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聲音,在催促我去看屍體。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就在我低下頭的那個瞬間裏,我很確定我自己皺了皺眉頭。那是一種屬於本能的抗拒,好像我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的完成一系列正常行為,卻無法站在一個非中立角度,去重新看待這件案子。
那個聲音在引導我,讓我多看一眼屍體,那個聲音告訴我,也許答案就在屍體上。
我心裏真的很矛盾,看或者不看,很糾結,很掙扎。
就像我知道,很多時候我並不是出自真心表現得像是大人會喜歡的那個樣子,我也有心情,有情緒,我也有自己的脾氣。很多時候,我很想不顧一切發泄出來,但是我沒有,我很善於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我知道他們喜歡的是什麼樣子的我,單純、善良、簡單、開朗......無一例外的,他們都希望我很蠢、很笨。
我像個傻子一樣,藏起自己的鋒芒,去扮演一個傻子,討好他們。在發泄和活着之間,我選擇了後者,我就是這樣掙扎矛盾的。我知道這樣的選擇是違心的,可我又很清楚,這樣的選擇是理智的,我們活在這個矛盾的世界裏,太多不由人,情緒和理智只能選擇其一。當我周遭形成一種保護的時候,為了基本生存所需,我可以裝傻,裝天真。
可一旦這種保護破壞了,比如,我哥哥失蹤了,我可以很快成長起來。
這也是當年讓很多人無法理解的。
其實我能夠想像到,我哥哥「死」了以後,我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因為我哥哥在某種意義上是個好人,他沒法正常陪在我身邊的時候,留下了一個強大的社交網絡給我。而那些人願意向我表達善意,去證明他們的善良,我得到的「關懷」多了,養父母所能提供給我的保護便不是那麼重要了。我從家裏搬出去,沒多久考上了高中,住校,當我不需要養父母的時候,我就像是一腳把他們踹開了一樣,很無情。
當時快速的成長轉變,並不是突然的,而是蓄謀已久的。我用人生的許多年做了鋪墊,沒有誰真的是可以一下子長大的,可我做到了。有一點失敗的是,我還是想得不夠周全,一下子長大所表現出來與從前截然不同的狀態,的確讓我自己很快得到了自己的保護,但無形間也為自己樹立了敵人——總有一些,看不慣你強大的人,他們願意照顧你保護你,對你表達友好,可當你破壞了你在他們眼裏那個懦弱可憐的形象時,他們會理所當然的站在你的對立面。再指責你的一切,恨不得將你打回原形,他們想看到的,不是你多麼理智,成長的多麼快,不是你的強大,而是你需要他們的那個可憐樣子。
我調整自己的呼吸,這是我一向用來克制情緒的方式。
不管是憤怒、悲傷,只要將呼吸放慢,就可以逐漸控制情緒慢下來。
知道嗎?
當我像只流浪狗一樣活着的時候,我不能有自己的情緒。
所以我必須時時刻刻的裝成一條傻狗,跟在主人的身後,不管主人是丟來骨頭,還是扔來石頭,我都必須高高興興地去接過,然後看他們捧腹大笑。
我發現我心裏的怨恨,其實比我自己所知道的還要多。
放置這種情緒的記憶盒子,就像是一個黑洞,可以把人吸進去,可以藏下無限的怨恨。現在,我不小心找到了這個盒子,我才知道原來我丟了這麼多東西進去。
努力強迫自己壓抑本性,去做個好孩子,表現出來的越乖,藏在心裏的怨恨就越多。
甚至,我恨我自己。
我突然抬起頭來,在離開停屍間以前,我鄭重地看着他們的屍體......
法醫對他們進行過仔細縝密的屍檢工作,我看到裸露在外的屍體表面有手術刀切開的痕跡,縫合很仔細,已經盡力保持他們原本的樣貌了。只是看起來,竟還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周圍的人,似乎被我的反應驚到了。
我記得當年案發以後,從他們被害到屍體到骨灰下葬,全程都有人幫我處理,我並沒有像這樣仔細去看過屍體。只有在確認屍體簽字的時候,看了那麼一眼,當時的畫面留在記憶里,深藏起來,並不深刻。如果不是這一次我主動回到這一刻,可能我都不會記得太多......原來,他們的死狀和我先前接觸到現場的時候,做出的側寫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我哥哥沒有教過我該怎麼破案。
那天,我卻側寫出了兇手闖入以後,將養父母殺害、接着逃離現場的全過程,包括每一刀捅在他們身上的位置,和我側寫出來的如出一轍。
我有些緊張了。
對於一個在此之前從未接觸過罪案調查的我來說,如果不是我真的對犯罪心理有着超高天賦,唯一的解釋,就是我和命案發生的那一刻有着極深的聯繫。
屍體......
窒息。
窒息的感覺頃刻間就將我吞噬了,我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東西勒住了我的脖子,我下意識去拉扯,可什麼都抓不住。我很難受,拼命掙扎......
「......蕭夫人,蕭......」
是誰在叫我。
誰......
「蕭夫人!蕭夫人你怎麼樣了......」
那個聲音,那個在夢裏不斷引導我的聲音逐漸清晰,一聲接着一聲,很焦急。
我從催眠里掙脫,驚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氣。
我嚇着了一樣,想要拉扯開脖子上的東西,可還是什麼都沒有......
只是夢嗎?那種感覺,只是夢嗎?
「蕭夫人。」麗夫人湊上前來,「你如何了?可有哪裏覺得不舒服嗎?」
不舒服......我滿腦子都是那兩具屍體,意識很混亂。
我似乎......並不是在她停止催眠的時候,才逐漸醒過來的。而是在更早的時候,當我感覺到有東西勒住我的脖子,想要把我活活勒死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了些微弱的意識。
能夠獨自從被催眠的狀態里掙脫出來,我對於這個結果很意外。
不過仔細回憶的話,不難發現,其實我在被催眠的過程里受到麗夫人的指引時,我分明是感覺到了那個聲音的存在,也有意識,那個聲音讓我做的事情。
催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好像我潛意識裏,在保護着什麼。不過也可能是麗夫人還不算完全能夠上手控制催眠過程,我的心防又重,所以出現了bug。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