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和袁否的晤面,看似毫無收穫,其實不然。
藉助這次晤面,周瑜向廬江郡的士族豪強傳遞了三個重要信息。
其一,周瑜其實沒死,周瑜既然沒死,孫策的屠城之舉也就有了轉圜的餘地,畢竟,孫策之所以祭起屠城的屠刀,藉口就是替周瑜報仇。
其二,孫策已經快堅持不住,動了議和之念。
這個情況非常重要,如果孫策沒有議和之念,廬江的士族豪強絕對不敢主動議和,因為仗打到現在這麼個份上,江東軍損失之大已經不能夠簡單的用慘重來形容了,這時候,廬江的士族豪強如果自己湊上去跟江東軍議和,絕對會被孫策狠狠放血。
其三,聽周瑜的意思,只要袁否奉孫氏為主,孫策似乎願意讓袁否留任廬江太守,這就給了廬江的士族豪強底氣,他們也就有了向袁否施加壓力、迫使袁否同意議和的藉口:你袁否若是真替廬江生民考慮,那就應該與孫氏議和,畢竟議和了之後,你還是廬江太守,你的實際利益絲毫未損,只是名義上奉孫氏為主罷了。
消息傳開之後,居巢城內立刻變得暗流洶湧,不僅是廬江的士族豪強,便是廬江的文武官員以及袁氏舊臣也是頻繁的互相走訪。
一種異樣的氣氛,開始在居巢城內迅速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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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否懶懶的靠在軟榻上,小若榴正拿着精緻的小勺,細心的結他餵藥。
前天在缺口外見過周瑜,袁否一回到行轅就病倒了,其實這也不是病,實在是因為這半個月袁否就幾乎沒怎麼歇過,早就已經精力交粹到極點,江東軍攻城緊急之時,袁否還能憑着一股氣撐着,江東軍這一緩下來。袁否的精神立刻也垮了。
袁否終究還是血肉之軀,而不是鐵打的精鋼,何況,袁否這公子哥的身體原本就算不上強壯。雖然跟着紀靈練了幾個月武,可由於還沒有鍛體,體質的改善也是有限,習武的確是可以強身健體,但也需要時間不是。
看到袁否病歪歪的躺在榻上。小若榴可是心疼壞了。
「公子,今天你就別去理政了吧?」小若榴拿毛巾細心的拭去袁否嘴角溢出的藥汁,很是有些心疼的說,「你都已經病成這樣了,多歇幾天吧。」
「那怎麼行。」袁否掙扎着坐起身來,說,「快扶公子起來。」
小若榴不敢違拗,只得撅着小嘴扶袁否坐起來,袁否正要穿襪時,卻聽到起居室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一聽腳步聲。袁否就知道是劉曄來了。
在整個行轅,也只有劉曄可以不經通報直入袁否的起居室。
果然,腳步聲走到起居室門口,便立刻響起了徐盛的問候:「子揚先生。」
紀靈現在整天都守在居巢南關,自然不能再擔任袁否的宿衛大將,袁否又是個極度珍惜自己小命的主公,所以讓徐盛暫時客串他的宿衛大將。
老實說,徐盛並不是一個合適的宿衛大將人選,但有什麼辦法呢?典韋、許褚倒是最合不過的宿衛人選,只可惜典韋已死。許褚也歸了曹操,他袁否就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把許褚從曹老大那裏挖過來。
劉曄問徐盛:「文向,公子好些了嗎?」
徐盛回答說:「華侍醫來過了。開了幾貼藥,小若榴正服侍公子吃藥呢。」
兩人說話間,袁否已經讓小若榴給他穿好了布襪,不及穿鞋子,袁否就推開房門走到外間,正在外間說話的徐盛和劉曄趕緊大禮參拜。
袁否示意兩人起身。又問劉曄:「子揚,出什麼事了?」
劉曄低聲道:「公子,廬江的士族豪強、文武官員還有袁渙、韓胤、黃猗等袁氏舊臣要聯名進諫,此時,差不多就要到公子行轅了。」
「聯名進諫?」袁否嘿嘿一笑,又說道,「終於按捺不住了麼?」
前天與周瑜晤面之後,袁否就知道廬江郡的士族豪強以及文武官員必定會按捺不住,出面給他施加壓力,逼他與孫氏議和,袁否原以為昨天他們就會聯名進諫,卻是沒有想到,這些人居然熬到今天才前來。
劉曄也笑說:「聯名的過程似乎並不順利,許多廬江官員以及士族豪強都不願意對公子落井下石,直到喬玳表明態度之後,廬江的文武官員以及士族豪強才紛紛跟着表明態度,然後才有了今日的聯名進諫。」
喬玳雖然年輕,但他背後站着的卻是廬江最大的士族豪強喬氏,所以,喬玳的表態就難免會影響到許多人。
「聯名進諫好啊。」袁否嘿然說,「來了好,我還怕他們不來呢。」
的確,廬江的士族豪強以及文武官員聯名進諫,卻是正中袁否下懷。
因為,議和之事是廬江的士族豪強以及文武官員提出來的,難免有以下犯上的嫌疑,這時候袁否如果以「廬江生民為懷」,忍痛放棄廬江,就會極大的贏得民心,也極大的收穫廬江官員以及士族豪強的感激。
從此,袁否仁義愛民的偉岸形容就會確立下來。
當下袁否又對劉曄說道:「子揚,你先去,我隨後就到。」
「諾。」劉曄向着袁否揖了一揖,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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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否的行轅大堂上已經吵成一團。
風聞以喬玳為首的廬江官員以及士族豪強聚集公子行轅,意圖逼迫公子議和,以許干、張多為首的軍中武將也立刻坐不住了,都跟着來了袁否行轅,紀靈要不是要坐鎮南關,提防江東軍偷襲,只怕也會趕過來。
但既便只來了許干、張多兩個人,也是吵得不可開交了。
「我堅決反對議和!」步軍都尉張多態度異常堅決,厲聲說道,「眼下佔上風的分明是我軍,疲於應付的卻是江東軍,我軍已經是勝利在望了,為何議和?」
許干也說:「就是,我們有霹靂車這樣的守城利器,江東軍來多少死多少,等他們軍心盡沮,不得不退兵之時,我軍出騎兵追襲,定可大獲全勝,大勝!」
武夫就是武夫,眼睛看到的永遠就只有廝殺,永遠只有戰功。
但是士族豪強卻不一樣,在士族豪強的眼裏,永遠只有利益,所不同的是,有些時候他們希望攥取更大的利益,譬如先前他們襄助袁否推行屯田,就是希望從袁否身上攥取更大的利益,但是有些時候他們卻希望保全眼下的利益,譬如說現在。
「大獲全勝?」許留冷然道,「說的倒輕巧,老夫倒想請問,江東軍雖敗,卻仍有精兵兩萬,江東四郡更可以源源不斷的提供糧草軍械,我軍雖然小勝一陣,然而眼下能戰之兵已然不足三千,糧草軍械更是即將要告罄,敢問兩位都尉,卻如何取勝?難不成,指望那些隊列都走不齊的民壯,扛着木製的長矛去殺敵?簡直可笑。」
張多、許干一下就被說啞巴了。
許留的話雖然刺耳,說的是卻是實情。
這半個月激戰下來,江東軍固然是損兵折將,損失慘重,但袁軍的損失卻更加慘重!
兵力方面,袁軍原有四千袁氏舊部外加五千廬江兵,可現在,能戰之兵已不足三千,其餘六千餘將士不是陣亡就是重傷,而且,重傷的四千多將士之中,也會有相當一部份最終會死去,華佗的醫術雖然冠絕當世,可他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
剩下能戰的三千將士當中,有不少也是傷兵,就是傷勢輕些。
當然,最大的困難並不是這個,最大的困難卻是軍械的消耗。
戰爭,只要不打到最後的階段,軍械的消耗一般都要遠遠超過人員的損失,其中消耗最為龐大的當屬箭矢,然後是弓弩這種易損品,但是如果戰事激烈,長矛、長戟、盾牌以及環首刀等兵器的損毀,也是相當龐大。
居巢之戰打到現在,袁軍的弓弩、箭矢早已消耗殆盡。
長矛、長戟、盾牌以及環首刀等兵器也是大量的損毀。
既便是徐盛的八百驍騎,現在也是拿着斷了一截或者嚴重卷刃的環首刀在作戰,將作坊的鐵匠雖然晝夜不停的在趕工,但修復的速度又哪裏及得上損毀的速度?
看到許干、張多啞口無言,許留便難免有些得意,又說道:「現在你們知道了吧?打仗打的可不僅僅只是你們這些武人,打的更是糧草軍械,打的是錢糧!眼下居巢府庫早已經空了,就是糧草支度也快接濟不上,我們拿什麼跟江東軍去對耗?」
張多憋了好半天,悶悶的憋出一句:「我們不是還有霹靂車麼?」
許留點點頭,說:「不錯,霹靂車是很厲害,簡直堪稱是守城神器,但是霹靂車也並非全無弱點,其最大的弱點就是太過笨重,只能用於守城,卻無法用於野戰,簡言之,也就是防守有餘,進攻不足,指望霹靂車在野戰之中殺敵,卻是痴人說夢。」
張多再次沉默了,霹靂車的確非常笨重,得幾十上百人抬着才能移動,這樣的大傢伙用之野戰,的確是異想天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