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 魏瑄每天都一清早就來明華宮找無相。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因為明華宮就在皇城內, 魏瑄前往比較容易, 不需要喬裝改扮混出宮。
這幾天正好桓帝不召見無相, 無相明白這肯定是跟那個容緒先生有關,他觀此人雖然是一副富貴閒人打扮, 卻似乎和皇帝的關係非同一般, 那天必定是他跟桓帝說了什麼, 桓帝才疏遠他的。
但無相倒不怎麼介意桓帝的疏遠,既然陛下這段時間不想見他, 他也沒必要自己貼上去。
反倒讓他騰出手來, 正好有時間培養小殿下。
無相是發現了, 比起那個志大才疏又心胸狹隘的桓帝來,這位晉王殿下聰明穎悟, 天賦極高,還極為好學, 學什麼東西都一點就透。
而且, 桓帝又沒有子嗣,他倒不如將來把寶押在晉王身上。
至於這御座上的桓帝,既然這位容緒先生不是有能耐嗎那麼你去伺候吧
所以,這幾天無相幾乎已經把魏瑄當做了半個主子, 兢兢業業地教習,有求必應, 有問必答, 傾囊相授。
學習秘術對魏瑄來說感覺很奇妙, 這不像是在學習新的東西,反倒像是回憶起很久以前已經學過的東西。
所以才短短兩天時間,他的進展神速,已經能夠通過打坐入定,移神到黑貓身上,上樑入室,駕輕就熟。
唯一的缺陷是貓的視線比人低,做有些事情不是那麼方便,比如說翻書。
用爪子翻書真是個技術活。
清早,天才蒙蒙亮。含章閣里靜悄悄的。
一隻黑貓輕捷地沿着屋脊走着。
這一次魏瑄再次潛入皇宮大內藏卷宗典籍的含章閣,不用偷鑰匙了。作為一隻黑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鑽入了含章閣,在書架間輕巧地來回竄躍。
無相跟他提及過,含章閣的檔案里封存一些蒼冥族以及秘術的卷宗。
他既然已經開始修習了秘術,便想知道更多關於秘術的古老知識,以及自己為何會有那麼高的修煉天賦
無相說,他第一次馭使烏鴉花了七天,魏瑄第一次馭使黑貓只花了半個時辰,更不用說在秋狩獵場與那頭狼王的幾次對視,他當時就有一種感覺,他能感受到狼王的情緒,並用自己更強烈的情緒和意志影響它。
這種奇怪的能力當時就讓魏瑄有些不安,他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含章閣里光線幽暗,但是魏瑄發現,他此刻作為一隻黑貓,居然可以用一雙夜視的獸眼來觀察四周。
當然作為貓也有不方便之處,如果是人,他可以一個個書架依次查看,但作為貓,他只能左竄右跳,上下翻找,幾個時辰下來,累得筋疲力盡。
在尋遍了角角落落之後,最終他被一個古怪的桐木匣子吸引了注意。匣子上刻着詭奇的花枝紋樣。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在哪裏看到過這種花枝。
匣子沒有鎖,但是有機括,他用爪子摳,用牙咬,費了半天的勁才打開了那匣子。
匣子裏裝着一些散亂的羊皮卷,年深日久了,黯淡無光,上面的字都扭曲得像蚯蚓一樣,他看不懂。
好在這些羊皮旁邊還有一份帛書,應該是後來人的譯註,看帛書是景帝年間的絹帛,因為那個年代國家富庶安定,絹帛也織地厚重華麗。
魏瑄用爪子取出帛書攤在匣子上看。
帛書很短,上面也就百來個字,片刻功夫就看完了。
大體內容是,蒼冥族自古精通秘術,曾經在遙遠的西域和漠北建立過強盛的大夏王朝。
相比玄術靠的是個人的悟性,這秘術靠的是天賦,說得更直白點就是血統傳承。大夏皇族是蒼冥族中具有最高天賦的族群,為了保持血統的純粹他們一般不與外界通婚,但是這樣一來就遇到了族內通婚普遍會遇到的問題,天才和瘋子並存。就如同他們所信奉的神明也有兩位,一位代表光明和聖潔的天神,一位代表黑暗與罪惡的邪神。
帛書上的短短百來字當然不可能敘述詳盡大夏王朝的歷史,至於它是如何走向衰弱的,帛書上沒有記錄,只提到了一個人,就是大夏王朝的第十三代君主朔,他是一個徹底的瘋子,他的天賦極高,已介於神魔之間,傳說他有一雙妖瞳,看到他眼瞳的人會失去神智,他用恐怖的統治征服了西域三十六國,又平定了漠北草原,連彪悍的北狄人也被迫放棄了肥美的草原,遠遁到荒涼的戈壁灘。
最終他的橫徵暴斂高壓統治,引得禍起蕭牆,一場變亂之後,大夏皇族就此衰弱下去。
但也有一段記載,寫了另一件事,蒼冥族衰敗的原因是朔王娶了一位來自中原的公主,傳說還是景帝的姐姐曦和公主。
這段婚姻打破了大夏皇室不與外族通婚的傳統。國君的離經叛道的舉動引得皇室內部極為不滿,最終禍起蕭牆。
一場巨變後,皇室分裂,朔王和公主的兒子最終得以繼承了帝位,此後,大夏皇族漸漸開始接受了和外族聯姻。
中原王朝也持續採取和親的措施,慢慢影響大夏皇室的傳承。且行之有效。
幾十年後,大夏王族的血統越來越稀釋,天賦也越來越低弱,精通秘術的人也越來越少。最終到了景帝末年,已經泯然眾人了。
失去了強大秘術的蒼冥族人,被大雍王朝徹底驅逐,最終消失在了沙漠的深處,從此了無蹤跡。
魏瑄把帛書塞回匣子裏,幾下縱躍就出了含章閣。
黑貓一落地的同時,魏瑄的眼睛忽然睜開,好像恍然做了一場千秋大夢。
根據這帛書的記載,天賦的高低來自於血統傳承而不是後天修煉。
那麼說,難道他的母親是蒼冥族人而且還應該和曾經的大夏皇族有着很深的淵緣,所以他才會擁有那麼強的秘術天賦
等到有機會,他想去母親生前居住過的絳雪閣看一看,不知道會不會有曾經的宮人。
不過這並不急於一時,在此之前,他想先去一趟將軍府。
魏瑄之所以那麼迫切地修行秘術,就是為了收拾了蕭暥府上的那隻又禿又色的灰毛小妖怪
這麼個來歷不明的東西留在蕭暥身邊,他隱隱覺得非常不妙。
還有,那小東西究竟有沒有被人操控只有等他試一試方才知曉。
雅集在巳時開始,但是一清早,容緒就來了。
他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衣袍,儀容修雅,風流倜儻,蕭暥注意到他的衣袍上染有濃郁的瑞麟香的氣息,讓蕭暥不由聯想到以前一些外國友人身上濃郁的香水味。
容緒的身後還跟着一名容貌妙麗,風姿綽約的女子。
蕭暥心中暗想道難道參加雅集還要找個女伴不成
他在原主記憶里的桃花渡看到過這種情境,上元夜華服公子們出遊賞燈都會去桃花渡找一兩名佳人作伴,一路香車寶馬,美人盛裝伴遊,才顯得風流瀟灑。
蕭暥剛想問容緒這位姑娘是何人,就聽容緒道「若音,給將軍修容。」
那女子聞言就這打開隨身攜帶的小妝匣,從裏面取出銅鏡,粉黛,朱蔻,胭脂。
蕭暥心中微微一頓,難道是給他化妝
容緒在一邊坐下,道,「將軍有所不知,這參加雅集的士人赴會前都會修飾一下容貌,沐浴更衣薰香敷粉,描眉塗胭都不足為奇,更有頭戴花枝者,額點花鈿者,是為風流曠達。」
蕭暥心裏隱約明白了,這容緒想給他化妝。
他心中暗暗思忖,雖然此人邀請他去參加冬日雅集,但心底還是怕他被別人一眼認出是蕭暥,徒生出枝節來。所以想給他修個容。
畢竟蕭暥在士林中的名聲實在是說不上好。
其實蕭暥也想過去找易妝術的老師傅給他再整個容,畢竟這次是深入虎穴在蕭暥看來,這參加雅集,面對一群牙尖嘴利的名士們,還不如讓他上戰場面對一群虎視眈眈的敵軍了。
他怕被咬還是被一群人咬住不放。
如果不是為了見謝映之,以及和容緒所說的幾位匠作大師們聊聊,這種雅集,他就找個理由推掉了。
一方面尚元城的建造迫在眉睫,沒事有時間讓他再拖下去了。
另一方面,紀夫子說過他的病就是好生調養,也就還剩下年的光景,最近他也覺得身體日益不濟,他還不想放棄治療
但喬裝改扮行不通,謝映之精通玄術,易妝術這種江湖伎倆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而且,如果他第一次見謝大名士就用了易妝術,是不是在他眼裏,已經貼上做賊心虛的標籤了
傳聞這位謝大名士俊雅孤逸,品性高潔,怕是眼裏揉不下沙子,所以,蕭暥有點犯愁。
這容緒的一番話,忽讓他心中驟然開朗。
易妝術是不行那麼還可以化妝
他猜測這個時代的士人圈子和魏晉時期一樣,也流行男子塗脂抹粉薰香描眉
所以他若只是化個妝修個容,倒不失為一個折中的辦法。
所以,他並不是心裏有鬼,他只是咳比較愛美。這總不能再懷疑他咯
他正尋思着,這邊那女子已經給他敷了粉,容許負手站在一邊,邊是觀賞邊贊道,「將軍沙場百戰,不想居然肌膚如此細緻光潔,皎如冰雪,當真令人驚詫,」
然後他又囑咐道,「哦,若音啊,你手頭謹慎點,別損了將軍容色。」
蕭暥其實倒是無所謂,只要能和自己原來的樣貌差異越大越好。
他的鼻子被香粉正熏得發癢,又聽容緒道「算了,若音,你在旁邊待着,把黛筆給我吧。」
等等,蕭暥一詫,這是要做什麼他要親自給自己化妝
這容緒是名士罷怎麼還能客串化妝師如此多才多藝
還是說,這個時代,這名士都愛美都喜歡化妝所以容緒平時自個兒在家裏也會琢磨着怎麼化妝
再想一想,還頗有道理,否則容緒都是年過五十的人了,怎麼看上去還像三十出頭
果然是精於化妝和保養
所以說這容緒還是個美妝博主沒毛病吧
這麼一說,好像很多有名的化妝師也都是男子
蕭暥腦子裏胡思亂想着,就聽容緒溫淡道,「將軍可否稍閉眼」
他眨眨眼睛,「為何」
容緒嘆氣,擱置下筆。
他那雙眼眸藏媚含煙,清夭宛轉間不可方物,偏他自己渾然不覺,眼波流轉,眼睫翕動,纖長的睫毛如微微振動的羽翅,那麼近的距離里,看得人呼吸驟然凝滯,竟是無處落筆。
容緒如實道,「將軍這樣看着,我着實無法下筆啊」
蕭暥
然後他只好依言閉起眼睛,覺得有一隻溫熱的手輕輕托起他的臉頰,隨即冰涼的筆尖落到眼梢。
唔,有點癢,激得他眼瞼又微跳了下。
就聽容緒的聲音近在耳畔道,「將軍這雙眼生得極美,風流雋妙,只可惜太過清利逼人,若能再柔婉一些」
片刻後,蕭暥站在銅鏡前,就知道容緒說的柔婉一些是什麼意思了。
只見鏡中之人,膚如凝雪,眸中似有水色煙光,眼梢細細飛挑,鋒芒暗斂,嫵媚恣意,使人見之忘魂。
這容緒真是化妝的高手,就那麼寥寥幾筆,便把驚塵絕羨倏然間變成了楚楚婉柔。蕭暥有點懵,這比易妝術還厲害啊
隨即容緒又無比自然地取來唇脂,在他色澤淺淡的唇間微微一點。
唔怎麼覺得有點一言難盡啊
好像有點娘
接着容緒執起他的手,拂過修長的手指,看向那溫潤光潔的指甲,正準備上蔻丹。
蕭暥趕緊抽回手,驚心動魄「這個不用了。」
這容緒是不是給姑娘化妝慣了這一套流程都是信手拈來的都不帶替換的
可他不是姑娘啊
不知道為什麼,看着容緒認真的眼神,他隱隱有些瘮得慌,莫名其妙地浮現起原主的女裝大佬造型。
今天這氣氛實在有些怪異,他總有一種容緒好像是想把他當做姑娘的錯覺。
他還沒有適應過來,那邊的容緒又輕彈了下手指,就來了兩個下人搬進來一口箱子。
容緒道「衣裳我也替將軍準備好了,都是參照將軍的身量做的,將軍自己挑吧。」
什麼服務這麼到位難道是知道他沒什麼衣裳
原主的衣服都是玄色的,素麵無紋,一身的煞氣,實在不適合參加雅集。
容緒走過去,打開了箱子,只見裏面整整齊齊疊放着至少七八套衣袍,都是做工精緻,用料考究。
不好意思,蕭暥不是很懂得欣賞,他想到的是,好燒錢
而且他也就穿這一次,準備這麼多衣服做什麼
而且每套衣袍還配以不同的革帶、玉帶、發冠、髮帶,也是至少七八份都不帶重樣的
浪費啊,太浪費
蕭暥一邊替他心疼着銀子,一邊翻看着衣裳。
翠竹色,不,不要,太綠了,映得臉都綠,頭也綠,不祥之兆,堅決不穿
紫色的,不穿,基佬紫,絕對不穿
海棠色,唔,太娘了,不穿
這麼回事,雖然七八套精美的華服擺在眼前,但他居然覺得還是原主那些玄色無紋的衣裳看起來更順眼一點
容緒在旁邊看他臉色幾變,眉頭微微蹙起,於是上前悠然道,「其實我覺得以將軍的姿容,任何色彩衣袍,都能穿出不凡的氣韻,不過,如果讓我來選,我覺得將軍若穿妃色極為俊雅。」
蕭暥心道妃色那不就是粉紅色麼這就更加一言難盡了,他穿得那麼少女做什麼
最後,他在一堆華服里挑挑揀揀,還是選了一套雪青色的衣袍。
這時相對比較素淡一些的了。勉強可以接受。
容緒頗為玩味地看了看他選的那件衣袍,道「雪青色,這也叫作相思色。淡雅嫻秀,清逸出塵,最適合婉約佳人,也適合將軍今日之氣質。」
蕭暥
這容緒對他彬彬有禮,可為什麼他總有一種被當做姑娘精心呵護照顧着的感覺那是非常地怪異。
這一折騰就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等到他換好衣裳,哦,這衣裳還帶着薰香味,只是那香味也是一言難盡,清雅中似有一縷煙妃色
但無論如何,蕭暥覺得自己這個樣子,氣場驟變,估計不是很熟悉的人,就已經不那麼容易一眼就認出他了。
總之,他終於可以去出門赴約了。
蕭暥頗為感慨女孩子出門約會前才要化妝打扮的吧為什麼他去見謝映之,也要梳妝打扮換衣服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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