侍候楊廣更衣洗漱等等,袁紫煙什麼事兒沒有,便捧着書看,許庭輔嫌棄她不夠勤快,總拿眼兒瞪她,袁紫煙只裝作是看不見。
收拾利索,換洗一新的楊廣走到了門口,突然停下了腳步,頭也沒回的叮囑了一句:「紫煙,隨朕一起上朝!」
嗯,袁紫煙習慣性的放下手頭的事情,然後跟在楊廣身後。走了兩步卻感覺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好多天沒說話了,怎麼又叫自己去上朝了呢?
袁紫煙斜眼兒偷看了楊廣一眼,正碰上對方的目光,連忙將頭別向一邊,其實心裏還是暖洋洋的。楊廣忍不住輕聲笑了,問道:「為何你連句感激的話都沒有?」
「謝主隆恩!」袁紫煙隨口說道,心想,哪有讓人幹活還感激的,本來打算上午睡一覺呢。楊廣微微一笑,並不在意。
洛陽的宮殿比大興宮確實氣派許多,也十分豪華,但是袁紫煙心不在焉,穿越之前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小**絲,天天盼着買彩票中大獎,也過幾天有錢人的日子。
如今在這宮裏,只怕是吃穿用度都是最高級別的,起碼是之前在家時想都不敢想的,可是每天卻睡不踏實,進宮這麼久也沒交上幾個知心朋友,反而平白背上來兩起殺人嫌疑,想想都讓人鬱悶。
哎,哪裏也沒有家好,誰也沒有爹娘好啊!
胡思亂想期間,楊廣已經在龍椅上端坐,袁紫煙隨侍一側,隨便往下看了一眼,文物群臣較之從前更多了些,因為洛陽當地的一些官員也藉此機會來朝見。黑壓壓一大片,看上去也挺瘮人的。
然而在這人群之中,一雙包含熱淚的眼睛看向自己,那般慈祥溫暖,正是父親袁天罡。袁天罡似乎都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一直看着自己的愛女,身形都有些微微發顫。
爸,袁紫煙不由一聲低呼,眼圈也紅了,這可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呃,對了,還有個從未謀面,同父異母的哥哥,可以忽略不計。
袁紫煙心頭也有委屈,見到父親竟然想衝過來,袁天罡看得出女兒的情緒,沖她微微頷首,示意她不要衝動,一切照舊。袁紫煙穩穩神,這才發現自己是在朝堂之上,不能輕易造次,於是很快恢復了平靜的表情。
而袁天罡本人卻是心緒難平,女兒雖並無封號,但隨君上朝,自己的女兒也是本朝第一人,令他這個做父親的十分驕傲。古代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但袁天罡對此從不認同,試問大字都不識得幾個,聖人書更沒翻閱過幾本的女人,怎麼會有過人的才徳呢?
文物群臣山呼萬歲之後,楊廣黯然道:「運拙時乖,多地作亂,子嗣不昌,後廷不寧,皆是朕之過也。朕今日常夢見先皇先後,對朕冷視不語,想必也是怨朕未能穩固江山吧。」
群臣一聽這個,齊刷刷的跪下了,還有些年紀大的臣子咧着嘴哭了起來,自責是自己沒有做到位,才讓陛下有此擔憂。其餘人則紛紛安慰陛下不要煩惱,臣等必定誓死保衛聖上,確保大隋江山無憂!
此時一位五十出頭的大將模樣的人站出列,高大威武,劍眉英姿,聲音如鍾,大聲道:「陛下,臣深受陛下大恩,無以為報,唯有一腔熱血灑在大隋江山之上!老臣但有一口氣在,便與那些賊寇勢不兩立!」
好!楊廣有些激動,此人正是隋朝大將張須陀,此人一身是膽,雁門之行是楊廣大意,並未帶着此人,否則可能逃脫的更容易些。
「老將軍每戰必勝,堪稱我大隋之柱石,有老將軍此言,朕深感欣慰!」楊廣說道。
「老臣願以性命擔保,只要有臣一日,定不會讓亂臣賊子動搖陛下江山!」張須陀豪氣中天的說道,佈滿風霜的臉膛之上射出兩道精光,耀眼奪目。
楊廣連連點頭,袁紫煙卻微微皺起了眉頭,動不動就死啊活了的,這話說的有些不吉利。
宇文承基受到感染,也出列拱手道:「臣雖不及老將軍十分之一,但也願替陛下效犬馬之勞,不死不休!」
哎,又一句不吉利的話。袁紫煙暗自搖頭,楊廣卻很高興,宇文承基代表了年輕一代的力量,只有這一代人趕快成長起來,才能報效國家,楊廣關切的問道:「聽聞你祖父褒國公身體欠安,不知現在可大好?」
楊廣口中的褒國公便是宇文述,隋朝重臣,英勇一生也難逃歲月的摧殘,在病床上躺了半年有餘。
不等宇文承基答話,宇文化及出列躬身道:「承蒙陛下關愛,我父暫無大礙。然人已老邁,常有胡言亂語,哎,臣自認望父之項背而不如,家中操持,勉強為之。」
切,宇文化及的意思很簡單,父親快不行了,他是家中繼承人,將來父親病逝,還有他繼承家業,承繼爵位。
楊廣點點頭,感嘆道:「褒國公驍勇善戰,鎮壓叛亂,戰功卓越,且忠心耿耿,為朕之股肱重臣。傳旨下去,加封宇文述為許國公,賜千年人參十支,萬年靈芝三株,朝政免叩拜之禮。」
宇文化及哭喊着就跪下了,拉着長腔道:「臣替家父謝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廣重用宇文家族,不能不說是個敗筆,宇文述一生雖戰功赫赫,但其子孫並沒有太大建樹,平白繼承了爵位和功勞,這也為將來的反叛奠定了基礎。
因為楊廣連日趕路辛勞,眾位大臣也都識趣,並沒有太多問題上奏,畢竟來日方長,不差這一兩天。
退朝之時,楊廣說了一句,袁天師到自己的書房來一趟。
袁天罡父女都是表情一凜,心裏都猜了個差不多,楊廣還是想通過預測的方式,得知隋朝將來的運勢如何。
袁天罡不敢不從,眉間難掩愁悶之色,這一切都被袁紫煙看到眼裏,心裏也暗自發愁。自己這個父親,不太擅長撒謊,而且用欺瞞的方式哄騙預測人,也是有違職業道德。
當然了,實話是萬萬不能說的,換了哪個皇帝聽了都會勃然大怒,所以對於一些時運不濟的人,真正的相師都會避而遠之,不忍實言相告。
觀文殿內,依然是滿滿藏書,看來大興宮嘉則殿中的藏書也在不斷的運往此處。要說對於知識的尊重和維護,楊廣在歷史人物當中也數得上上等。
「袁天師,多年不見,想必是修為有道,看上去氣定神閒,頗有仙風啊。」楊廣笑呵呵的先是贊了一句。
袁天罡連忙說道:「陛下謬讚,臣資質愚鈍,今日苦讀古書,卻始終參不透其中道理,心浮氣躁,言行有失,還望陛下恕罪。」
哈哈,楊廣大笑,袁天罡也太過謹慎了,分明什麼錯都沒有犯,卻已經開始替自己請罪。只不過這樣的父親為何會有袁紫煙這般的女兒呢,錯了都不帶認錯的,一犟到底。
笑過之後,楊廣又恢復憂鬱的神情,嘆息道:「朕適才在朝堂之上提及,總夢見先皇先後,可是朕的時日不多?」
袁天罡周身一顫,這點他是早就看出來了,楊廣氣色看似紅潤,但紅中帶青,山根處更是黑氣繚繞,分明是命數將盡的徵兆。
就在楊廣低頭喝茶的空隙,袁天罡飛快的跟女兒進行了一個眼神交流,袁紫煙眨眨眼,示意他可以實話實說。袁天罡會意,連忙又低下頭。
「呵呵,天師只管直言,朕恕你無罪!」楊廣放下茶杯笑道。
袁天罡屈膝就跪下了,先是重重磕了幾個頭,這才沉聲說道:「恕臣直言,早在朝堂之上,臣便觀得陛下氣色不佳,恐有頑疾在身。」
楊廣不由回頭看了一眼袁紫煙,也懷疑是她給袁天罡釋放信號,想要試試袁天罡的本事,追問道:「那你說說看,朕還有多少年?」
袁天罡仍是低着頭半伏在地上,低聲道:「陛下龍體當以時日計算。」
楊廣臉色一沉,嘆了口氣,「多少時日?」
袁天罡閉目掐指,良久微微嘆了口氣,含淚說道:「多說八百日!」
袁紫煙在心裏悄悄贊了一個,八百天,也就是兩年多點,楊廣的身子能撐到這個時候已經是不錯了。
楊廣沉默不語,袁天罡也不敢起身,屋裏死氣沉沉的,良久,楊廣突然輕輕笑了起來,上前親自攙扶起袁天罡,意味深長的說道:「天師神算,果然能窺破天機,只不過今日這話不要帶出這間屋子便好。」
「臣明白!」袁天罡連忙保障。
「哎!」楊廣又是一聲長嘆,背着手在屋裏溜達,終於問道了至關重要的問題:「我大隋名將僅張須陀一人爾,卻也年邁。王世充太過耿直,王仁恭性情暴虐,而楊義臣則已作古,朕常在想,若無這幾人,大隋江山又有誰可保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