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軌等人露出了笑模樣,原本以為袁紫煙和李世民是一條戰線上的,他倆喉舌一致,沒想到袁紫煙還真是個有膽魄的女子,見識非同凡響。
李世民面上有些掛不住,路上還說的好好的,要消耗薛仁果的實力,怎麼一下子就變了口風。
「軍師也太過善變,女子情緒多變留在平日尚可,莫要帶到軍中而來!」李世民不高興的說道。
袁紫煙也沒有在乎,看似冷靜的分析道:「上次與其交戰失敗,薛仁果定然有輕敵之心。正所謂是驕兵必敗,而我方將士蓄勢待發,此戰勝算極大!」
「軍師所言極是!」竇軌激動的說道。
啪!李世民猛地拍了下桌子,冷聲說道:「反言之,正因我方上次大敗,心有膽怯,而對方士氣高昂,對其鋒芒,有何益處?」
「那也總該做些事情,比如前去叫陣之類,把薛仁果激怒!」袁紫煙想了想又說道。
李世民冷笑連連,冷冰冰的說道:「以軍師之能,想出的計策就是這個嗎?」
「世民,咱倆能不能不要意見不同時就吵架啊!」袁紫煙氣惱的說道。
「是你言行不一,行軍打仗豈是兒戲?我軍十數萬將士性命,難道就該被忽視嗎?」李世民反駁道。
袁紫煙不由低下了頭顱,微微嘆了口氣,默默轉身走出去。是的,不能不說,她為了急着救李密,卻疏忽了這些將士的性命,如果為了救一人,而多搭上幾萬人的鮮活生命,又怎能是一個小小的袁紫煙可以償還的呢?
「再有勸戰者,軍法處置!」身後傳來李世民果斷的聲音,緊接着,那幾名將軍便灰溜溜的退了出來。雖然滿心不服氣,但也說不出什麼來。還是暫且觀察一段時間。
袁紫煙獨自一人坐在高墌府邸的一處石橋上,月光流淌,映照在水光粼粼的橋下,分不清哪裏是人間。哪裏是幻境。
袁紫煙呆呆的看着水中的月亮,以及月亮旁邊那個孤獨的身影,頭一次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孤獨,難道這就是長大的感覺嗎?
哎,袁紫煙重重嘆氣。覺得長大真的沒有什麼好,太多煩惱,又無法灑脫扔掉,哪裏比得過無憂無慮,有個糖塊或者小石頭都可以樂呵半天。
如今錦衣玉食,受人尊敬,可卻像這水中的倒影一般,虛無縹緲,讓人抓不住,卻又深陷其中。
不知何時。水下月影旁邊又多了一個人影,佇立一旁,袁紫煙怔怔的看着水中一雙倒影,好像還很般配,角度問題,人影比人靠的更近一些 ,好似寂寞之中相依為命的患難知己一般。
「紫煙,怎麼也不多穿件衣服出來,莫要着涼了。」李世民將自己的披裘解下,披在袁紫煙身上。
還帶着體溫和男人氣息。這種感覺讓她心頭一顫,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紫煙,其實白日我並非是針對於你。為將者,勇。當有統籌帷幄之能,而仁,則要愛民如子,視他們為兄弟骨肉。」李世民從容的說道。
「世民,在你心裏,是不是要屬這天下最重要?」袁紫煙幽幽的問道。
「不。」李世民立刻否決。然後堅定的說道:「是這天下的百姓最重要。」
「這也太……」袁紫煙沒好意思把道貌岸然這四個字說出口。
「紫煙,我雖生在富貴人家,但行軍打仗所帶將士大多數都是出身寒微,百姓疾苦略見一斑。若得天下百姓盡歡顏,我李世民孤苦終老也無怨無悔。」李世民轉過身,直視袁紫煙的眼睛說道,以此證明,這都是他的心裏話。
「可是如果你的志願和家人,比如妻兒,父兄等等,你……」
「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的前者,但是後者帶給我的痛勢必是終生如影隨形,揮之不去。」李世民接過話茬說道,依舊是面如止水,但是眼中那麼憂傷卻是掩蓋不住的。
袁紫煙甚至都不敢和這雙灼熱的眼睛對視,別過臉,說道:「大話誰不會說,取捨之間總有利益衝突,最終都是為獲得最大的利益去奮鬥。」
「紫煙,你看着我,不要逃避。」李世民雙手搭在袁紫煙肩頭,兩人距離近在咫尺,袁紫煙一陣心頭亂跳,想要掙脫開,但李世民是何等力氣,竟然是動彈不得。
「紫煙,我自幼便是錦衣玉食,十幾歲便帶領幾十萬將士出征,地位金錢良友樣樣都占,我還要追求何等利益?」李世民笑着問道。
「是皇位!」袁紫煙鼓足勇氣,說了出來:「你剛才還少說了幾樣,那就是嬌妻美妾愛子!但是正因為你擁有很多很多,所以才會離那個終極目標越來越近。也許就是那麼一步之遙,讓你心嚮往之。」
李世民並沒有表現出太多激動的神情,而是靜靜的聽袁紫煙說完,袁紫煙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最後李世民則笑着,向袁紫煙伸出一隻手掌,問道:「可否隨我到石凳小坐片刻?」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去了再說不遲。」
袁紫煙猶豫一下,還是把手縮在袖口裏,李世民也不強求,兩人坐下後。李世民先是低頭不語,然後抬頭問道:「紫煙,我可否說過有奪嫡之心?」
「沒有。」
「那麼,我可曾對父皇已經兄長不敬?」李世民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軍國大事有爭執總不能算吧?」
「也沒有。」
「那你為何總是對我有這種擔心呢?」
袁紫煙徹底愣住了,是啊,李世民登基當皇帝,雖然是後世家喻戶曉的事情,但是此時並沒有這種事情發生啊。
袁紫煙這種做法分明是先入為主,這其實就是時空的混亂,既不能回到現代,而且還對當世之人有了很大程度的偏見。
要按這麼說起來,眼下的李世民又有什麼過錯?袁紫煙最近腦子很不夠用了,甚至還有點混亂,將雙手插入雲鬢之中,半天不做聲。
「紫煙,自從魏徵與你交談之後,你就變得憂心忡忡。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強迫追問,只是希望能儘快見到之前那個開朗愛笑的紫煙。」李世民柔聲說道。
不能不說,袁紫煙此時的心又暖了,冷冷熱熱交替變換,也讓人承受不住。「世民,今天確實是我糊塗,說那些話不經過大腦,以後儘量改正吧。」
兩人又和好了,倒是比以前更加親近些,說了半宿的知心話。最後的話題還是落在打仗之事上,李世民的意思是堅守上幾個月,在東邊斷了薛仁果的糧食運輸,西邊貧瘠,根本沒有補給可言,到時候再找人蠱惑下軍心,若能有主動投降的,那等於就卸去了薛仁果的相當實力。
確實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但是幾個月的時間袁紫煙可等不起,那個時候李密說不定都已經化成了枯骨。
試探好半天,袁紫煙終於鼓足勇氣,說道:「世民,可不可以縮短些時日,畢竟馬上就要到了寒冬季節,我方將士也深受其害啊。」
「若按最短理想時日,也要三個月時間吧。」李世民想了想說道。
「世民,可以縮短到一個月嗎?」袁紫煙不甘心的問道:「你那麼聰明,一定可以想到法子的對不對?」
李世民沉吟片刻,問道:「紫煙,既然心中有事,為何不與我推心置腹,坦誠相對呢?」
想了很久,也許眼下最可信任的人就是李世民了,袁紫煙如實說道:「其實是李密。」
李密?李世民眉頭微皺,其實他也猜的差不多,魏徵與袁紫煙的交集人物便是李密,能讓魏徵攔截大軍相告,定然是發生了不小的變動。
「建成一直與李密敵視,這次更是設了伏兵,打算將李密謀害。李密是誠心投靠陛下,如果被冤死,那豈不是太可惜了?」袁紫煙直言道。
「哼,那魏徵也不過是牆頭小兒,拿着我大哥的俸祿,卻私下裏還做着這等勾當。」李世民十分不屑的說道。
「這麼說你就是冤枉魏徵了,如果是舊主有難,他卻坐視不管,那才是真的無情無義。」袁紫煙說道。
「既然歸在太子府,就該為太子效力,即便是針對李密,也該是出謀劃策,方能盡良臣本分。」李世民據理力爭。
「這話說的就太過了,如果真是這樣一成不變,又怎會有那麼多天下豪傑投靠李唐?魏徵忠厚爽直,可是個難得的人物,將來有一天,你也會對他刮目相看的。」
「若魏徵真有本事,為何一直不被李密重用?難道說是李密有眼無珠,不識得金鑲玉嗎?」李世民反問道。
這,袁紫煙一愣,李世民的口才實在是太好了,袁紫煙也算是辯才無礙了,可是面對李世民,還是覺得應對困難。
「世民,咱們現在討論的焦點不該是魏徵,而是李密。也許再有幾日,他就要出關了,李建成一定會找個合適的時機給他設下圈套。李密驍勇善戰,能文能武,如果不能為李唐效力,那也是陛下的損失啊。」袁紫煙急急的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