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煙對此不動聲色,暗嘆柳奭等人確實挑了個好時候,武媚被關押被質疑,無論願望與否,此時她的兒子都沒有資格被提名太子。
長孫無忌也說道:「陛下,柳相所言極是,太子不立,朝廷動盪,禍亂之源,當務之急啊!」
李治咳嗽兩聲,側目看看面無表情的袁紫煙,低聲說道:「義母,您不說說有洗清武昭儀的證據嗎?為何不當庭拿出?」
袁紫煙含笑看了李治一眼,知道他此時還在惦記武媚,輕聲道:「陛下,此證據只可為武媚脫身,卻暫時不得真兇。」
兩人正竊竊私語,長孫無忌卻唯恐袁紫煙從中作梗,高聲問道:「國師難道不認同這個說法嗎?」
袁紫煙冷哼一聲 ,說道:「既然是朝臣們強烈要求,陛下,此事確實應該考慮了。」
「忠兒倒也乖巧,但比起聰慧,卻不如素節,若論相貌,也不似弘兒,好似並非最佳人選。」李治仍然有些不甘心。
「陛下,君王不在乎容貌,而看重氣度,陳王之前為宮人所養,若得皇后親自培養,不出幾年便可獨當一面。而君王也最看重德行,昔日太宗在太子人選之上也頗為難,而最終選中陛下緣由,則因您慈愛包容,非其他皇子不可比擬。依臣之見,陳王頗有帝王之風,當之無愧的太子人選。」柳奭看準時機,再度勸說。
群臣你一句我一句,當然大多是力挺皇后之子,李治看袁紫煙總不表態,於是點名問到了程咬金,因為他知道兩人關係很好,應該會提出些反對意見來。
「左屯衛大將軍,你以為如何?」
程咬金正有些打盹,猛不丁還愣了一下,連忙出列,想了想說道:「陛下。這個忠兒呆頭呆腦的,確實現在看不出什麼來。」
眾人一陣唏噓,連李治臉上也不太好看,自己的兒子還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袁紫煙卻覺得十分好笑,程咬金這麼多年還是改不了自己大咧咧的毛病。
「但是吧,忠兒過繼給皇后就不同了,佔了個好娘,還有個好舅姥爺柳相。對了還有長孫大人這個一手遮天的舅爺爺,嘿嘿,這樣的情況下,想不當太子都難啊。」
哈哈,群臣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多心裏暗稱痛快,事實也是這樣,子以母貴,陳忠這是走了大運了,祖墳上冒得青煙呼呼的。大風都刮不散。
「程將軍,你這是誇人還是損人呢?」柳奭面上掛不住,忍不住質問道。
「瞧你們這些文人,臉子那麼容易酸。哎,也是,天下太平了,無仗可打了,倒是顯得我們這些人就跟吃白飯似的,站在這裏都礙事兒,還不如尉遲恭那個老傢伙。託病在家養鳥去!」
「程將軍,別跑題啊,說說太子的事兒。我沒聽明白,這個忠兒到底是可立還是不可立啊?」袁紫煙也聽不下去了。程咬金就是那種喜歡顯擺的人物,此時吸引了眾多目光,照這麼下去,肯定要說個沒完沒了,於是及時叫停。
「其實吧,我認為陳王可立的原因還有一條很重要。他畢竟是皇長子啊,咱們家也是這樣,好東西不都留給大兒子嘛。」程咬金拍拍肚皮,以為這事兒很簡單,用不着大費周章。
長孫無忌暗自鬆了口氣,還客氣的對程咬金拱拱手,大是大非面前,原來程咬金也沒有一味看袁紫煙的臉色。
「義母,您看?」
「治兒,你是皇帝,朝堂當然你說了算。」袁紫煙微微一笑。
李治考慮這件事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總覺得欠妥當,下不了決心,再看看群臣期許的目光,張張嘴又閉上了,沉默不語。
見狀長孫無忌乾脆又加了把火,上前一步說道:「陛下,當下後廷烏煙瘴氣,若是太子得立,必定是恢復朗朗晴空。」
「臣等舉薦陳王為太子!」群臣附和。
李治臉上很不高興,舅舅明顯是在暗示自己,如果能立陳王為太子,他也許會饒武媚一條性命。
罷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李治當即宣佈,李忠過繼中宮為皇長子,擇期冊立為太子,群臣山呼萬歲,柳奭更是激動的流下了淚水,有了太子這重保障,他以及後世子孫起碼能維繫兩代恩寵。
長孫無忌更是長舒一口氣,覺得虛脫了一般,正是因為李忠資質一般,所以在長孫無忌感到危機之時才會推舉他。將來掌控一個孱弱的皇帝,總好過一個精明的,就好比是蕭淑妃的兒子,武媚的兒子等等。
塵埃落定,心事已了,李治也是感到有些放鬆,不管好壞,起碼眼下有了一個定論,可以暫時不用再去想這樣的事情。
散朝之後,群臣議論紛紛的離開了朝堂,很是熱鬧,畢竟了卻了一樁大事。長孫無忌和柳奭相視一笑,志得意滿,連胸脯都挺得高高的。
「恭喜柳相,宮中再多一靠山。」長孫無忌笑呵呵的拱手說道。
「也是長孫大人鼎力相助,否則絕非易事。」柳奭也識趣的拱手說道。
「但若想太子穩坐東宮,還得是清除障礙方可高枕無憂啊。」長孫無忌點撥了一句,柳奭自然明白其中的含義,一行人跟着來到了御書房,想要看看袁紫煙到底拿出怎樣的證據來洗清武媚的嫌疑。
眾人坐定之後,也不需要催促,袁紫煙命人拿出一個小包裹,然後當着眾人的面打開,裏面是件寬鬆的斗篷。
不用說,應該是找到了兇手當天穿過的服裝。長孫無疑微微皺眉,首先問道:「國師大人,如何證明這件就是兇手當夜穿過的?」
「有以下幾點,首先這件斗篷是女子穿着,第二做工精細,布料上乘,非王公貴族不可得,第三條,這是在城郊找到的,而且那處塵土較多,且這幾日風並不大,從車輪碾壓的痕跡來看,馬車十分可能是從宮中出來後便將此物隨手扔掉。」袁紫煙緩緩說道。
「國師大人,縱然以上都是真的,但是亦不可證明劉氏之死是宮外人指使。首先這斗篷並無特殊要求,但凡女子都可以穿着。而且布料也不足為奇,許是王公貴族相贈親友也難說。尤其是這馬車印,更是離奇,誰也不能證明它就是從宮中而出。」褚遂良認真分析,又補充道:「非是我衝撞國師,實在是不想牽連無辜,宮外王公大臣人人自危。」
「褚相考慮十分周到,紫煙佩服。」袁紫煙話鋒一轉,說道:「此事簡單,讓忠兒辨認一番即可,亦或是讓忠兒提前畫出這斗篷模樣,拿來比對就是。」
「國師大人,適才褚相已經說明,一件普通斗篷無法證明什麼,這樣的東西宮內外都可以有。」長孫無忌強調道。
「我還沒有說完,這件斗篷之上還有股香氣,而且十分特殊,想必是哪家用來熏屋子衣衫的。我記得前朝之時,隋煬帝御用龍涎香,香氣多日不散,這香料雖然比不上龍涎香,但豈是普通百姓可以擁有?至於為忠兒昔日所聞到的那種,自然可以輕易辨認。」袁紫煙略作停頓,然後又說道:「我不能證明其他,但是唯有一點千真萬確,那就是武媚絕沒有此香,而且她此時正在孕期,也是不允許隨意使用的,這個基本常識想必大家都知道。」
眾人都沉默了,這些日子李忠一直住在立正殿,由皇后親自照料,袁紫煙是無法輕易靠近的,當然也無法跟他串供。
「陛下,宮外之人聯手殺害御妻,並栽贓嫁禍後廷妃嬪,事關重大,想必有巨大陰謀。」長孫無忌猛然一驚,連忙起身說道。
李治臉上也是陰雲密佈,這件斗篷的關鍵之處就在於香料,這麼名貴的香料,全長安能夠使用的不會超過二十家,而且還有女人參與其中,這讓李治感到後脊梁骨莫名的發涼,似乎還聞到了血腥的味道。
「此事就交給舅舅詳查,絕不可讓真兇逍遙法外。」李治正色道。
「老臣定不辱使命!」長孫無忌信誓旦旦的說道。
「陛下,若是大張旗鼓的查下去,正像長孫大人所說那樣,必定是人人自危,還是先暗中查探比較好,以免連累無辜。」袁紫煙建議道。
而此時長孫無忌卻改變了主意,擺手道:「國師大人此言差矣,放任不管定會助長其囂張氣焰,而且暗中查訪,受限頗多,難以取證。」
「長孫大人所言極是,一人難以在宮中作亂,想必是其身後有團伙支撐。這些人魔爪已經伸向中宮和太子,其心昭昭,不可忽視啊陛下!」柳奭也是驚出一頭汗,連聲說道。
「好,柳愛卿協助長孫大人一併調查,不可有漏網之魚!」李治沉聲說道。
袁紫煙微微嘆息,一件斗篷引起的軒然大波正在拉開序幕,這裏面的主謀自然要受到牽連,但毋庸置疑的,也定會有無辜之人受到牽連,王室成員名單又會進行一次大洗牌,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