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個婢女比擬成狼,花羞頓覺驚悚,更何況那婢女有着宋詞般婉約的名字。
&先見見水柔。」
花羞這樣決定自有她的道理,縱使診病也還需望聞問切,即便衙門審案也先是對簿公堂,不能尋個由頭就把人治罪。
戚氏擔心她惻隱心起偏頗水柔,提醒她:「莫忘記,這是太夫人交代你處理之事。」
花羞眉間微微收攏,提及太夫人,仿若心上壓了座山,從此後再也不能像在郢地的家裏,按着自己的性子過活,吃穿住行都被其他人左右。
微微一嘆,輕到僅能自己聽見,吩咐翠黛:「你親自去季賢院把水柔叫來。」
翠黛屈膝應了,聽花羞用了親自二字,不免疑問:「使個小丫頭去不行麼?」
花羞搖頭:「此事非你不可。」
翠黛懵懵然:「難不成那水柔是個夜叉,非得我這樣的金剛去收她?」
說着,還煞有介事的擠眉瞪眼,一副凶神惡煞之相。
花羞忍俊不禁:「整日家要打要殺的,當心沒男人敢娶你。」
翠黛嘖嘖道:「前幾日還說我與娥眉將來都做得夫人,今兒又說沒人敢娶了,沒人娶了好,沒人娶都做你那侯爺的通房丫頭,看你怕不怕。」
花羞曉得她在說鬧,咯咯笑着上前颳了她的鼻子:「沒羞沒臊的。」
翠黛撇嘴:「自古美人愛英雄,侯爺誰不傾慕呢。是吧娥眉。」
本是順口說的,卻發現娥眉面頰緋紅的杵在那裏,百般不自在。
登時,花羞滿臉笑容如雲朵被風吹散,心裏陡然而生出一股涼意,朝翠黛揮揮手:「去吧。」
翠黛嗯了聲,又喊了兩個負責臥房清掃的丫頭,往季賢院而去。
按方位,定遠侯府的建制以施耘天為主,因他有爵位在身。中軸線上居南為伯英院。其後是太夫人的住處福安居,其東側是二爺施耘山的仲文院,西側為三爺施耘海的叔逸院,西側之北便是四爺施耘莽的季賢院。各院獨立又貫通。或以路隔斷或以水隔斷。房屋成排,亭台遍佈,無不美輪美奐。
翠黛一路行來走的累。那兩個丫頭一個叫杜鵑另個叫青鸞,之前在福安居做雜事的,為人機靈,就左右攙着她。
來到季賢院時,門上的小廝詢問之後,得知是來找水柔,嗯嗯呃呃,卻說不出個子午卯酉。
翠黛急了,罵道:「誰用針縫了你的嘴巴不成,水柔到底在哪兒?我家夫人叫她過去。」
那小廝被罵,知道面前這位是個厲害主兒,看穿戴非是一般的婢女,憋了半天才道:「水柔姑娘同四爺下棋呢。」
翠黛又罵:「下棋你就告訴我下棋,我又不是夜叉,你怕甚,你這般的阿物兒,若在我眼皮底下一早趕走了。」
小廝面紅耳赤,知道鬥不過她,讓她稍等,自己進去通報。
沒往裏面請,翠黛怫然不悅,暗自叨咕,那四爺不知在與水柔做着什麼苟且之事,下棋大概就是個幌子,畢竟是在季賢院,不便擅入,唯有老實的等在門口。
好一陣,施耘莽來了,身後跟着個姑娘,不用問,翠黛都知道定是水柔,到了面前就仔細瞧了幾眼,白白嫩嫩,身量纖細,端的是個美人,那上翹的眼角更是風情萬種,穿戴完全按照女主子服飾,墜馬髻俏麗,留仙裙風致綽約,正所謂「留仙裙易皺,墮馬鬢交鬤」,真真是會打扮。
&過四爺,奴婢是伯英院的,我家夫人找水柔姑娘過去。」翠黛屈膝施禮。
剛剛那門上的小廝已經知會過施耘莽,說來了個夜叉般的人物,自己擋駕不住,所以施耘莽知道翠黛是個潑辣戶,當下負手在後,倨傲的嗯了聲,冷顏而問:「大嫂找水柔何事?」
翠黛雖然厲害卻會做事,曉得自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此次只負責傳話帶走人,於是搖頭:「這個奴婢不知。」
施耘莽已經猜到**,水柔回來母親雷霆之怒,找他談過,又讓施耘天找他勸過,此番花羞來叫,必然是母親授意,所以水柔若去定然凶多吉少,不能去,於是道:「你回稟大嫂,水柔身子不舒服。」
說完即折身往回走,水柔影子似的跟着。
翠黛騰的就火了,水柔好端端的哪裏不舒服,分明是不把花羞放在眼裏,如此下去,以後花羞怎麼在侯府立足,將來怎麼做得掌家夫人,這樣想,就喊施耘莽:「四爺留步。」
施耘莽止住腳步,頭也不回,問:「姑娘還有事?」
翠黛緊幾步追過去,道:「想必這位就是水柔姑娘,能走能動的,還是隨我去伯英院。」
水柔忽然應景的咳嗽幾聲,撫心蹙眉,恰如病西施儀態萬千。
如此姿態,非一般的女子會營造,翠黛冷眼旁觀,料定這是個狐媚子。
施耘莽明知水柔是配合他的語言罷了,還是憐惜的偏頭去看,更堅定道:「告訴大嫂,改天再去。」
水柔得意的對翠黛嬌俏一笑,顧盼間當真是眉眼生情。
翠黛心裏不知啐了多少口,不悅道:「請四爺體諒咱們做奴婢的,夫人吩咐的事,我若帶不回人去,夫人必然治我個瀆職之罪,輕了扣月錢,重了或掌嘴或鞭撻,奴婢又沒有金剛不壞之身,是消受不起的。」
她囉囉嗦嗦,那邊水柔哀戚嘆息,施耘莽頓時心煩氣躁,怒道:「不去就是不去,你個賤婢,好不聒噪。」
他這句「賤婢」剛出口,不得了,翠黛的火氣騰的從腳底燒到心口,霎時眼睛都噴火的樣子,聲調高了許多:「做奴婢的生來就是賤命,我有自知之明,明白奴婢就是奴婢主子就是主子,並無僭越之心,就怕某些人本是賤命卻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也不怕飛不上去掉下來摔死。」
水柔明白她是指桑罵槐,不免垂淚,聲音極低,施耘莽還是聽見,於是橫眉冷對翠黛,氣的竟然語塞。
翠黛視而不見,續道:「四爺三思,莫說我家夫人即將成為掌家夫人,找個婢女說話理所應當,即便我家夫人是您嫂嫂,所謂長嫂如母,您也不該橫擋豎擋。」
施耘莽沒料到這婢女嘴巴如此厲害,真是兵來將敵水來土堰,自己說不過她,簡明扼要道:「爺說了,水柔不舒服。」
翠黛哼的冷笑:「這就巧了,都知道我家夫人是神醫,既然水柔姑娘不舒服,我就帶過去給夫人瞧瞧。」
花羞懂醫術整個侯府都知道,施耘莽也不是孤陋寡聞之輩,水柔沒有不舒服,當然不能給花羞看,不耐煩道:「四爺我這裏有大夫。」
翠黛明白他推三阻四的用意,心裏發狠,今兒我就非得把水柔帶走不可,也終於明白花羞為何讓自己來,若是娥眉早敗下陣來,於是譏笑道:「四爺的大夫是跑江湖賣狗皮膏藥的吧,太夫人那麼點小毛病都沒治好,還不是我家夫人,僅僅用薰香就把太夫人的病治好了,所以,還是讓水柔姑娘跟我走吧,別耽誤了病入膏肓小命不保。」
施耘莽不得不重新打量翠黛,心說這丫頭真是鐵齒銅牙,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大哥新娶的嫂夫人不知是怎樣個厲害角色,水柔如何應付得來,明白自己再說什麼翠黛都不會示弱,不禁來了脾氣,拂袖道:「不去就是不去。」
說完想走,翠黛突然橫在他面前,目光如削鐵如泥的刀劍,冷且鋒利,厲聲道:「連太夫人與侯爺都得禮讓我家夫人三分,誰讓她是太后的義女,也就是公主,公主讓奴婢來傳令,四爺想抗命嗎?」
施耘莽傻在當地……她竟然這個也能想到!
翠黛不等他反應過來,忙吩咐杜鵑和青鸞:「帶人走吧。」
杜鵑與青鸞過去左右夾着水柔。
水柔早被翠黛的陣仗嚇壞,更不敢去見花羞,一直不言不語裝嬌弱,此時卻連連喊「四爺救命」。
施耘莽着急也沒用,只是道:「大嫂是個明事理的人,她不會為難你,去吧。」
翠黛哼哼一笑:「四爺這句話說的真真是對極了,奴婢告退。」
施耘莽眼望水柔被翠黛等人帶走,忙去找施耘天求情。
而翠黛帶着水柔回了伯英院,一見到花羞,就叫苦不迭:「我的老天,才明白夫人你為何讓我去,我同那四爺大戰三百回合,幸不辱使命。」
花羞於臨窗大炕上端坐,身邊陪着戚氏與娥眉,地下一溜丫鬟婆子,升堂問案的陣勢,聽翠黛牢騷,笑道:「四爺不知被你氣成什麼樣子,只怕等下要找侯爺告狀嘍。」
說着,給身邊的丫鬟使個眼色,示意端茶與翠黛。
翠黛把巾帕掖在肋下,接過小丫頭的茶吃了口,緩一緩道:「侯爺不找我,我還想找侯爺呢,剛剛好。」
花羞微微一怔:「你找侯爺何事?」
翠黛支支吾吾,隨後指着門口:「水柔等着呢,您還不叫進來,等下四爺發來千軍萬馬把這個狐狸精搶回去,我可再不去捉人了。」
花羞心裏雖有疑慮,眼下這樁事要緊,於是吩咐:「讓水柔進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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