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玄告辭走了,劉曄卻被袁否留了下來,袁否準備要秉燭長談。
袁否初得賢士,忍不住就想要效仿劉備,向劉曄請教未來大計。
不過在向劉曄請教未來大計之前,袁否心裏還有一個疑問想要問劉曄,他若是不搞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睡覺都不安穩。
劉曄已經看出來袁否有疑問要問,笑道:「主公可有什麼疑問?」
袁否看着劉曄,說道:「先生,袁某兵不過四千,將不過紀靈,不要說跟雄霸中原、虎踞江東的曹操、孫策相比,就是跟坐擁荊襄的劉表相比也是大不如,先生乃是大才,為何不事曹操、孫策,卻甘願為袁某所用?」
劉曄微微一笑,不答反問袁否:「主公以為呢?」
袁否知道,跟劉曄這樣的高士你最好別玩什麼玄虛。
否則的話,既便是煮熟的鴨子也是有可能飛走的,譬如說郭嘉,當初都已經投入袁紹麾下準備大展宏圖了,可是由於袁紹故弄玄虛,不願跟郭嘉坦誠相待,結果被郭嘉下了個「有愛才之名、無愛才之實」的斷語,然後飄然而去。
袁否可不希望重蹈袁紹覆轍,錯過了好不容易才網羅到的劉曄。
當下袁否誠懇的說:「袁某大略能猜知一二,卻不知道是否確切。」
劉曄笑道:「主公請試言之,在下洗耳恭聽。」
袁否說道:「其一,當是因為袁某性情尚可。」
劉曄撫掌大笑道:「不錯,主公性情堅韌,龍亢甫遭大變,主公卻能在旦夕之間忘掉悲痛,統帥三軍大敗孫策;再有居巢之屯田,主公屢遭磨難,便是公祖公也以為主公將無以為繼,然而主公卻終究堅持住了,沒讓屯田功虧一簣。」
「主公之心性堅韌,恐不在越王勾踐之下!」
「主公有此堅韌心性,何愁大事不成?」
袁否被劉曄說得微微有些臉紅,我真有這麼好?
擺了擺手,袁否又道:「其二,當是因為袁某遇事果斷。」
劉曄笑道:「正是,主公遇事果斷,得策便行,絕無半點拖泥帶水。」
嘴上說着,劉曄心裏卻想,遇事果斷只是好聽了說,難聽了說就是心狠手辣!
為了平息萬民之怒,竟不惜斬殺族叔袁胤!如此心狠手辣,絕非常人所能及。
不過話又說回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成大事者不拒小節,若欲成就大業,不心狠手辣那是斷然不行的。
就說曹操,便是天下最狠毒之人!
袁否說道:「至於其三,袁某卻是猜不出來了。」
劉曄知道,話說到這份上,就該他開誠佈公了。
當下劉曄一正臉色,說道:「主公性情堅韌,不輸孫策,遇事果斷,不遜曹操,然而在下之所以棄孫策、曹操而投主公,卻並非因為這個!」
停頓了一下,劉曄從席上跪坐起身,向着袁否長長一揖,肅然說道:「在下之所以投奔主公,卻是因為主公心系黎庶,是一位真正的仁者!主公未必是一個忠臣,但他日既便成為權臣,也必定會善待天下黎庶,單憑這,在下便願肝腦塗地,追隨主公鞍前馬後。」
聽到劉曄毫不掩飾的說袁否不會成為忠臣,會成為權臣,袁否便不免有些尷尬。
作為一個穿越人士,袁否當然會敬仰大漢朝曾經的強大,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這句話在後世那可是家喻戶曉!但是要說袁否會因此而成為大漢朝的忠臣,並且死保漢室,那就未免有些一廂情願了。
袁否是現代人,又怎麼可能擁有忠君思想?
不過劉曄的話,也讓袁否有了另一層隱憂。
劉曄好像是光武帝劉秀的玄孫,他心裏必定是向着漢室的,如果將來他袁否跟漢室產生了矛盾,劉曄未必會站在他這一邊。
不過現在考慮這些未免太早了,眼下他不過是寄居廬江的孤窮客軍,根本連一方諸侯都算不上,哪用得着擔心跟漢室鬧翻?
但是通過剛才的這番對話,袁否已經確信劉曄是誠心相投。
當下袁否執住劉曄手,說道:「子揚,你能對袁某說說天下大勢嗎?」
「當然可以。」劉曄說完便從衣袖裏鄭重其事的取出一副山川地圖,在地板上展開,然後踩着地圖對袁否說道,「主公請看,這便是大漢十二州外加司隸校尉部的全圖,在下已經將各州勢力所屬全部做好了標註。」
袁否低頭看,這只是一幅很籠統的地圖,甚至連基本的方位都不對,其精細程度與後世的地圖更沒法比,但袁否知道,在這個時代,這幅地圖卻是極其難得了,劉曄為了繪成這幅地圖,想必是查閱了大量古藉,更傾注了大量心血。
袁否向着劉曄長揖到地,說:「還請先生示下。」
劉曄踩着地圖說道:「主公,咱們從北往南說,先說幽州以及并州,眼下這兩個州都是公孫瓚的地盤,公孫瓚刻薄寡恩,剛愎自用,幽并之地又多有胡人作亂,在下料定公孫瓚必然不是袁紹對手,兩年之內必敗!」
只此一句話,袁否就徹底服了。
高士就是高士,就是眼光獨到!
劉曄的估計竟與史實絲毫不差,在歷史上,公孫瓚可不就是兩年之後兵敗,然後於易京築樓,**而死?
而且,劉曄就連公孫瓚的敗因都預料到了。
公孫瓚的敗因就是因為他刻薄寡恩,欺凌壓迫烏桓、鮮卑太甚,結果導致烏桓、鮮卑倒向了袁紹,然後在胡人與袁紹的兩面夾擊之下慘遭敗亡。
劉曄接着說道:「再說冀州、青州,冀青之主袁紹乃是主公族叔,袁氏四世三公,與弘農楊氏同為海內望族,門生故吏遍天下,其席捲河北之勢已蔚然成形,不過,主公請恕在下直言,袁紹外寬內忌,任人唯親,未必是曹操對手。」
袁否除了讚嘆還是讚嘆,劉曄非但料定曹操與袁紹必有一戰,甚至連官渡之戰的結果幾乎都預料到了。
劉曄又道:「再說兗州曹操、徐州呂布,曹操口銜天憲、威服中原,呂布鷹視狼顧、天下無雙,欲取此二州,不啻於虎口奪食,請恕在下直言,以主公此時之名望、兵力,要想謀取兗州、徐州卻是千難萬難,幾無可能。」
袁否自嘲的說道:「先生大可不必客氣,袁某頗有自知之明,要想與充州曹操、徐州呂布爭鋒,則不啻於以卵擊石,徒取其辱耳!」
劉曄打了個哈哈,又道:「再說司隸校尉部,自董卓專權,西涼軍每每縱兵搶掠、殺良冒功,關中人口已然是十不存一,李傕、郭汜之流滅之容易,可要使關中重新大治卻是千難萬難,至少三十年內絕無可能,所以,司隸校尉部不足為據。」
「涼州地處偏遠,雖有騎兵之利,奈何人口太少,糧草更是不敷。」
「豫州自黃巾亂起,便兵禍連結,如今更是盜賊烽起,生民凋蔽,何況豫州緊鄰兗州,誠可謂曹操臥榻之側,曹操又豈容他人竊據豫州?」
「揚州六郡富庶,足以養兵百萬,本可以成為主公安身立命之基,可遺憾的是,由於先主公僭位稱帝,以致民望盡失,眼下,孫氏席捲江東之大勢已然成形,主公卻是再不可與之爭鋒,由是揚州亦不足以為據。」
「荊州劉表、益州劉璋雖黯弱無能,卻頗得民望,且荊襄多名士,蜀地多豪傑,以主公如今之孤窮客軍,要想謀取荊襄、川蜀,斷然不能夠。」
聽完劉曄的逐一介紹,袁否的目光便落在了最後的交州,苦笑道:「這麼說來,袁某隻有效法趙佗,謀取交州做安身立命之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