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地並沒有裴以想像中的那樣幽暗恐怖,相反,裴以的落腳地是在一座木橋上,橋對面開滿了裴以聽母親以前講故事時給他說過的彼岸花。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漫天的血紅色,延綿不絕,構成了靡艷惑人的美麗風景。
遠處的宮殿若隱若現,在淡黑色的煙霧中卻一點也不顯陰森。
裴以看着一動不動的河水,河面上放着各式各樣的花燈,像是寄託着家人的美好祝福,裴以認真一看,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蓮花狀花燈。
他向着花燈的方向走了幾步,袖子一揮,花燈就到了他的手上,裴以看着花燈上屬於他的字體,閉了閉眼睛。
初到醉生夢死的那幾年,年紀還小,烙印在腦海中的情景每時每刻都在痛苦煎熬着,最後還是狐妙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和他一起做了一個花燈。
把他帶到醉生夢死的沉夢河中,放走了這盞花燈。
狐妙對他說:「花燈能把生者的思念與祝福帶給幽冥之地的亡人。」
儘管他知道這只是狐妙安慰他的話,但看着狐妙誠摯鄭重的表情,他還是把這盞燈放進了沉夢河。他也是祈禱着的吧
希望沉夢河中的花燈真的能把他的思念和祝福帶給父母親人。
如今在幽冥之地的河中看到這盞燈,看來狐妙說的都是真的。
裴以用魔氣輕輕拖着這盞燈,重新把它放入了河中。他看着在河中一動不動的花燈,淡淡笑了,若紅連綻放般美不勝收。
裴以向着宮殿的方向走去,就看到有個身穿朱紅官服的「人」在不遠處站着,似是在等着他。
裴以快步走過去,站着的「人」對他道:「遵尊者之命,界主特意讓我在此等候貴客到來。」
他對裴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請跟我來。」
說完就向着前方走去,裴以注意到,在他行走的過程中,道路上的黑霧都會向着兩旁散開,給他們讓出一條寬闊的路來。
兩人沉默不語,走到了裴以站在木橋上隱約看到的宮殿。
他示意裴以進去。
裴以走進這座巍峨的黑色宮殿,就看到一個身穿華服,頭戴冠冕的男子坐在上首處理公務,一旁立着幾個鬼差。
下」
幽冥之主手一揮,阻止了裴以的動作,避開了裴以的禮。
笑話,這可是尊者的徒弟,修為雖不及他,但光輩分上就能壓死他。
他還想努力攢功德,成就混元之位,可不想因為放不下這一時的架子而讓天道暗暗記上他一筆。
幽冥之主道:「我是此界之主,不知爾來幽冥有何事」
雖然尊者交代了他的弟子要來幽冥之地,讓他們照顧好他,但幽冥之主確實不知道裴以來此的目的。
總不可能是像數萬年前的尊者一樣,無聊之下來幽冥轉轉吧
裴以道:「叨擾界主,我此行來是為看一看我父母親人,不知是否可行」
幽冥之主心想,有那麼一個師尊,便是不行也得行啊
幽冥之主請裴以坐下,對侍立的鬼差道:「把判官叫來。」
他指着桌子上的茶,對坐着的裴以道:「這是幽冥獨有,用黃泉之水和彼岸花作的茶,嘗嘗看。」
裴以端起茶飲了一口,生與死的交織中又透着彼岸花獨有的靡艷。
還未等裴以飲盡這盞茶,判官就進來了。
判官是一個年若二十的年輕男子,容貌普通,只稱的上清秀,周身書卷氣很濃,仿若文弱書生。
「界主找我何事」判官對幽冥之主行禮問道。
「此乃尊者之徒,來幽冥尋找他的親人,你看一下生死簿,看看這位」
幽冥之主一時不知怎麼稱呼裴以。
直呼名字,顯然不妥那,該叫什麼
裴以放下茶盞,善解人意道:「界主稱呼我為裴以就好。」
幽冥之主對裴以善意一笑,「這可不行,這樣吧吾等都是求道之人,我便喚你裴道友,你看這樣」
裴以道:「界主所思甚好。」
稱呼問題解決了,幽冥之主繼續向判官解釋裴以此行的目的。
聽到幽冥之主的要求,判官拿出生死簿,對裴以道:「姓名,生卒年。」
和親人相處的一幕幕在裴以眼底閃過,他飲了一口茶,對判官一一道來。
生死簿像是被不知何處而來的風吹着一樣,快速翻閱而過。
最終停留了下來,裴以聽着判官單調晦澀的聲音響起。
「裴殷,男,死於元安十年。現投胎越國皇帝第五子,一生富貴順遂。」
「謝凝,女,死於元安十年。現投胎越國丞相第二女,一生富貴順遂。」
「裴汜,男」
隨着判官的聲音,被念到的人的現狀也浮現在了裴以面前。
裴以看着他的父親,母親,兄弟姐妹一個個都成了個糯米糰子,幸福的生活在大富大貴之家,無憂無慮的樣子,眼角有淚光一閃而逝。
不過半個時辰,裴家上下數百人都念完了,因着裴家之人生前多行善,所以這一世投胎的人家都很好。
到了如今,裴以才算是真正放下了。
那些前塵往事,那些脈脈溫情,隨着像是在耳邊輕輕響起的溫柔聲音一樣,成為了留存在心底珍貴美好的記憶,而不是痛苦的折磨煎熬。
裴以對幽冥之主道:「多謝界主。」
然後又對判官道:「勞煩判官。」
幽冥之主忙擺手,「裴道友客氣,不過小事一件。」
裴以卻知道,這從來就不是像幽冥之主說的這樣是小事一件。
若沒有師尊
判官見沒有他的事了,就向幽冥之主和裴以告退離開了。
這時,裴以拿出了裝着澹時彧魂魄的焚魄瓶,放在桌子上,道:「界主,裴以慚愧,還想勞煩你一件事。」
幽冥之主剛才和裴以一起聽着裴家之人的種種,再看着焚魄瓶裏面污穢的魂魄,自是明白裴以的意思。
他道:「道友不必客氣,憑着他犯下的罪行,絕不可能再有輪迴轉世的機會,我會命鬼差把他沉入九幽獄海,直到他魂魄消散於天地之間。」
裴以再次道謝,婉拒了幽冥之主讓鬼差帶他遊歷幽冥的邀請。
如此,幽冥之主也沒有再提議,他其實還是比較希望裴以快點走的,雖然幽冥在他的治理下一派欣欣向榮,也很少出現鬼魂暴動這種事了,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裴以在他這裏出了什麼事,他上哪兒去給尊者賠一個徒弟啊
而且尊者怕不是會直接滅了他。
空間傳送點是直接定位在裴以過來時候的地點,所以裴以剛一回來,就看見長風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若不是眼睛還在轉動,裴以真以為長風他怎麼了。
「還不起來,你真想坐實師尊心裏我們不愛乾淨的形象嗎」
裴以再次給整座房屋施了個清塵術,才施施然的坐下了。
躺在地上的長風生無可戀加有氣無力道:「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你走之後我發生了什麼嗎」
裴以挑眉,「哦」
他揮了揮袖,換了個姿勢,才可有可無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長風看着他的動作,一下從地上移到了他的身邊,納悶兒道:「我看你從幽冥之地回來,突然騷包了不少了」
裴以整理衣袖的手一頓,看着近在咫尺的這張臉,食指在桌子上敲了幾下,道:「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裴以這話一出,長風又直瞪瞪的躺了下去,原封不動的位置,剛才看到裴以動作詢問他生出的一點精氣一下散了個乾淨。
看到他這種樣子,裴以原本可有可無順着他的好奇心一下子升了起來。
長風狠狠的颳了裴以一眼,道:「師尊在送你去幽冥之後,靈體還未消散,然後」
裴以追問,「然後怎麼能不能不要這麼磨嘰」
話說一半很氣人好嗎
長風伸手捂住了眼睛,防止他心酸的淚水流下來,讓裴以看了笑話。
「然後師尊就讓我去攻擊她,說要是一刻之內沒有傷到她分毫」
長風手一揮,新的冊子就到了裴以的手上,「你看,這就是我的下場。」
裴以看着手上這熟悉的冊子,再看長風一副欲哭無淚的可憐樣,控制不住笑出了聲,低沉醇厚的聲音響在長風耳邊,長風還沒斥責裴以的幸災樂禍,就聽他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哈哈,你,你節哀」
裴以很開心,無比開心,本來解決了父母親人的事,他的心情就很好,誰知剛回來就知道了這樣一件好笑的事,他一時沒控制住自己。
裴以還以為長風聽了他這一聽就知道是敷衍的話會發火,甚至和他切磋一頓。
這也不奇怪,雖然他們都是師尊的弟子,但到底各有各的性子,到不是說不好相處,而是不易交心。
所以他們一旦有了矛盾,都是心照不宣的打一架就掀過,他們兩個修為相當,大多數時候都是打了個平手,只有極少數時候是他或長風以極為微弱的優勢勝了對方。
誰知道長風非但沒生氣,原本他能看出的一點真實怒火散了就算了,還用一種同情無比的眼光看着他。
裴以的直覺向來很準,他收斂了笑意,端正態度,道:「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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