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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籍與昭蕙已經合婚,此事嘉泊年知道,門子說他來求娶花羞,嘉泊年難以置信,滿心狐疑的偕同施耘天來到廳堂。
乍見曹籍,嘉泊年心下替三女兒多幾分歡喜,曹家兒郎相貌堂堂官位顯赫,又是一個人中翹楚。
在廳里支應的總管婁大,忙着過來替嘉泊年同曹籍彼此介紹,曹籍開口謙遜,自報晚生。
嘉泊年又為他與施耘天引薦,之後,鬼使神差竟然直截了當道:「侯爺登門求娶外侄女,曹大人亦同小女合婚,敝處真是蓬蓽生輝,午間置酒,請侯爺、曹大人賞光小飲。」
施耘天連說多謝,而曹籍,聽聞施耘天已經求娶花羞,滿面笑容像被西風掃過,臉色驟然間冰冷,所幸他官場逢迎慣了,不悅之色倏忽來倏忽去,既然施耘天求娶在前,而自己亦是無法與之抗衡,唯有順坡下驢道:「那就叨擾了。」
嘉泊年是根老油條,也不問曹籍登門造訪所為何事,天南海北,同兩位貴客聊得不亦樂乎。
家裏來了兩個大人物,闔府上下轟動,先是傳到嘉太太那裏,她喜上眉梢,喊學嬤嬤重新為自己梳妝打扮,壓箱底的寶貝都拿了出來,棗紅底金刺芙蓉的闊袖褙子,高貴不失典雅;金抹額正中鑲嵌一顆碩大的珍珠,光華奪目;左右兩支金步搖,平添另種風情;走一步茶白色的摺裙拂來拂去。裙角繡着金色的鳳翅。
整體看去,貴氣凌人。
打扮完,在豎地寶鏡前照了照,然後喚學嬤嬤:「走。去如意居。」
學嬤嬤有些疑慮:「昨兒,不是告訴三姐兒合婚的事了麼。」
嘉太太滿臉欣喜:「可是昨兒咱們沒看見曹大人,也不知他竟然如此玉樹臨風。」
學嬤嬤更不解:「咱們今兒也沒看見曹大人啊。」
嘉太太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婁大看見,你沒聽他把那曹大人誇讚不休。」
原來如此,學嬤嬤附和道:「三姐兒有福享了。」然後喊新桃和柳兒過來左右攙扶嘉太太。既然太太想擺譜,必要前呼後擁才有氣勢。
又喊了幾個外面粗使的婆子跟隨,一路往西園而來。
入西園直奔如意居,進二門望見院子裏紅衣正在澆花,她既然變成「啞巴」,言語不通就不再適合做貼身婢女,於是淪為粗使,幹着掃院子澆花弄草的差事,處處小心謹慎,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露出端倪。每日裏不停祈禱,希望花羞早帶走自己脫離地獄。
一株美人蕉提前綻放,紅衣拎着花壺欣賞,美人偎依美人蕉,美人美、美人蕉更美。
忽然聽見腳步聲,她轉頭看是嘉太太,見鬼似的難掩驚恐,垂下腦袋躬身侍立。
嘉太太目不斜視的走過,心裏卻恁地不舒坦,看見紅衣即想起時無聲。仿佛時無聲附體紅衣,琢磨這個婢女留着終是個隱患。
屋內的昭蕙已經得到小丫頭的稟報,本來正在矮榻上坐着,昨兒就聽母親說已經給她同光祿寺少卿曹籍合婚。一夜輾轉反側,卻毫無計議,此時聽母親又來,感覺凶多吉少,也不起身相迎,卻從身邊梳妝櫃的屜子裏拿出一把剪刀。手縮進袖子,剪刀暗藏於內。
嘉太太喜滋滋進來,管事杜嬤嬤去給昭蕙熬藥不在屋內,兩個小丫鬟心驚膽戰的盯着昭蕙的手,又忙不迭的給嘉太太屈膝施禮。
見昭蕙冷靜的坐在矮榻上,嘉太太非但沒有對女兒慢待自己動怒,還心疼道:「蕙兒,身子可大好了?」
昭蕙居然不搭腔,兀自坐着,把剪刀攥的更緊。
學嬤嬤道:「三姐兒,太太吃不香睡不好的惦念你,你總得應一聲讓太太放心。」
昭蕙慢慢慢慢地轉過頭來,竟是滿臉淚水,悲戚道:「若母親真疼愛我,那就依我兩件事。」
嘉太太了解她那兩件事是什麼,一定離不開時無聲,還是忍着氣,溫顏道:「你說,但凡娘能辦到的,無不依你。」
昭蕙這才站了起來,道:「母親當然能辦到,第一,去衙門說明情況,妙靜不是時公子所殺。二,我不嫁曹大人。」
嘉太太做賊心虛,聽女兒讓自己去為時無聲澄清,不禁勃然而怒:「妙靜就是時無聲所殺,你也必須嫁給曹大人,且曹大人今日拜府就在廳上同老爺商量你們的婚事。」
昭蕙身子一軟跌坐在矮榻上,哭聲悽厲,詰問:「母親非逼我嫁給曹大人?」
嘉太太一甩帕子:「婚姻大事,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來有之,何來逼迫一說,且那曹大人官居高位品貌不俗,說起來倒是咱們高攀人家,你還不願意,都是那個十惡不赦的時無聲陰魂不散。」
「陰魂不散」本是詈罵之言,或許是關心則亂,是以昭蕙聽出另外一層意思,再次站起,腳步踉蹌奔來嘉太太,滿面驚恐問:「時公子他,他死了?」
嘉太太愣住,自己適才的話不過惱恨時無聲之語,誰知道他是死是活,卻忽然被昭蕙詰問得靈機一動,為讓女兒死心,時無聲必須得「死」,於是斬釘截鐵道:「是。」
或許是昭蕙病糊塗,或許是她意亂情迷,此時為夏季,時無聲定的是秋後斬,怎麼會死,但她居然相信了母親的話,突然間萬念俱滅,眼前一黑,被小丫鬟扶住,她隨即推開小丫鬟,看嘉太太哀戚道:「女兒不孝,先走一步。」
說着手腕一抖,舉着剪刀刺向自己心口,旁邊的小丫鬟事先曉得她手中有利器,急忙撲過來搶奪,昭蕙一心求死,平添太多力氣,使勁推開小丫鬟再刺自己……接着她眉頭一皺,身子晃了晃,月白的比甲正中頃刻殷紅一片。
「我的女兒!」嘉太太喚了一句,兩眼發直朝後面仰倒。
學嬤嬤就近站着才接住她,又高喊旁邊的小丫鬟:「請郎中!」
負責傳話的小丫鬟剛要走,她又忽然想起什麼,再喊:「叫表小姐!」
小丫鬟撒腿就跑,一口氣跑到施施館,二門處噗通跌倒,把院子裏的張、劉二位婆子嚇了一跳。
「哎呦喂,這是怎麼了,進門就拜。」
張婆子還打趣小丫鬟,因為素常都認識。
小丫鬟指着正房道:「快,快請表小姐,我家三小姐自戕而傷。」
張、劉二位婆子愣了愣,反應過來急忙往正屋跑,到門口朝裏面的大妞喊:「快請表小姐,三小姐自戕而傷,表小姐趕緊救命。」
大妞迅疾進去稟報給娥眉。
娥眉轉述給花羞。
花羞怔了下,隨即拔腿就走,邊走邊詢問如意居來報信的那個小丫鬟昭蕙傷勢如何。
小丫鬟當時只看見昭蕙胸口出血,實際傷勢不明。
花羞又吩咐跟來的娥眉去找婁大要幾味草藥。
娥眉剛想走,花羞又喊住她:「適才你說,侯爺已經來了府上?」
娥眉點頭:「嗯。」
花羞若有所思,忽而道:「你去前面見侯爺,說明三姐姐這裏發生的事,我雖然跟隨溫老夫子學醫多年,對瘍醫之術並不精通,極少救治外傷之人,侯爺久經沙場見慣死傷,他對這方面應該熟稔,把侯爺請來如意居,或許他有更好的辦法救治三姐姐。」
娥眉恍然大悟的:「小姐明智,我這就去請侯爺。」
娥眉離開,花羞急匆匆趕來如意居,剛到門口,即聽裏面哭喊聲一片,她心一沉,怕昭蕙出了意外。
穩穩心神邁步進了正屋,見數個人圍着躺在矮榻上的昭蕙哭天搶地,嘉太太更是泣不成聲。
「舅母,三姐姐怎樣?」
嘉太太聽是花羞的聲音,知道她醫術了得,急忙轉過來喊:「快,快救蕙兒。」
如此一語花羞就放心,昭蕙應該活着。
她過來矮榻邊,見昭蕙雙目緊閉毫無聲息,於是讓學嬤嬤解開昭蕙的衣服,外衣中衣褻衣悉數褪下,見昭蕙胸前一片紅。
花羞邊吩咐丫頭們準備清水、繃帶、創傷藥,邊給昭蕙把脈,脈搏懸浮無力,但不致命。
等小丫鬟已經把清水端來,花羞親自動手給昭蕙擦洗乾淨傷口。
另個小丫鬟按照她吩咐準備創傷藥,怎奈婁大說府里並無這種東西。
花羞無奈,又讓小丫鬟找婁大要了豬油、松香、血竭、龍腦香等等,她要自己做創傷藥。
突然愁了,這裏面有幾味藥材是需要研磨成粉末的,可是等藥材研磨好,昭蕙只怕失血過多性命堪憂。
剛好這個時候嘉泊年同施耘天到來,娥眉過去請施耘天時,嘉泊年於是知道了女兒出事,他一路老淚縱橫的喚着「蕙兒」,到如意居後自己跌跌撞撞的進了正屋。
西園本是男兒止步之地,若非昭蕙有性命之憂,施耘天是男客斷然不會來此,更加不便入閨秀之居,唯有在二門處站着。
娥眉拉了拉花羞:「侯爺在外面呢。」
花羞急忙出來,這種情況下,一對有情人無心卿卿我我,她急切切說了昭蕙的情況和自己的為難處。
施耘天道:「莫慌,我有土方,可以止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