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廷爭,從上午一直持續到了傍晚,爭論前所未有的激烈。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而到了入幕時分,一架袞龍的金黃色馬車,從皇宮的拐角駛了出來。馬車上,宋王憂心忡忡。
「殿下,怛羅斯的事情不順利嗎?」
一旁,老管家雙手攏在袖裏,關心道。以往的時候,宋王也有朝堂上不順的時候,但是很少像現在這樣憂心忡忡。
「嗯。」
宋王點了點頭,在老管家面前並沒有隱瞞。
「殿下放心,怛羅斯的事情一定不會有事的,齊王以往也反對過,不一樣通過了?」
老管家寬慰道。
「唉!」
聽到這句話,宋王終於忍不住長長的嘆息一聲:
「如果僅僅只是齊王作梗,鼓動大臣在廷堂上反對,那樣反倒簡單了。但是這一次不同,這一次反對的並不是齊王,他僅僅只是從旁輔佐。真正反對的,乃是大唐的文臣!」
嗡,聽到這句話,老管家怔了怔,瞬間沉默了。文武之爭,哪怕老管家對於朝堂上的事情一向很少關注,也知道這是比黨爭還要厲害的政治鬥爭。如果反對出兵的不是齊王,而是朝中的文臣,那這件事情的性質就完全不同。
耳邊只聽宋王的聲音傳來,聲音凝重無比:
「大唐承平幾十載,眾人已經越來越習慣這種平和的日子,對於戰爭也越來越厭惡,我只擔心這一切僅僅只是開始。」
……
朝堂上的爭論越來越激烈,而隨着這場爭論,大食這個名字,在整個中土大唐街頭巷尾也越來越耳熟能詳,大食、烏斯藏、西突厥以及怛羅斯這些名字,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酒樓茶肆之中。
而當整個京師還在討論大食等三國聯盟的時候,一隻金色腳爪的獵隼鼓動着翅膀,有如閃電般飛往大唐的東北方向。數日之後,幽州營地,安東都護府中,張守珪盤膝坐地,手掌一伸,便從侍衛手中接過了那封京師來信。營帳里靜悄悄的,四周圍所有的文武幕僚,目光全部集中在這個大唐東北神一樣的男人身上。
「哈哈,一幫犬儒,沒有軍人的征伐,哪裏來的大唐承平,怛羅斯的那個小子失算了,如果這一戰他失敗了,說不定朝廷還會立即調撥兵馬,但是他偏偏勝利了,現在想要朝廷調撥兵馬給他談何容易。」
「大人,怛羅斯的事情現在在京師中鬧的沸沸揚揚,王沖和高仙芝在信中說,大食人有四十萬兵馬,即將兵臨怛羅斯,並且一旦勝利,後續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兵馬,蜂湧而來,一個大食真的有這麼多兵馬嗎?這件事情真實性到底有多少?」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安東都護軍副將趙堪突然開口道,神色極為恭敬。
「當然是真的!」
出乎預料,張守珪連想都沒想,就確定道:
「當年我鎮守隴西,也曾聽聞過,大食人性情兇猛,喜好征戰,蔥嶺以西的國度已經被他們征服了不知道多少。當時,我也私底下派人去搜集過一些情報,知道傳言非虛。所以當時我就判斷,一山不容二虎,未來大食和大唐之間必有一戰!朝廷裏面都以為高仙芝和那小子誇大其辭,不過我卻知道,他們絕對沒這個膽子。——欺君之罪可非同小可!」
營帳里,幽洲眾將一個個都呆住了。
現在的怛羅斯,地域遙遠,那裏的情況現在整個朝堂里都是雲裏霧裏。誰也沒有想到,雖然遠在東北,相差十萬八千里,但是自家都護大人卻對那裏了如指掌,洞若燭火。不過很快,眾人就反應過來:
「嘿嘿,以高仙芝和王沖現在的狀態,他們現在的兵馬絕對不超過六萬,如果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大食四十萬大軍席捲而來,沒有朝廷的援兵,他們豈不是必死無疑?」
「哼,這怪得了誰?高仙芝一個後生晚輩,資歷和武功根本沒有辦法和咱們大人相比,但只不過打了幾場勝仗,就敢妄稱戰神,自以為能和大人平起平坐。也不想想,大人的功績豈是他能比的。還有那個小子,仗着是將相之家,居然敢在京師當中頂撞都護,真是狂妄至極!這一次怛羅斯告急,我倒要看看,他們以後還憑什麼跟大人斗!」
「哈哈哈,這就叫咎由自取!」
……
營帳里,眾人都是陣陣冷笑,一臉看好戲的神色。不管高仙芝還是王沖,對於安東都護軍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高仙芝向來對張守珪沒什麼敬重,而王沖更是上次在京師,擊殺了阿史那·崒干,令大都護顏面盡失,眾人對這二人哪裏有什麼好臉色。
張守珪坐在營帳內,一隻手叩着桌面,笑而不語。
「報!」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傳來。聲音未落,一名安東都護府的傳令兵雙手捧着一封信箋,快步走入營帳內,單膝跪地:
「都護大人,怛羅斯之城來信,請大人過目!」
「嗡!」
聲音一落,整個營帳內一片死寂,針落可聞。所有目光全部望向營帳內的那個傳令兵,就連張守珪也不禁眉頭挑了挑,下意識扭過頭來。
怛羅斯是化外之地,根本不屬於大唐統轄,如果是在數個月之前,恐怕沒有人知道那裏,但是現在,就連遠在幽州地界的眾人,都知道了。
「大人,怎麼回事?怛羅斯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寫信給我們?」
張守珪座位右側,一名相貌威猛的胡人,穿着白色衣袍,突然皺着眉頭道。
和營帳內的其他人截然不同,他有着一雙雪白的臥眉,在整個幽州地界,幾乎沒有人不認識他。
白真陀羅!
張守珪麾下的名將,是張守珪在幽州地界招納的胡人猛將,準將級別!極有統兵作戰能力。
其他眾將看着張守珪也沉默不語。
「嗯,有什麼圖謀,打開信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張守珪洒然一笑道,一邊說着,一邊朝下方的傳令兵招了招手。
很快,張守珪從傳令兵手中接過信箋,快速瀏覽了一遍,臉色迅速變得古怪起來。
「哈哈哈,有趣,有趣!」
張守珪突然一陣大笑,把營帳內的眾人嚇了一跳。
「大人,怎麼了?」
白真陀羅道。
「呵呵,真是有趣!在怛羅斯的那個王家小子,居然來信向我求援,想讓我派出一支兵馬,助他一臂之力。」
張守珪哈哈大笑道。
「什麼!」
「幫他們,怎麼可能?他們是得了失心瘋嗎?」
「真虧他們想得出來,讓我們安東都護軍支援他們,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
一石激起千層浪,營帳內,所有人都驚呆了。前腳才剛剛提到王沖和怛羅斯眾人,後腳就收到了他們的求援信。這也太諷刺了!
張守珪神情微妙,沒有表態,只是淡淡一笑,將手中的信箋遞給了白真陀羅和營帳內的眾將。
「趙堪,白真陀羅,你們傳閱一下,說說看,這件事情你們怎麼想?」
白真陀羅怔了怔,下意識接過信箋,和營帳內的眾人傳閱了一遍。
「大人,我覺得這封信不用理會。怛羅斯的事情自有朝廷去處置,根本輪不到我們發言。而且幽州和怛羅斯距離遙遠,高仙芝和那小子就算要請求援軍,也不應該是我們,更不用說大人和他還有仇。」
白真陀羅看着信箋想也不想道。
怛羅斯現在危險重重,無論如何,安東都護軍都不應該是王沖他們的求援對象。
「趙堪,你的看法呢?」
張守珪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副將趙堪。
「大人,末將和白真陀羅的看法一樣,這封信,屬下認為根本不用操心。我們當從來沒有收到過就可以了。」
趙堪道。
營帳內,眾人都點了點頭,顯然和趙堪、白真陀羅一樣的看法。張守珪和王沖本來就有過節,更不用提王沖的爺爺王九齡當初還彈劾張守珪,要不是他,張守珪說不定現在已經坐上宰相的位置了。
「嘿嘿!」
張守珪右手在桌面上輕輕一叩,突然說出一番令所有人錯愕不已的話來:
「趙堪,白真陀羅,你們跟隨我多年,從很久以前,你們就已經踏入準將級別,但是直到現在,你們依然還是這個級別。而那個王家的小子,不到一年就已經坐上磧西大都護的位置,知道你們和他差在哪裏嗎?」
「大人!」
營帳里,所有人都呆住了。趙堪和白真陀羅也是一臉錯愕,他們本來以為都護大人和王家以往有過節,這一次不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會幫他。但是現在看起來根本不是如此。
「我和王家那小子,還有王九齡那是私仇,私下見面,我就算殺了他都不過分,但是王家那小子是以公事相求,為的是江山社稷。我如果這個時候因私廢公,拒絕他,豈不是證明我張守珪氣量狹小,連王九齡的一個孫子都比不過,也間接證明了王九齡當年的話是對的。」
「而且,怛羅斯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了事,日後追究起來,王沖向我們求援,但卻被我們拒絕的事,你們以為瞞得過朝廷和聖皇嗎?」
張守珪道。一句話說得營帳內的眾人鴉雀無聲,一個個呆若木雞。眾人只想着安東都護軍和王家有過節,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層,跟隨張守珪多年,從他口中也隱隱知道聖皇的一些行事風格,這件事情日後如果泄露出來,恐怕非同小可。
「可是大人,那小子多次頂撞大人,難道我們真的要被他要挾出兵嗎?」
趙堪和白真陀羅道,兩人都是一臉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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