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陳碩真為武德年間生人,而且還有些武藝。」袁紫煙淡淡道。
長孫無忌頓時傻眼了,這也太牽強了吧,直着脖子辯解道:「國師,此等推論難以服眾!」
「可是拿出去大傢伙議論一番,誰就能保證這個武字不是人為造出來的,就算是真的,想必長孫大人也沒半夜夢見老天爺,聽他親口對你說吧?」袁紫煙反問道。
長孫無忌一時語噎,不甘落後,憋忍半天之後,又說道:「陛下,人各有私心,國師與那武媚感情篤厚,自然無視大唐安危,為其辯解。臣認定這個武字就是對應武媚!」
「大人,既然說到私心這一塊,我也很不明白,為什麼之前你盯着我,如今又盯上了武媚,不把我們娘倆弄死就不甘心。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大唐社稷之類的高談闊論,也來講講你的私心到底是什麼?」袁紫煙突然冷下臉來。
長孫無忌自然不肯承認:「我心底無私!」
「那我來替你說吧!」袁紫煙說道:「陛下,這些年長孫大人將朝廷所得賞賜大多用來拉攏關隴世族,除去些許先帝舊臣,朝堂幾乎就成了他長孫無忌的天下。而且長孫無忌任人唯親,自己的幾個兒子,宗族之人都是年紀輕輕便擔當重任。而我袁紫煙是個另類,無依無靠,有幾個生死弟兄也都是布衣出身,說白了代表的是寒門子弟的利益,想必是大人看着我礙事,想要連根除掉,將朝堂改名換姓!」
「你?!」長孫無忌氣得說不出話來,天底下誰不為自己的宗族利益考慮,但他絕對沒有篡逆謀位的想法,「陛下,長孫一家對陛下,對大唐忠心耿耿,袁紫煙危言聳聽。陛下萬萬不可信她的啊!」
「舅舅,地上涼,快起來吧。」李治不動聲色,他何嘗不知道。舅舅的勢力越來越大,彈劾外戚弄權的奏摺也多如雪片,只不過其功高蓋主,牽一動百,反倒是國師敢作敢為。能當面呵斥幾句,也算是給他敲個警鐘。
「舅舅,義母,你們都不要吵了,說到底也都是為了朕好。不過舅舅,不管這個武字代表何意,武媚是朕心上所愛之人,其溫柔嫻靜,智謀出眾,想必舅舅也是知曉的。更何況如今她還是朕皇兒的生母,朕自然要善待她。否則為了一個莫須有之事,便將其趕出宮門,天下人多會怨朕薄情寡義,喜新厭舊。」李治從容的說道。
「陛下,後廷女子眾多,從高祖至太宗,臣從未多加評論。只是這武媚關係大唐運勢,不可不防啊!」長孫無忌懇切的說道。
「陛下,我還真想到一件事兒。武媚跟這個陳碩真還確實有點關係呢。當初陳碩真喪夫之後,曾在感業寺出家,說起來,算是武媚的師姐。」袁紫煙呵呵笑道。
李治如釋重負。說道:「舅父,這下事情明了,當然這陳碩真也不能小瞧,此事就麻煩舅舅儘快處置。」
「陛下,那武媚?」
「皇兒尚小,就由武媚親自餵養至周歲再說。到時候是走是留。由舅舅說了算。」李治算是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長孫無忌啞口無言,皇帝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能再堅持什麼,只得是無功而返,回到家後也越想越鬱悶,甚至小病了一場,好似看到了關隴世族的危機,小十天才算好。
同樣因為想不開而病倒的還有王皇后,武媚如願生了個漂亮的兒子,還被李治當場賜名李弘,要不是為了照顧其餘嬪妃的情緒,加上當時的武媚並沒有封號,否則這個孩子就得被封王。
在子嗣問題上,後廷的女子個個都是天才,她們不像男人那般粗心,幾乎全都看出來,這個武媚已經母以子貴,在後廷里扎了根。
而且自從有了孩子之後,武媚也被袁紫煙接到了夢蘭軒,等於是脫離立正殿的管制,王皇后白忙活一場,為他人作嫁衣裳,心裏憋屈到極點,又無處發泄。
一場冬雪過後,王皇后寒氣入侵,到底病倒了,連續發燒半個月都沒有好,期間李治派人過來慰問了幾句,自然恩愛再次消失不見。
立正殿冷冷清清,想到也曾在這裏居住的長孫皇后,也許每日也是這樣苦苦等待陛下的身影而不得如願。只不過長孫皇后是幸運的,有那麼多孩子,而且自己的骨肉當了皇帝,作為女人而言,這就足夠了。
王皇后長訓短嘆,心情煩悶,其餘嬪妃也不敢湊近,偏偏這天蕭淑妃帶人來了,懷裏還抱着她最為喜愛的波斯貓,通體雪白,似通人性。
「見過姐姐,姐姐可大安了?」蕭淑妃笑吟吟的微微施禮。
王皇后白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這還用說嗎,誰的病好了還會在床上躺着。「借妹妹吉言,已經大好了。」
「呦,病了這麼多日子了,怎還未根除?怕是心病難醫吧?」蕭淑妃湊近低聲說道。
王皇后費力的撐起身子,怒斥道:「淑妃,難道你是來這裏看我熱鬧的嗎?本宮一時失算,誰又曾想武媚運勢如此好,險象環生之下,竟然步步高升!」
「姐姐,怎就到了這個時候還分不清遠近呢。咱倆可是在東宮之時便姐妹相稱,那時候武媚算什麼,不過是個小小的才人,正所謂爛泥扶不上牆,武媚也都快三十的人了,還能受寵幾年?」蕭淑妃似是安慰王皇后,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哎,女人能有幾歲青春年華?」王皇后自憐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感嘆道:「你們好歹都有自己的兒子,可是本宮呢?再過幾年,本宮也老了,這立正殿只怕就要變成冷宮。」
蕭淑妃竟然眼圈一紅,將貓交給宮女,拉住王皇后的手,說道:「姐姐,以前是妹妹不懂事,總是想要一爭高低。因為妹妹認為姐姐是大度之人,無論妹妹做錯什麼,姐姐都會寬恕。可是事到如今才知道,封號越高,危險也越大,那武媚以尼姑身份勾引陛下,還一舉得男,此時又有國師為其撐腰,我才知道,以前是忌恨錯了人。姐姐!」
王皇后不可思議的看着蕭淑妃,此時她向自己道歉嗎?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
「哎,我知道姐姐心裏猜忌,若非是武媚,我也許到死都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姐妹。」蕭淑妃用帕子擦擦眼淚,說道:「以前妹妹受寵,得意忘形,根本不考慮姐姐的感受,唯有今日自己也落得了這個下場,方知姐姐這些年過得不如意。」
「淑妃,難為你能這麼想。」王皇后心頭委屈,也不由流下眼淚,每日空守閨房已經是難以忍耐,更何況明知等待的人卻在別的女人那裏歡愉,作為女人簡直等同於在熬煎。
兩人惺惺相惜,由敵對的身份變成了盟友,其實在宮中並不稀罕,無非是團結起來,以更大的優勢扳倒武媚罷了。
此時的武媚則又回到了自己的老住所,夢蘭軒,懷裏抱着剛剛睡着的李弘,眼睛不眨一下的盯着看。
「呵呵,都瞧了半天了,別累着了。」袁紫煙呵呵笑着。
「姨娘,我可否也能像陛下那樣稱呼您義母呢?」武媚抬頭問道。
「呵呵,無非是個稱謂,想叫什麼隨你便。」
「義母!」武媚甜甜叫了一聲,感嘆道:「真好,就像是在自己家裏。」
「傻丫頭,你在這裏住的時間比在你自己家還久,當然也是家。」
兩人正說着話,隨着一陣香氣飄過,武媚的補湯送到了,應該是熬製了很長時間,肉和筋都化在了湯裏面,十分濃郁粘稠。
侍女將李弘輕輕接走,武媚端起碗,微微皺了下眉頭,捧起來咕咚咚就像是喝藥一般一口氣喝完,之後連忙又塞嘴裏幾塊水果才算是壓住。
「寶萊,這湯太過油膩了,不行就少喝點兒。」袁紫煙心疼的說道。
「義母不知,弘兒食量不小,唯有多飲湯水,奶才會充沛。」武媚擦擦嘴巴,不以為然的說道。
「以後熬湯的時候把上面的浮油全部去掉。」袁紫煙還是回頭叮囑了宮女一句。
「是武媚太過挑揀,這些食物放在民間,也不是普通百姓吃得起的。」武媚感激的說道。
「話雖如此,但是油性過大人會長胖的,到時候再減肥可就難了。」袁紫煙愛憐的整理武媚有些凌亂的髮絲,叮囑道:「雖然愛孩子,但也不能把他看作是全部。寶萊,你應該知道,真正能給你們母子依靠的是治兒。」
「寶萊明白。」
「你不明白。」袁紫煙輕聲呵斥,「瞧你,為了孩子,休息沒有規律,也不注重梳妝打扮,陛下看到了又怎麼會歡心呢?正所謂女為悅己者容,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得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哎,確實無心了。也許等弘兒大一些,我就要離開皇宮,到時候再打扮給誰看呢?」武媚黯然神傷。
「不到最後時刻,就不能輕易放棄。以後是以後,現在是現在。」袁紫煙堅定的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