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李世民雷霆大怒,他自認自己治家有方,誰曾想,一直疼愛的兒子竟然真的起了反心。
「李佑死有餘辜,誰人前往齊州鎮壓!」李世民由於太過激動,聲音都在發顫。
可是下面卻沒人敢動,這不是亂臣賊子匪寇,而是當今的皇五子齊王啊!皇帝現在正在氣頭上,等到火氣消下去,誰殺了齊王就會找誰的後賬。
「怎麼,都啞巴了不成?平素邊境作亂,叛黨舉兵,你們個個爭先恐後,現如今李佑喪盡天良,動搖我大唐根本,難道你們都要坐視不管,等着他殺進長安,將朕的首級割下來不成?!」
李世民眼睛通紅,悲憤交加,段志玄忍不住了,上前說道:「陛下,臣願往!」
「區區一個青海湖就將你擋在外面,何況是朕的兒子。段志玄,朕信不過你,還是退下吧!」李世民正在氣頭上,口不擇言,說了句並非是內心所想的話。
段志玄一怔,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還想再堅持幾句,到底沒有開口,黯然退了下去。
「陛下,老臣願往!」終於,李勣面色凝重的站了出來,說道:「失道寡助,齊王李祐在封地鎮日吃喝玩樂,不服者眾多。其自立檄文發放各州縣,多有不從者,而表面追隨者亦非心甘情願。且臣聽聞,齊州兵曹杜行敏已率眾阻擊齊王,想必此時已經有了進展。」
「愛卿前去相助,若有抵抗者,殺無赦!」李世民痛下決心,狠聲說道。
「遵旨!」李勣拱手,隨即又試探性的問道:「可否讓國師與我等同行?」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袁紫煙,李世民也表示沉默,大概也希望袁紫煙出面勸說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哪怕回來主動認錯,都會饒恕他的罪過。
袁紫煙沉吟片刻,緩聲道:「大將軍。李祐深受陛下寵愛,封賞亦不在少數,其母更是子以母貴,為四妃之一。我實在想不通李祐為何還會造反。也許是良心壞了,只怕是再難修復。」
李勣默默點點頭,眾人也都明白,國師對這個李祐已經放棄了,也就等於李世民也會放棄這個兒子。
「陛下。陰德妃求見!」太監來傳。
「不見!」
「是!」
李世民頭疼不已,臉色鐵青,袁紫煙替他端來一杯熱茶,說道:「世民,李勣老將軍做事有分寸,不會出差錯的。」
「李祐逆子!」李世民牙齒咬得咯嘣直響,正在說話間,又聽人來傳,說是段志玄回家便暈厥了,很是不好。
李世民一怔。袁紫煙也頗感意外,怎麼如此突然?按照現在的話,應該是心臟病突發。
「朕只不過呵斥他幾句,竟然如此大的氣性!」李世民惱道。
「哎,這些年輕時打過仗的將軍們,身體都作踐壞了,當然不是段志玄跟你慪氣。」袁紫煙勸說道。
李世民又是一通沉默,最後起身說道:「罷了,咱們去看看他。」
「世民,齊王的事情還沒有擺平。世道不太平,還是不要隨意外出了吧?」袁紫煙說道。
「朕是真命天子,豈會怕了這個逆子,朕偏要出宮。向世人證明,沒人在意齊州那點動亂。」
李世民說完,起身前往段府,袁紫煙自然是如影隨形。
都以為這些日子長安得戒嚴,李世民不會輕易走動,所以一直來到段府門前。眾人才詫異的發現,皇帝竟然出宮了!
段府的人慌張張就要進去通傳,卻被李世民制止,就這麼安靜的走了進去。段志玄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但是意識還算是清醒。
李世民走到床前,段志玄猛然睜開眼,詫異的半天沒說出話來,等明白過來,才慌忙翻身滾落在地,戰戰兢兢的說道:「臣恭迎聖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
「愛卿平身,好端端的怎就病了,是否怪朕語氣重了?」李世民親切的拉着段志玄的手坐下。
段志玄淚如雨下,搖頭道:「陛下不知,臣至今年入冬以來,常有心悸之感,家中暈厥數次,只不過每次很快好轉,並未驚動宮中御醫。」
「段大人,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病就該早治,不能拖延。」袁紫煙埋怨道。
「哎,本就是罪臣一名,怎敢再矯揉造作。本想着能再為陛下分憂,只是,只是……」
段志玄說不下去了,竟然開始嚎啕大哭,心中對生命的不甘,以及失去皇帝信任的委屈同時爆發,令人動容。
「愛卿多慮了,朕並未真的怪你。」李世民眼眶潮濕的說道:「近來朕也常常憶起往昔,當初王世充之人對朕追殺不懈,若非愛卿拼死抵擋,朕何嘗會有今日。哎,愛卿那雙露骨的腳掌血肉模糊,依然還出現在朕的夢境之中。」
「陛下!」段志玄感動不已,哭聲更響了。
「段大人,其實你還是沒有理解陛下的深層含義。大家都相識多年,陛下當然知道你忠心不二,如果齊王以死相逼,難說你不會心慈手軟,放虎歸山。就像是昔日的吐谷渾,他日席捲再來,又將是一場廝殺。陛下絕不是嫌棄你,而是覺得你對李唐皇室太過忠心,不忍痛下殺手。」袁紫煙一旁解釋道。
李世民點點頭,說道:「國師所言不虛。愛卿啊,你我君臣一心,至始至終都不會改變。」
段志玄掙扎着非得磕幾個頭才算完事,也許心病去除,人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李世民不便在外面久留,見段志玄氣色好轉,便起身離開。
段志玄一直跪地目送,就這麼跪了近三個時辰,誰勸也不起身,突然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身體一歪又昏死了過去。
等李世民回到宮中後的幾日,得到了齊州的消息,齊王李祐已經被押送回京,其同黨多被當場殺死。
至於如何處置李祐,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論罪當然該斬,但是法外容情,李祐畢竟還沒有做出實質性傷害父皇的事情,所以也有不少替他求情的。
陰德妃更是如此,素麵素衣,長跪殿外不起,但是李世民鐵定了心思不見她。
「陛下,齊王已有悔意,還望陛下開恩。」以李勣為首的老臣紛紛跪下求情。
「悔意?」李世民一臉嘲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若是固守己見,朕倒是佩服他,沒想到這麼快就害怕了,真不像朕的兒子。」
「陛下,齊王謀逆篡位,罪不容恕,當斬!」長孫無忌冷着臉上前說道,群臣譁然,這可是皇子啊。
隨着老一輩臣子的先後離世,長孫無忌開始控制大半個朝堂,說一不二。
李世民沉默片刻,又問房玄齡道:「房愛卿,依你看又當是如何?」
房玄齡為人低調,性格柔和,李世民這麼問他,當然是希望房玄齡能夠提出反面意見,保全兒子一條性命。
房玄齡聞聲上前,略微思索片刻,嘆息道:「陛下,齊王在封地格外驕縱,霸佔人妻,打死官吏,自立為王,謀逆篡權,樁樁件件,件件樁樁,都是死罪!」
李世民下意識的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袁紫煙連忙幾步上台,低聲問道:「世民,可是身體不適?」
「無妨。」李世民艱難的從口中吐出幾個字:「賜齊王毒酒一杯,陰德妃將為陰嬪!」
雖然只是幾個字,但是眾人不難看出,李世民早就在心裏做出了打算,要殺一儆百,防止其他皇子爭相效仿。
此時的齊王還在幻想着父皇的特赦令,當毒酒端到面前之時,頓時崩潰了,甚至打翻了毒酒,死活不喝,要見父皇母妃。
誰敢違背皇命,又端來一杯毒酒,由幾名侍衛摁着,將它灌倒李祐的嘴裏。等到披頭散髮的陰德妃趕到之時,見到的只是兒子雙眼圓睜,身體僵直的屍體。
陰德妃恨丈夫無情,怨兒子無義,根本受不了這個刺激,慘叫一聲暈死過去,等醒過來時,人已經便糊塗了,瘋瘋癲癲,懷抱着一個枕頭在宮中四處遊蕩,最終跌落湖水之中溺斃。
接連而來的噩耗讓李世民憔悴不堪,鬢邊頭髮都白了不少,顯出了老態。皇子們人人自危,宮中死氣沉沉的,誰都不敢大聲說一句話。
「世民,這就是宿命吧。有得有失,榮耀的背後也有無盡的辛酸。」袁紫煙柔聲勸說。
「紫煙,為何你不問問朕非要殺了祐兒不可?」李世民嗓音沙啞的問道:「虎毒不食子,朕如此便殺了五郎,逼瘋陰德妃,這後廷之人只怕是都要對朕心寒了。」
「世民,天底下的父親都是愛自己兒子的,不管作何決定,真正的傷痛都只留在父親的心中,日夜承受煎熬。」袁紫煙想到了李淵,忍不住心酸落淚。
「紫煙,唯有你最懂朕。」李世民感傷的說道:「李祐受其伯父影響,心存野心,朕曾多次書信給他,讓李祐有所收斂,只不過這孩子陰奉陽違,表面應承,私下還是對朕動了殺心。」
李世民面露悲傷,像袁紫煙講述了過去的一些恩怨,自然是有關陰氏家族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