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竹和楊杲也跟着一起跑,袁紫煙卻有些不解,那明明就是個人啊,哪裏來的鬼啊?
「諸位且留步!」壯漢在後面大喊着追了上來。
「快跑,不要回頭,不要回頭!」楚靈兒驚恐之下,兩條小細腿交替向前,都快成了一個車輪,速度那叫一個快啊。
再快也比不過後面這個,壯漢猛追一陣,然後雙足發力,騰空躍起,穩穩落在一行人之前。哦,還是個練家子。
「鬼,鬼啊!」楚靈兒閉着眼睛躲在袁紫煙懷裏,可憐的小模樣着實讓人心疼。
「靈兒,別怕,有鬼我也會把他給打走!」袁紫煙安慰了幾句,隨即衝着壯漢喊道:「喂,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快點報上名來!」
壯漢並不答話,而是又上前幾步,楚靈兒尖聲大叫,附近幾處民宅都亮起了燈火,還傳來狗吠之聲。
「這位可是楚家小姐?莫要大聲,驚擾眾人,我等都會被捉。」壯漢急了,恨不得來捂楚靈兒的嘴。
「你怎麼認識她?」袁紫煙愣了,壯漢又盯着袁紫煙看了一會兒,含淚問道:「請問可是袁紫煙小姐?」
「是啊,怎麼啦?」袁紫煙愣愣的答道。
沒想到壯漢噗通一聲雙膝跪地,重重幾個響頭,酒全醒了,淚如雨下,錘砸着自己的胸口說道:「袁小姐,我是王躍山,當初負責護送洛陽待選御妻的官差啊!」
官差?
往事一幕幕閃現在眼前,楚靈兒幾乎嚇掉了魂,不斷沖袁紫煙點頭,就是,就是他!
留了鬍子,頹廢了許多,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倒是楚靈兒眼尖,袁紫煙連忙扶起王躍山,笑道:「原來是官差大哥。對了。靈兒,官差大哥當初並沒有死。」
楚靈兒這才稍微鬆了口氣,王躍山連忙賠笑道:「讓楚小姐受驚了,昔日是袁小姐替我矇混過關。總算是保住了一條性命。此處不宜說話,還是進院中再敘吧。」
一行人連忙又回到了院子裏,四處都很凌亂,滿地酒罐子,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沒有。袁紫煙問道:「官差大哥。你不是還有老人孩子的嗎,他們在哪兒呢?」
「叫我王躍山就行。」王躍山嘆了口氣又說道:「昔日得救之後,我便隱藏起來,刀傷發作幾度昏迷,天不絕我,後巧遇採藥老人將我救下醫治,總不至於身殘。先前我不敢回家,再後來便遇戰事,我不知幾次易主,最後流落在此。宅院也不知何人所有,家人也失去了聯繫,只得囫圇度日罷了。」
「只要人活着那就不怕,躍山大哥,我們也是從宮裏逃難出來的,希望你能替我們保密。」袁紫煙沒隱瞞的說道。
「幾位氣度非凡,一看便不是凡人。這位公子?」王躍山狐疑的打量楊杲,楊杲淡淡道:「叫我丫蛋便好。」
丫蛋?聽上去是農家孩子的稱謂,王躍山也在官場混過,知道對方不想說出真實身份也沒有追問。嘆息道:「那宇文化及真是狠心,殺了陛下不說,隋氏宗親大都被殺害。可憐十歲出頭的趙王爺也不放過,聽說血濺當場。死的很慘啊。」
「是齊王吧?」袁紫煙糾正道,杲兒就在眼前,分明是謠傳。
沒想到王躍山卻擺擺手,堅定的口吻說道:「這外面都貼了告示,聽說還有人去流珠堂祭拜過皇帝和趙王,十幾歲的孩子。錯不了。」
袁紫煙一陣錯愕,楊杲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分明是宇文化及坐實自己被害的事實,即便以後自己站出來,也沒人相信他是真的。
「不知道蕭皇后現在處境如何?」袁紫煙打聽道,其實也是替楊杲問的。
「秦王浩被立了新帝,蕭皇后自然是被尊為太后,哎,只不過這天下早就不再姓楊,這太后之尊也是空有其名,遮人耳目罷了。」王躍山搖頭嘆息道,大概是感慨,窮人的一生歷經艱辛和波折,沒想到富貴人家也是如此。
「終歸是能好好活着,如此我便放心了。」楊杲又是一聲嘆息,袁紫煙怕他說漏了嘴,連忙打岔道:「躍山大哥,不知道家裏有沒有吃的?」
王躍山猛拍了自己一下腦門,「瞧我都快忘了!家裏還有些米,我再去殺只雞來!」
哦?還有燉雞可以吃?聽到這個,袁紫煙等人都不由流出了口水,但是院子裏根本沒有雞舍,哪裏的雞啊?
王躍山嘿嘿一笑,道聲稍等,推門走了出去,沒多大功夫,手裏便多了兩隻雞,只不過脖子都被扭斷了。
「躍山大哥,這雞是你偷的吧?」袁紫煙不悅的說道。
「我王躍山即便餓死,也不做這勾當,我已在他家門前放了些錢銖,當是咱們買的。」王躍山正色說道,倒是讓袁紫煙刮目相看。
王躍山手腳麻利的去放血拔毛,楚靈兒和雨竹則添水生火,楊杲則去劈了一些柴火,讓灶爐燒的旺旺的。
雖然清湯寡水,並沒有太多調料,但是半個時辰之後,濃郁的雞肉香氣還是讓一行人都咕咚咚拼命咽口水。
終於做好了,王躍山連忙用一個大盆盛好,將兩隻雞端到幾人面前。
袁紫煙顧不得招呼,自己已經撈起一塊雞腿肉放到楊杲碗中,自己則一個雞翅,香的那叫一個香啊,楚靈兒和雨竹也全都把淑女風範拋到腦後,連吃雞肉帶喝雞湯,吃到開心的時候,還咯咯笑幾聲,好似這是平生遇到的最快樂的事情。
兩隻雞雖然沒有現代的肉食雞那麼肥,但是加起來也得差不多三斤多了,幾個人好久沒碰油水,肚子虧空很大,又都是活力十足的年輕人,難免飯量大些,就着稠稠的粥吃到快見底,袁紫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王躍山只是一旁笑呵呵的看着,一塊也沒動。
「躍山大哥,你也吃啊!」袁紫煙不好意思的連忙招呼王躍山一起吃。
「我晚上吃了醬牛肉,吃不下了!」不知道真假,王躍山拍拍自己並不是很鼓的肚子,落魄如斯,哪有閒錢吃醬牛肉啊。
袁紫煙才不信,非得拉着王躍山一起吃,他百般退讓,最後只是拿了個雞爪子,嘿嘿笑着,這就夠了,然後在一旁吃了個乾乾淨淨,做雞爪子骨骼標本都不用再額外處理了。
一大盆雞,最後只剩下不到五塊肉,大家都說飽了,其實誰都能把這幾塊給吃進去,太不好意思了。
袁紫煙以浪費可恥為由,當然這些肉和湯都很快進到了王躍山肚子裏,大家說說笑笑,很是開心。
吃飽了,夜色也已經很深了,天上一輪皓月,不至於讓這個世界漆黑一片。王躍山就睡在院子裏,像個衛兵一般守護屋內的貴人們。
袁紫煙也太累了,倒頭便睡着了,其餘幾個也是如此,甚至半夜連翻身都懶得翻。
由於放鬆,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幾個人才醒來。王躍山早就準備好了洗臉水,袁紫煙洗了一把直咧嘴,盆子裏一股子雞油味,竟然是昨天吃雞的那個盆,足可見王躍山的日子過得也是相當湊合。
早飯,也可以說是午飯,雖不是特別豐盛,但有粥有餅有雞蛋,起碼量足,可以吃飽。
即使這樣最簡單的農家生活,也足可以讓流浪在外的人產生惰意,袁紫煙生怕在這裏養懶了,狠狠心下命令,吃完飯休息片刻,接着趕路。
因為袁紫煙聽說,宇文化及已經帶着新皇帝從江都發兵了,應該是想重新奪回大興宮。要知道,宇文化及的對手可是李淵一行,他是絕對打不贏的,但是此時留在這裏危險系數太大,還是儘快離開為好。
「躍山大哥,這點碎銀子算是我們的飯費,我們不能留在這裏太久,馬上就走。」袁紫煙吩咐楚靈兒給王躍山一些錢,楚靈兒沒捨得多給,只是拿了相當於兩隻雞錢,至於住宿還有其他飯食她默認是對方請客。
袁紫煙不由瞪了楚靈兒一眼,劈手拿過錢包,大方的倒出些碎銀子,硬塞到王躍山手中,說道:「大哥也別嫌少,以後有機會我再給你補上。」
「袁小姐,這錢我絕對不能收,你救了我一條命,難道一頓飯我就不能回報嗎?」王躍山堅決不要,拿過錢袋子又遞到楚靈兒手中,楚靈兒象徵性謙讓一通,還是快速塞自己懷中。也並非是她小氣,而是山高路遠,用錢的地方太多,起碼得保證路上有飯吃。
「可是你也得生活啊。」袁紫煙無奈的說道。
「我還有些積蓄,正是上次周家大小姐路上賞賜的金銀,還有您給我的一些首飾換來的錢。加上這兩年出了些苦力,得了些軍餉,倒也不缺。」王躍山說道。
「好,那盛情難卻,等以後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再說話。」袁紫煙這就打算和王躍山告辭,姐弟四人繼續趕路。
沒想到王躍山卻擋在了袁紫煙面前,重重的再次叩頭,滿臉誠懇的說道:「小姐,您若是不嫌棄,就讓我跟着你們吧,就當是多了匹駝貨的馬,萬一遇到山匪賊人,我也可以替你們抵擋一陣。」
「這……」
「我料定小姐不是凡人,以後必定有番造化,我王躍山願意追隨小姐,誓死不悔!」王躍山說完砰砰磕頭,態度十分虔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