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情詩與劍榜 第400章 天門一長嘯,撒狗血李白

    陳成許久不發話,泰倫眼看現在的大好形勢,以為陳成終於想起來要給自己當「托」了,便欣然有請他評點。讀書都 m.dushudu.com

    陳成走上前去,對着詩稿,一番打量,一本正經道:「泰兄的詩,有風。」

    泰倫點點頭:「不錯。」

    陳成目光移動:「有雲。」

    金曉客目光移動「松髻斜簪綰疏雲」上:「也對。」

    「還有天與海?」

    安若素看着「仇天恨海」:「有的。」

    「日、影、幽谷、仙窟、空山、樓、星、月……」陳成一口氣念出了這長詩中的所有地理要素,原本戴譽是要繼續認同的,可越聽越不對勁,等陳成念到「星」「月」時,始安七少們已經開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笑什麼!」泰倫有些不高興,瞪了七少一眼,誰知道幾個人卻更加樂不可支起來,笑作一團。

    雖然不知道笑點在哪裏,可看到陳成一本正經的樣子,就知道他腦子裏又開始搗鼓彎彎繞,蔫壞地想害人,於是就止不住地可樂。

    陳成也揣着明白裝糊塗,「嘶」了一聲,撓撓頭,一臉憨厚的樣子:「泰兄,寫了這麼多詞,愚弟着實眼拙,正要請教——」

    你到底想搗鼓什麼?

    海闊天空、日影雲光、風吹漏清、星月神話,干哈呀?

    天文地理大百科嗎?

    如果沒記錯的話,你不是寫的梔子花麼?

    除了這第一句「美人身着白湘裙,美人腳踏綠波春」我看出來是寫花的,後面這些日月星辰到底寫的是什麼跟什麼?

    陳成並沒有把所有的話都明說出來,可是問題拋到泰倫那裏,對方卻是口中訥訥,無言以對了!

    你問這些……都是幹嘛!

    我的詩,只要大家都看得出來好,磅礴大氣,想像豐富——不就行了!

    誰說非要解釋個一清二楚才行呢?

    不答!不回答!

    陳成見對方難堪尷尬的樣子,心中忍不住暗自偷笑:

    年輕人,想詩榜陳總編我,閱詩無數,以為區區一首「撒狗血」的長詩就能唬住我麼?

    何況,陳成早有論斷:

    作者不是杜甫、白居易的排律,幾乎都是糞作;

    百分之九十的長詩,也都可以給予差評。

    所以,每一次看到長詩,先不看內容,差評直接奉上,缺點不急,慢慢找。

    粗覽全詩的時候,的確有點被其中的「汪洋恣肆」唬住,可是很快地,就有點「撒狗血」的映像。

    所謂「撒狗血」,是說舊時戲班子裏演員在舞台上表演過火,耍戲過頭的,換做今天的話就是:「用力過猛。」

    就好像咆哮帝馬景濤先生,那「用力」都不是一般的「猛」了,直接都能把對戲的女演員胳膊給扯斷。

    而在寫詩上,汪曾祺就曾抨擊李白《游泰山》「撒狗血」。

    他說,漢武帝登泰山封禪,對泰山簡直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只好發出一連串的感嘆:「高矣!極矣!大矣!特矣!壯矣!赫矣!惑矣!」完全沒說出個所以然。

    但可以表示理解,人到了超經驗的景色之前,往往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就只好「狗一樣地亂叫」。

    李白的「天門一長嘯,萬里清風來」,就有點「灑狗血」。雖然李白寫了很多好詩,很有氣勢,但有時底氣不足,便只好灑狗血,裝瘋。他寫泰山的幾首詩都讓人「有底氣不足之感」。

    反觀杜甫詩《望岳》,「自是絕唱」,「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一句話就把泰山概括了。

    汪曾祺的論點,自然是他的一家之言,對於李太白的名句「天門一長嘯」到底是不是撒狗血,陳成也持保留看法。(這詩目前李先生還沒有寫出來,等明年四月李白的新專輯發佈了,陳總編可以在詩榜上好好分析一下。)

    但的的確確的,陳成認為泰倫這首長詩,就是在「撒狗血」!

    啥跟啥啊,你就整了這麼一大堆東西出來!

    寫「梔子花」就寫花唄,好傢夥,日月星辰,你方唱罷我登場,看得人眼花繚亂,直呼精彩熱鬧!

    看完之後,啥也不記得!

    就好像後世各種「古風」的歌詞,啥也不管,「江湖」「快馬」「殘陽」「廝殺」,一股腦都搞上去,讓人不明覺厲!

    陳總編我本是個儒雅隨和的人,儘管先前你也批評我的詩「不怎麼樣」,可如果您就這水平,那就怪不得我惡言相向啦!

    我絕不是故意為了找回場子喲!(雖然陳某的確是個斤斤計較的人。)

    批評總算是淺嘗輒止,陳成倒沒有深究下去:「我還有疑問想請教。」

    另起一頭,叉開話題,指着第四句道:「『松髻斜簪綰疏雲』,這裏有個『雲』。」

    又指着第九句:「『檐馬雲車相應催』,這裏又有一『雲』。」

    再指向第十七句:「『高樓夢斷雲屏白』,『雲』字第三次出現了!」

    陳成饒有興致地看着泰倫道:「敢問泰兄——連用三個『雲』字,各有什麼巧妙用意麼?」

    又一道精緻可愛的高中詩文鑑賞題奉上!

    以前遇到這種詞,陳成每次都氣得想罵娘:我特麼管他有什麼巧妙用意!

    有本事你讓原作者來說說看啊!

    可是問題放在這裏,泰倫雖然是原作者,可顯然他也答不上來!

    能有什麼用意?

    不過是「雲」字用得習慣,順手就用唄!

    哪裏考慮得了那麼多!

    可是「一字多用」「一詞多用」,這在古詩中是比較犯忌的地方,你如果沒有「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的巧妙之處,那你這三個「雲」就都成了大缺陷了。

    安若素替泰倫開脫道:「陳兄弟倒是看得細!我想呢,泰兄這原本是五首詩,不用理會是否重複用字了……」

    不把這看成一首長詩,而是一組七言詩,共五首——就不存在多次用字的問題了吧?

    「是嗎?」陳成將信將疑,念道:「那組詩的第四首,『倒影流光割不斷,清漏漸移鎖魂怨。嘗聞幽谷有仙窟,悵望猶隔空山遠'——」

    單拎出來,和「梔子花」究竟是何關聯呢?

    安若素:「……」

    金曉客:「……」

    泰倫:「……」

    泰倫的這思維十分發散,從花寫起,越寫越沒邊,到這裏幾乎很難聯想到與初始對象的聯繫了……

    這也證明安若素說這是「一組詩」的說法,完全是鬼扯……

    陳成上躥下跳,言語犀利,直擊要害,反而把當事人鄧鐸晾在一邊看戲。


    當然鄧鐸也樂得看戲,全然不必自己上陣舌戰。

    對於陳成跳脫的思維,那日在逍遙樓上他也是有所領教的,只是那天陳成沒有完全展示而已。

    金曉客和安若素依然沒有放棄為泰倫洗地的努力,可是泰倫自己卻突然發作了。

    他冷冷看了陳成一眼:「說這些話,我是不知,陳兄弟究竟是站在那邊的?」

    真是受夠了!

    吸收陳成入組織,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安排他出陣,他不聽組織號令;

    讓他幫自己拖延時間,自己醞釀一下情感——他也縮在一旁。

    如果不是因為寫詩的時候情緒還處于波動中,怎麼會一寫就剎不住,越寫越跑偏?

    現在詩作出來了,他不但不夸,反而站出來冷嘲熱諷!

    此等奸細,着實該殺!

    陳成正得意自己隨便指出的點他們都無法作答呢,見當事人要發怒了,也有點過意不去了。

    畢竟,人家還算好心好意,邀請自己加入復聯麼!

    陳成滿臉賠笑,示意自己只是無心之失:「泰兄別見怪啊,我這不是心中有疑惑,想要虛心請教麼。泰兄不願說,那就不說好了……」

    他這一「虛心請教」,旁邊的始安七少都知道他「虛不虛」,又忍不住笑了,惹得泰倫再次發怒!

    「ok!ok!ok!」陳成連連打手勢:「這樣吧,如果泰兄的確對陳某放心不過,那還是逐陳某出你們『復聯』吧。」

    臉上一副「感到遺憾」的樣子,實則都知道他滿心不以為然。

    反正這幾個的水平也都擺在這裏了,「復聯」是沒什麼前途的……

    泰倫見他「公然反叛」,再次氣憤自己瞎了眼,找了這麼個東西!

    「咳咳。」鄧鐸見「復聯」起了內訌,站出來道:「諸君內部的私事,還是回頭再解決吧。」

    咱們還是不要浪費時間,談談咱們這兩首詩?

    哪個贏了?哪個輸了?

    「哼,隨便你們好了!這詩比得,只叫人來氣!」泰倫暴躁地一揮衣袖。

    說是「隨便」,可被陳成這般拆台,尤其他名義還是自己這次帶來而「復聯小弟」,讓泰倫怎麼還好堅持說自己的詩更好?

    復聯倒也想依樣畫葫蘆,也從鄧鐸的詩里挑毛病——奈何這小子此輪預感到了似的,寫得還沒有貓尾巴長!

    區區二十個字,怎麼好挑毛病啊!

    自古有言,「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說的兵器,可顛倒過來,卻也能用在詩文上。

    畢竟,言多必失.

    為了確保不犯錯,最好的辦法便是一句都不說。

    打死我也不說!

    鄧鐸看着復聯幾個人氣咻咻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那各位的意思,就是這局也不爭了?」

    拱拱手笑道:「那鄧鐸可要感謝諸位,並對你們又一次『白跑一趟』感到抱歉了!」

    復聯幾個人個個陰沉着臉,不回應他。

    相比較鄧鐸,泰倫現在看陳成更加來氣,人民內部的敵人才是最陰險狡詐的!

    對付鄧鐸,以後還有機會,大不了再花一次錢。

    但是今天散場了,非要把這小子捆起來暴打一頓不可!

    壞我好事!壞我好事啊!

    幾次與鄧鐸當面對陣,鄧鐸就數今天的這首詩寫得平平無奇,獲勝的幾率可是很大的啊!

    過了今天,不知下次還有沒有這般好的機遇了!

    哪怕是泰倫也得承認,雖然現在和鄧鐸的差距不算太大,可是雙方進步的速度相差太遠,再有些時日,到下次評比,下下次評比時,鄧鐸徹底甩開他們,絕不是空話。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四個人又是齊敗,徒留無益,金曉客便打算叫上泰倫幾個一起離開了。

    可是泰倫站着不動,很顯然,就是想看陳成是怎麼被鄧鐸虐爆的。

    其他人心領神會。

    陳成見狀,嘆口氣道:「雖然『組織』拋棄了我,可是生活還得繼續啊。鄧兄,賜教了?」

    鄧鐸大笑:「今日就期待着與陳兄弟的這一場了!剛剛『熱身』的時候,詩文作的不甚規章,讓陳兄弟見笑了。但你放心,對上你,鄧鐸我肯定是要全力以赴的,有十成十的力氣,就絕不只出九成九!」摩拳擦掌,雙目放光,精神面貌都與剛剛和復聯幾個人交手時完全不同。

    鄧鐸這「厚此薄彼」的表現也讓泰倫幾人心酸不已,心說鄧某人眼中都不把自己幾個當人,偏偏對這姓陳的,那是一句尖酸的話都沒有!

    難道我們都被姓陳的蒙蔽了,實則他是一個好幾層樓高的高手?

    哼!泰倫倒是寧願相信,鄧鐸這惺惺作態的樣子,就是演給自己幾個看的。

    姓陳的二五仔也不要得意,等會兒鄧某虐殺了你,你又怎麼講?

    咦,我怎麼站到鄧鐸這邊來了?

    不行,最好這兩個人一起拉胯,都有毛病可挑,最後我們開啟群嘲模式,把兩個人全部羞辱一遍,再飄然而去!

    如此,也不枉了今日之行!

    復仇者們冷眼看好戲。

    陳成倒不介意旁觀,復仇者們兩不相幫,比自己之前每次都被一堆人擠兌,那是再好沒有了。

    何況這次作戰的「福利」也頗為優渥,自己現在是詩士三點五段,也就是名義詩士四段;

    鄧鐸戰勝了同是名義詩士六段的泰倫之後,提升了半段,成為正宗詩士六段。

    兩人相差兩段——

    恰恰也是第一次見面時二人的段位差距。

    這真是一刷前恥的絕妙機會呀!

    「上次對陣,是我出的題。」鄧鐸道:「今番就由陳兄弟選人出題吧!」

    按順序出題權又該回到鄧鐸這裏,不過他還是禮讓了下。

    「卻之不恭!」陳成笑納,看看七少中還沒有出題的仨小子。

    「我來!我來!」郭小四興致頗高。

    「自然是我!」小六自恃關係最鐵,「非我莫屬」的樣子。

    兩個人都很熱忱,確信自己出的題目肯定能讓陳成大獲全勝,也能讓「復聯」那幾個看不起「擊倒詩榜一面牆」陳夢見的人打開眼界。

    陳成笑了,無視了他倆,勾勾手:「小七年齡最小,給他一次發揮機會吧!」

    蔣飛格外高興,答應得乾脆:「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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