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謀天下 第四四五章 分清功過

    「呵呵，國師點子最多，想來也是好的，但說無妨。」李世民道。

    「宮中最近十分沉悶，後廷皇子公主嬪妃也多日未曾見到陛下，不如今日齊聚一堂，舉辦一場宴會。」袁紫煙又補充道：「至於歌舞，這些都不難安排，當然也可以個人臨場發揮。」

    眾人都覺得是個不錯的主意，其實袁紫煙這麼做是基於兩點原因。

    首先，御醫說李世民胸中鬱結難舒，最好能開懷大笑哪怕是暢快淋漓的哭一場都行，否則氣血不暢，加上身體每況愈下，隨時都有猝亡的可能性。

    第二點，不敢如何拖延，人的壽命是有限的，袁紫煙也想趁此機會，讓李世民再看看所有的妻兒，將來不會留下太多的遺憾。

    雖然是臨時決定，宮中這些年經常舉辦招待外來使者，以及龐大的皇族各種慶典，對於舉辦大型筵席經驗十足。晚飯之時，燈火通明，嬪妃幼年皇子公主，以及在長安的成年公主們都被請進宮中，大臣們自然也是悉數到場，人頭攢動，喜氣洋洋，勝似過年。

    由於李世民龍體欠安，宮中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何況是如此熱鬧的舉辦盛會，所以每個人都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個個紅光滿面，相互感染熱烈氣氛。

    李世民見到如此場景也是精神大振，微笑着和前來問安的人打招呼，只不過話不算多，嗓門也不如以前明亮。

    接下來編排的舞蹈歌曲等項目都是大唐專業人才演奏，自然是陽春白雪，十分高雅。但是令人遺憾的是，李世民對此是司空見慣，竟然聽到半截開始有些昏昏欲睡。

    皇帝的興致不高，眾人也不好喧鬧，眼看着宴席就要提前結束，而李世民依然沒有風發泄出憋悶的情緒。

    高陽公主雖然收到了邀請函，但卻跟父皇慪氣。堅決不肯前來，這多少也影響了李世民的情緒，愈加的低沉。

    「今天可能是人數最全的一次聚會了吧？」袁紫煙笑着走到中央問道，大家哄得一聲笑了。有的說是，有的說不是，看從哪個角度來看。

    「既然都不是外人，那我就獻醜一次，為陛下獻歌一首。如何？」袁紫煙又問，自然是贏得了陣陣掌聲。前面提到過，袁紫煙的嗓音特殊，有點像前朝的獨孤皇后，圓潤厚重，大氣磅礴。

    早就聽說當初國師清歌一首，將皇帝的心攏住，這對於很多人而言，只是個傳說，很少人能親耳聽到。

    李世民也來了興致。笑道：「朕可是許久沒聽國師唱歌了，諸位可不要錯過精彩啊。」

    「精彩談不上，只要大家不笑話我就是了。」袁紫煙清清嗓子，唱起了未來時代那首《向天再借五百年》，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溫柔的曲線，放馬愛的中原愛的北國和江南……」

    悠揚的旋律一出，在座的多是行家，立刻被這奇異的聲音所吸引，紛紛屏住呼吸，大廳內一片安靜。唯有袁紫煙的歌聲飛揚。

    「看鐵蹄錚錚踏遍萬里河山，我站在風口浪尖緊握住日月旋轉。願煙火人間，安得太平美滿，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李世民激動萬分。猛然站起身來，一動不動的瞪大眼睛聆聽袁紫煙歌唱，神情卻是十分激動，胸口微微起伏，好似內在已經是波濤洶湧。

    這樣的歌曲對於帝王來說，是發自內心的吶喊。是虛弱無力的掙扎，是不言放棄的奢望，也是冷靜過後**的痛。

    一曲完畢，現場愣了足足半分鐘，李世民高聲叫了一聲好，眾人叫好之聲此起彼伏，而袁紫煙的目光穿越眾人熾熱的追捧，與李世民相聚。看到那雙已經不再明亮的眸子裏充滿了淚水，卻被他極力忍住，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不能當眾表現出他的脆弱的。

    之後宮中便是搬遷工作，這等場景確實有些熟悉，當初楊廣搬來搬去的時候，大致就和這差不多。

    李世民在翠微宮的含風殿，室內佈置也儘量和之前相同，以免有何不適，結果也是如此，李世民平穩過渡，沒有任何的不良反應。

    袁紫煙暗自鬆了口氣，看來搬到這個地方是個正確的選擇。李治幾乎全面接管了朝政，即便是李世民想要自己批閱些奏摺他也不肯，全都奪了過去。

    不過，李治這種積極並非是爭權奪勢，而是一心想要父皇多休息，因為每天李治都會把朝中大事來向父皇報告，遇到拿不準的主意也都來問他。

    最後李世民安排李治不懂的可以向長孫無忌和褚遂良諮詢。

    「治兒也常詢問舅父，舅父每次都解答十分詳盡。」李治連忙說道。

    李世民點點頭，又沖李治招招手，讓他坐在自己跟前，意味深長的說道：「治兒，長孫無忌雖是你的舅父，但首要一點，你千萬記住，他也是你的臣子。」

    李治露出茫然的神情，李世民嘆息道：「作為帝王，這也是身不由己。太過寵信朝臣，即便他們自身不妄自尊大，但不乏諂媚小人恭維，久而久之，外戚當道，朝廷動亂之始。」

    「舅父可是二十四功臣之首。」

    「治兒，你還是沒有理解你父皇的意思。」袁紫煙笑着拍拍李治的肩頭，說道：「二十四功臣其實並沒有排序，當然先後位置也確實代表些問題。幫助你父皇打下江山的，你的舅父並非是首功，但與你父皇守住江山的他卻立下了汗馬功勞。作為帝王要分清功過，客觀公正的看待問題，不要有所偏向。」

    李治似懂非懂，想起一些棘手的問題，試探的問道：「姨娘，可否也像幫助父皇那樣協助治兒打理朝政？」

    「呵呵，姨娘我啊，忙了半輩子了，其實也很累，就這麼陪着你父皇。至於江山社稷，可就全都交給你了。」袁紫煙擺手道。

    「可是姨娘，朝堂離不開你，治兒也離不開你。」李治哀求的看着袁紫煙，又看看李世民，鼓足勇氣問道：「是姨娘懼怕朝中人的非議嗎？」

    「人言可畏，誰不會害怕？」袁紫煙微微搖搖頭說道：「但是這個世上有得就要有舍，看眼下什麼才是對你最重要的。我的功過是非，後世人不會評價，而你們作為大唐帝王，可是被史官和百姓們盯着呢。」

    「姨娘高風亮節，令治兒佩服。」李治有些不甘心的說了一句，聽袁紫煙的意思大有隱退的含義。

    「紫煙，治兒還年輕，確實需要人手幫助。」李世民想了想也說道。

    「不是還有長孫無忌他們嗎？」袁紫煙笑道。

    「朕以為你與其不和。」

    「確實很討厭他，不過長孫無忌對大唐忠心一片，無可厚非。」

    「紫煙，朕身後，你又該如何安置？」李世民突然問道，袁紫煙立刻皺起眉頭，說道：「不許你說出這樣的話來。」

    「哎，早晚之事。朕亦想對你有所安置，才能放心離去。」李世民不顧兒子在場，擔心的說道，因為朝中大權已經落在了長孫一族手中，袁紫煙一介女流，脫離了自己的庇護，誰知道會堅持到哪天呢。

    「我啊，給你守墓去。」袁紫煙拉過李世民的手笑道，李世民很是詫異，心頭暖洋洋的，但也沒有說什麼。

    很多朝臣也覺得袁紫煙就此退出政治舞台，然後淡出人們的視線，過着隱居的高人日子。試想一名女子，無依無靠的，皇帝若是不在了，她還能有何作為？

    袁紫煙充耳不聞窗外事，只是一味的悉心照料李世民，兩個放下繁忙公務之人，只談詩詞書畫，過往趣事，日子過得簡單而快樂，都不同程度的胖了一些。

    這日，太監來報，說是楊淑妃娘娘身子骨不好了。李世民不願意再去面對這些生離死別，便讓袁紫煙代勞，並且說自己身體也不好，等好些再去看她，如果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一應滿足。

    袁紫煙理解李世民的心情，當天便趕往楊淑妃的住所，病榻上的楊淑妃看上去竟然跟之前的蕭皇后有幾分相似，雖然母女二人並無血緣關係，但是耳濡目染的氣度多少還是感染到了女兒。

    聽到動靜楊淑妃立刻朝門口望去，眼中充滿了期待，但是卻沒有等到自己的丈夫，而是袁紫煙，難免失望。

    「淑妃，陛下的身體條件你也知道，多多諒解吧。」袁紫煙說道。

    楊淑妃黯然點點頭，抬頭看着袁紫煙明艷如初的臉龐，苦笑道：「姐姐，宮中女子盡數老去，不少姐妹已經不在了，為何上蒼獨獨疼惜姐姐，讓姐姐生就了一副不老容顏？」

    「人的得失，不是靠着容貌來判斷的。我雖然未老，但一生孤獨，不像是妹妹，嫁了個如意郎君，還有個成器的兒子。」袁紫煙笑着安慰道。

    「姐姐過謙了，如果能夠交換，我寧願像姐姐那樣，無牽無掛。可惜啊，我這身子骨原本就不好，這些年又生活在擔驚受怕和無盡的思念當中，只怕是要先陛下離開了。」楊淑妃面無表情，對此結局似乎早就看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