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心病難除,精神萎靡,病怏怏的姿態,竟然持續了數月,直到穿暖花開之際才覺得好些,但卻仍然是心口憋悶,食之無味,夜間難安。
眾人都知道是皇帝心裏有事兒,但都不敢張口提及,最後還是房玄齡私下找到了袁紫煙,誠懇的說道:「紫煙,陛下每日精神不振,傳言紛紛,還望開導一二。」
「房大人,我可沒少勸了他,但是心病還需心藥醫,我能有什麼法子?」袁紫煙頗感無奈。
這,房玄齡想了想,鼓足勇氣說道:「昔日前太子建成被貶為庶民,可勸陛下追封其身後哀榮,過繼宗室子弟。」
袁紫煙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由呵呵直笑,笑得房玄齡也是老大不自在,訕笑道:「我等雖有直諫之便,但那魏徵都不肯為此出頭,萬般無奈,才來求紫煙姑娘,委婉轉告陛下。」
「房大人,您也知道,說起來事兒並不大,一道詔書而已。但是咱們陛下可不是一般人兒,死要面子,這個台階可不好下啊,得什麼樣的理由才能讓陛下追封建成元吉呢?」袁紫煙反問道。
房玄齡再度語噎,如果他知道,就不會來找袁紫煙了。
「紫煙,紫煙在嗎?」院子裏想起一個粗粗的嗓音,聽動靜像是尉遲恭,袁紫煙微微一笑,想必也是奔着開導陛下來的。
說話間,尉遲恭就大咧咧的進了屋子,看見房玄齡,嘿嘿一笑:「呦,房大人也在啊!」
「呵呵,恰巧路過,拜訪一下袁大人。」房玄齡起身見禮。
「尉遲大哥,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可別說自己也是路過。」袁紫煙笑道。
「嘿嘿,來之前還真是這麼想的。」尉遲恭毫不隱瞞的摸摸後腦勺,說的大家都樂了。這人還真是實在,「那個,這,紫煙啊。我也不太會說話。今天,其實呢,對了,我有禮物送給你!」
尉遲恭眼前一亮,從懷裏摸索半天。還真就掏出一串東西來,遞到袁紫煙的手中。
「尉遲大哥,陛下賞了你寶物無數,怎麼今天才捨得放血啊?」袁紫煙開了句玩笑。
「你說那些啊,被我鎖在柴房裏,你要喜歡,改日自己去挑。」尉遲恭對此不以為然,又上前賠笑道:「這件禮物可是我親手打制,平日即可做裝飾,還可以做念珠。聽說能驅凶避邪。」
呦,還真是神乎其神。袁紫煙將串珠拿到近前細細一看,幾百粒奇怪的材質,非方非圓,半透明狀,顏色偏黃,看不出哪裏珍貴來。
「尉遲大哥,我還真是眼拙,認不全天下的寶物,這是什麼做的啊?」袁紫煙說着又把串珠遞給房玄齡。房玄齡是個雜家,出身又好,就跟個活字典似的,沒有什麼難得住他。
只不過房玄齡看了又看。還拿到鼻子底下聞了聞,有些慚愧的搖頭說道:「我也看不出是何物件。」
尉遲恭得意萬分,豪情萬丈的說道:「普通物件能送給咱們京城第一美人兒紫煙嗎?」
切,袁紫煙一臉鄙夷,尉遲恭又繼續說道:「嘿嘿,實不相瞞。這是我多年打仗收集的敵軍牙齒。皆是從年輕力壯,相貌周正之人口中取得。瞧這牙齒長得多好,稍加打磨,如珠似玉……」
「哎呀,你可別說了!」房玄齡不由打了一個激靈,立刻將手中的東西扔了出去,掏出帕子使勁擦了又擦,最後連帕子都扔了。
袁紫煙連忙讓雨竹端來水盆,自己也反覆洗手,皺眉說道:「尉遲大哥,這東西分明就是招鬼的,你還用來辟邪!」
「紫煙,我收集這些可不易啊,我是誠心想送給你的。你要是不喜歡,那你告訴我都喜歡什麼,我給你取去!」尉遲恭急急的說道。
袁紫煙一臉無奈,瞧這些人,為了能讓李世民重新振作,真是費勁了心思。不過,看着那串牙齒,袁紫煙還真的有了個想法,眼珠一轉,突然說道:「咱們在皇宮之中做場法事如何?」
「紫煙姑娘來做當然最好。」房玄齡立刻點頭同意,倒不是因為迷信,起碼可以讓李世民感覺得到些心理安慰。
「還不如找一群和尚來超度呢!」尉遲恭顯得有些失望,還以為是什麼好主意,一般般嘛!
「當然就是請和尚前來。」袁紫煙笑道:「讓師父們念經超度那些亡靈,陛下心裏踏實後,順理成章的追封建成元吉等人,反而還彰顯仁德。」
「主意不錯。」房玄齡連連點頭,因為這種做法起碼沒有害處,想了想說道:「洛陽淨土寺的長捷法師,自幼出家,造詣頗深,可請他前來。」
「好,如此便勞煩房大人去安排,我去做陛下的思想工作。」袁紫煙說道。
兩人都是急脾氣,說干就干,最後只剩下尉遲恭一個人在屋裏,手裏還拿着那串牙齒,聳聳肩,也跟着走了出去,邊走邊嘟囔,這牙齒項鍊多好看,人工打磨,還有特殊紀念意義,榮耀的象徵。
嘿嘿,至於驅凶避邪,那是尉遲恭編的鬼話,他這人,鬼見了都害怕,還用得着驅趕嘛!
袁紫煙將與房玄齡等人商量的事告知了李世民,李世民開始覺得挺突然,好好的搞什麼法事。不過對於此事也並不排斥,人在極度壓抑之時,往往對神靈的信任更加虔誠,所以就全權交由司天監來負責安排此事,務必要隆重盛大,不僅要超度亡靈,還要保佑大唐昌盛,父皇康健。
李世民對於這個長捷法師也多有耳聞,其人俗家姓李,自幼便飽讀詩書,對佛學十分痴迷,最終成為當代高僧大德,受人敬仰。能與高僧當面座談,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宮中開始着手忙碌此事,總算是有了些生機,長孫無垢依舊還在寫字畫畫,兄長長孫無忌找到了她,埋怨道:「妹妹,那袁紫煙在宮裏張羅高僧超度亡靈,你怎麼還有此閒情逸緻!」
哎,這麼大的動靜她怎會不知,長孫無垢無奈的放下手中筆,有些不滿的嘟囔道:「哥哥,這不是你教我的嗎?韜光養晦,安分守己!」
「那你也得懂得融匯變通,該你主持大局之時,怎能大權旁落?時日久了,宮中便不知有長孫皇后,只有那袁紫煙了!」
「好吧,一切便聽哥哥的。」長孫皇后有些發蔫的說道,然後面見了李世民,共同商議此事。有了帝後兩人的共同支持,這場法事註定規模不低。
然而,幾日之後,洛陽方面傳來消息,說是法師連日開壇講法,染了重病,下不了床,也就是說來不了了。
李世民滿臉失望,幽幽嘆息道:「難道說天意如此,佛祖都不肯原諒朕犯下的罪過嗎?」
「陛下,並非如此,長捷法師確實是操勞過度,還一度咳血,確實是寸步難行。」房玄齡連忙解釋。
「陛下,這有何難,天下高僧多得是,再找其他人便可。」袁紫煙說道。
房玄齡顯得有些遲疑,還是如實說道:「啟稟陛下,長捷法師推薦一人。」
「哦,是何方高人,年方幾何?」
「並無名氣,乃長捷法師俗家胞弟,二十出頭,曾四處求法,近日剛從漢中回到長安。」房玄齡說道。
李世民臉上現出一抹怒氣,哼聲道:「連出家人都有如此私心,偏袒胞弟。」
不過袁紫煙卻動了心思,當初楊杲就一心向佛,也去了蜀中學道,也許此人還能知道些他的消息。不由問道:「此人的法名?」
「玄奘!」
什麼?!
袁紫煙驚呼出口,臉上寫滿興奮,李世民等人卻從未聽說過此名號,但這就是後世人津津樂道的唐三藏,唐僧啊!
整日忙着打仗,勾心鬥角,甚至都忘了這麼個重要人物,真是失誤。袁紫煙總不能說,玄奘功勞如何如何,於是換了種方式,說道:「陛下,我父曾多次提及玄奘此人,也是自幼出家,六根清淨,悟性非凡。雖然年輕,但超然世外,絕非凡人可比。長捷法師為當世高僧,既然向陛下推薦其胞弟,想必自有道理。」
「年紀太輕。」李世民依然有些不情願。
「咱們也都不老。」袁紫煙說完,一屋人都笑了。大唐就是少年英雄的時代,佛界也是如此。
既然袁天罡都認可此人,李世民倒也沒有再堅持,於是說道:「如此便宣此人入宮,若是資質平庸,即刻趕出宮去,令請高僧。」
長孫皇后是個能幹的女人,把袁紫煙的活全都包了,而袁紫煙的心思也不在這裏,激動萬分的等着唐僧前來。
一則為了親睹高僧法相,另外一點就是打探楊杲的下落。
這幾日過得格外漫長,袁紫煙上竄下蹦的,表現的十分急躁。雨竹都忍不住嘲笑她:「小姐,難道那和尚生得俊俏,讓你如此期待?」
「白白胖胖,肥頭大耳。」袁紫煙說完哈哈大笑,這是電視裏的經典描述。
三日之後,玄奘在眾人的期盼與好奇之中終於緩步邁進了皇宮的宮門。衣着樸實,形體消瘦,不過不是一個人,身旁還有個年輕和尚,一同作伴前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