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昨晚。
就在這間屋子裏,鍾離瑾從一大早過來,將女涎可能被害的消息告訴了偃伯。並且陪着沉浸在痛失愛女悲憤心情中的偃伯一整日,除了一直跟着偃伯的老戌以外,偃伯府上的使女家奴皆可以作證。甚至在他們的描述當中,偃伯聽聞女涎的死訊以後,悲痛得幾次哭昏過去,而將才與女涎成婚的鐘離瑾儼然一副女婿模樣陪在偃伯身邊照料着,偃伯整日對着鍾離瑾都在回憶女涎在世時的情景,說着說着便會嚎啕大哭,令人動容。偶爾有路過的人瞧見,也不敢說什麼,都會被站在不遠處的老戌支開。
直到黃昏之後,偃伯留鍾離瑾用飯食,席間二人喝了些許的酒水,一邊飲酒一邊說着女涎的事情,都有些喝多了。
老戌說,原本四下無人,房裏只有偃伯、鍾離瑾和他,可是偃伯突然指使他去書房,讓他去取女涎曾經親手給自己做的一件外衣過來。老戌覺得他們二人喝得都比較多,有點醉了,覺着也不會有什麼意外,在偃伯的再三催促下,只得前往書房。
「我問過老戌了,他離開房內的時間稍微有點長。」我在偃伯府上收集了一圈的線索,幾乎詢問遍了昨晚見過偃伯和鍾離瑾的人,走回到正站在屋外的昌和君身側,將我剛才同老戌詢問的結果告知於他。
昌和君將信將疑側過身來,他先是看向身後,慢慢才回過神來。「不對啊,偃伯這府上我也來過幾次,他書房距離這邊不過百步,出了這邊的院子,繞過去,往南走上三十餘步也就到了,一來一回不可能耽誤那麼久啊。」
「老戌說是偃伯讓他去書房取一件衣裳,那衣裳是女涎去年親手給他做的,他很是喜歡,便一直放在書房裏,偶爾忙碌夜裏寒涼,便會披在身上禦寒。」這些話無疑不是為了表明偃伯對於女涎親手所做的這件禮物很是在意,他到底喜歡不喜歡,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老戌去到書房以後,卻沒有找到這件衣裳,他到處翻找時浪費了些時間。想着也許是偃伯記錯了,便吩咐了書房外路過的小廝,去偃伯臥房裏找找。他說自己又在書房裏確認了一遍,真的確定那衣裳不在書房,才想着先回來回偃伯的話,可走到院前的時候,就聽見了這邊房裏使女的尖叫,疾步趕來,方才知道出事了。」
昌和君或許覺得此事有些不太對勁,可一時也說不出來哪裏奇怪。
他說。「你來之前,我已經問過那個第一個發現偃伯遇害的使女了,她被嚇壞了,到現在還是哆哆嗦嗦說不出來一句完整話的。顯然昨夜發生的事情,把她嚇得不輕,她也在擔心,她作為第一個發現偃伯遇害的人,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所以想要從她口中問出話來,就得先打消她的顧慮,這一點,你不會不知道吧。」我想着昌和君既然已經說到這兒了,他不大可能不知道該如何安撫那個使女,從她口中套出消息來。
他低頭一笑,仿佛正中下懷。「我告訴她,如果她願意說出實話,我可以把她帶回我的府里,保她性命無憂。」
我就知道是這樣,他但凡做出點自己覺得還不錯的事情,總會表現得很明顯。「那她跟你說什麼了?」
昌和君一副等着被誇獎的樣子,說,「那個使女叫宣月,據說是自小被送到偃伯的府里做使女的,雖然年歲不大,可是在偃伯跟前侍候的時間不短了,這府里就算是比她年歲略長一些的,也要稱她一聲姐姐。」
「嗯......」我隨意應了一下,等着他說下去。
「這就完了?」昌和君也在等着。
「你幹得漂亮,好了,接着說吧。」我催他。
「......不是,你覺得,她的身份,就沒有什麼問題嗎?」昌和君故意提起。
「你是說宣月的身份?」宣月的身份有什麼問題呢?「你方才不是說,她來到偃伯跟前侍候的時間久了麼,那這府里的人尊稱她一聲姐姐有什麼問題?」
「......」他明顯嘆了口氣。
「你、你是說......」我是從他這一反應上才明白他的意思。
「蕭夫人不過兩日未見,蠢鈍了不少。」昌和君故意挖苦,只不過當下的情況他也十分明白,自然不會再說些什麼,「那宣月,我此前來偃伯這邊的時候,便常常見到她,偃伯很喜歡她......」
「偃伯喜歡她?」我以為昌和君在暗示我,宣月和偃伯的關係不一般。
「偃伯曾經向我稱讚過宣月,說她很老實,很聽話,口風很緊。他是個多疑的人,能夠讓他信任的人,一定不一般,除了老戌以外,我沒聽說過偃伯對誰還有這樣的新人。」昌和君糾正了一下。
「按照你這麼說,偃伯跟她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因為她深得偃伯信任,常年在偃伯身邊伺候,她應該知道偃伯很多事情?」我現在明白了,難怪昌和君會主動向宣月伸出橄欖枝,率先向宣月問話,只怕這會兒,宣月早已經讓昌和君的人控制住了。而他控制宣月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宣月可能知道很得多關於偃伯的秘密。
偃伯活着的時候,宣月一直跟在偃伯身邊侍候,因為她口風嚴謹,不會將偃伯的事情泄露出去,所以深得偃伯的信任,每每偃伯約見某些不適宜讓旁人看到的人時,比如昌和君這種的,就會讓宣月在一旁侍候。現在偃伯死了,宣月有所忌憚,當昌和君向她拋出橄欖枝的時候,聰明的宣月當然明白,如何利用自己知曉的事情,換取一個活命的機會。
想來昌和君想從宣月口中獲得的線索,並不只是這一次偃伯遇害的真相。而偃伯遇害後,宣月繼續留在這裏,也是十分危險的,首先一個會威脅她性命的就是老戌,老戌定是明白宣月知道許多和偃伯有關的事情,為了替偃伯善後他也會將宣月滅口。宣月賣個人情給昌和君,說出這一次的實情,既幫了昌和君,也幫了她自己,反正她肚子裏還有不少昌和君要的消息。
這些人做事可謂是滴水不漏啊。
我以為我好歹還算是沒那麼蠢的,竟然對他們這些手段都只能是後知後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