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之記事 第九十六章 太陽、月亮與星辰

    雷蒙德在夜空中飛行，朝着他感應到的方向飛去。筆硯閣 www.biyange.net

    從以前到現在，從人類休伯特到火龍雷蒙德。

    在他的記憶中，對他生命影響最大的三人，一直都是老師賽德里克、主教爺爺艾伯特和塔主倫道夫。

    在這三人中，他對老師的感情是崇拜，覺得他是自己一生的榜樣，不管是老師的強大還是老師的堅定，都深深影響了雷蒙德，並且暗自期許自己能在未來成為像是老師一樣的人，他就和太陽一樣照亮雷蒙德的整個生命。

    而對倫道夫的感情是親切，因為倫道夫個性單純，就像是個同年的朋友，相處起來自然而愉快，希望能在成長的過程中有他的陪伴，和他一起分享成長的喜悅與悲傷。

    他就像是月亮，當你寂寞的時候，他會是你的依靠，但有時候又會調皮地躲起來，讓人哭笑不得。

    最後，對主教爺爺艾伯特，雷蒙德的感情是尊敬，如果老師是太陽、倫道夫是月亮，主教爺爺就像是滿天的星辰，有時會被太陽的光輝掩蓋、有時會被月亮的光芒遮蔽，卻總會在不經意間嶄露它的美麗。

    每當你以為你已經數遍全部的星星，卻又會發現一顆被你忽略掉的黯淡星辰，然後不由得再次讚嘆它的美麗……就像是主教爺爺的智慧一樣。

    他總是能在你以為你已經看透他的時候，再次展現新的風貌。

    但要說主教爺爺對雷蒙德影響最大的部分，還是他的溫和、善良，在印象中從沒見過他生氣，彷佛對任何人都充滿耐心和愛。

    想到這裏，雷蒙德有些恍惚，就像是主教爺爺此時仍在他的眼前，對他說着話。

    記憶里溫暖的大手在他的頭上揉來揉去，同時傳來的，還有主教爺爺的念叨：「你心中有一道光芒，千萬不要讓它熄滅了。」

    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會無奈地回覆：「好啦好啦，我不會讓它熄滅的，不要再揉我的頭了！」

    風吹過雷蒙德的臉龐，吹散了他的恍惚，但他卻依舊忍不住低聲自語：

    「好啦好啦，我不會讓它熄滅的……」

    「所以……請您，再揉揉我的頭……好嗎？」聲音淡到似乎會被風吹散，當然也沒人聽得見……

    夜空中，有幾滴水滴落下，卻是悄然無息。

    …………

    「滴答……滴答……」黑色如同淤泥般的黏稠液體，從石矛造成的傷口處流出。

    但這場面只停頓一瞬間，下一刻，受到傷害的阿德托爾瑪毫不猶豫地轉身逃離，速度飛快，即使庫和杜想要追擊也來不及。

    於是兩人帶着錯愕的表情回頭望着卓魯，杜就像是第一天認識卓魯一樣，兩眼由上到下細細打量，而庫則是收回自己的視線，走到卓魯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道：

    「幹得好阿！真沒想到你居然能發現它，在我的記憶里，可是只有首領曾經在晚上發現那傢伙。」

    但卓魯還來不及興奮，就聽到庫的話鋒一轉：「不過這下你可有麻煩了，剛才還是太衝動了點……如果你能夠先給我們打個暗號，再和我們配合，剛才那種情況肯定能拿下！」

    「阿德托爾瑪可是很小心眼的，這下它一定會盯着你不放，不過這也是好事。」庫勾起了嘴角，就像是一隻奸計得逞的狐狸。

    「哈哈哈哈哈！暴怒的虎不如冷靜的狼。」杜發出了如雷般的笑聲，接着庫的話說道。

    杜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臉上止不住的興奮：「嘿！阿德托爾瑪的腦袋比紅刺果還小，我們立刻啟程，露出破綻，它一定會忍不住找上門來。」

    於是一行人打起精神，催動自己疲倦的身體開始收拾行李。

    卓魯也是其中一人，但就在他收拾到一半的時候，庫走到他身旁，裝作若無其事地對着他說：「其實你做的很好，比我想像中好。」

    「當初巫叫我帶你出任務的時候，我原本是很不情願的，唉……」庫講到這裏，似乎維持不住表情，低下頭，伸手在腦後抓了抓，又嘆了口氣。

    「你知道，部落的戰士們，傷亡最慘重的季節其實是夏季嗎？」

    「夏天的時候，是很多人的第一次狩獵。在部落裏面，有很多新生的戰士都會對狩獵抱有憧憬，覺得自己只要一出部落就能收穫滿滿，在狩獵過程里不服命令，自以為是的菜鳥比比皆是。」

    「而戰士的長輩們，即使在心底暗罵這群死小孩不懂事，卻都會不約而同地幫助那些菜鳥。這是部落的傳統，讓狩獵隊伍得以延續和產生新血，卻也讓狩獵過程中出現很多不必要的風險。」

    說到這，庫抬起頭，雙眼直視卓魯的雙眼，明亮而炯炯有神，繼續說着他未盡的話：「但我們的任務隊，至今一人未損。」

    「你很優秀，而且比當初的我還要優秀，如果你將來是一個戰士，我相信你將來絕對能成為狩獵隊的隊長。」

    「但你將來會成為覡。隊長只是帶領隊伍，覡卻是帶領部落。所以，對我們來說，重要的是任務，但對於你來說，重要的是性命。戰士和覡，職責不同。」

    杜將手中的獸皮袋扛到肩頭，一切已經準備就緒，悄悄用眼神示意周圍的戰士放輕動作。

    而庫還沒說完：「如果時間重來，我還是會要你以保護自己為優先。但我會收回一句話……」

    「你沒有拖我們後腿！」

    卓魯聽到這句話，準備舉起地面上袋子的雙手一顫，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眼眶泛紅，這半天來，他像是墜入深淵，腦袋一片空白，在絕望的懸崖邊徘徊。

    對一切都產生懷疑，懷疑自己、懷疑同伴們，甚至懷疑巫！

    現在，都煙消雲散了……

    「對不起，兄弟。我錯了，請你原諒我！」庫說完道歉的話，將左手握拳，在胸前敲了兩下，接着將左手舉到卓魯面前。

    卓魯見狀，同樣將左手握拳在自己胸前敲了敲，伸出手，在空中和庫的拳頭輕輕碰在一起。

    這是部落表達道歉和原諒的方式，意思是在做完這動作之後，兩人之間不再有嫌隙，心依舊是在一起。

    「原諒你了！」

    兩人相視一笑，周圍的戰士們看到他們的動作後也是露出笑容。

    而杜在鬆了一口氣之餘也趁着這個空檔大喊：「走了！走了！要在這個晚上把麻煩解決了！」

    說完一馬當先沖了出去，身後的人們也趕緊邁步跟上，月亮從厚厚的雲層的邊緣露臉，向地面散發光芒。

    而當部落的人們離開之後，這塊空地頓時安靜下來，只有在地面上留下一灘黑色的血跡，沒有人發現，這灘黑血緩緩滲入一旁的草地，將上頭染上淡淡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