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平寧侯府,嫣濃伸伸舌頭,逢紫陪笑,鄭歸音倒是毫不客氣自辯道:「你和大公子說,這事可不能怪我。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我怎麼知道我能和侯府里有親?我怎麼知道咱們家在泉州能叫侯府里盯上?我生母家,我打從知事就以為只當是破落了的好人家最多有個五六品的官位。我在爹爹和三郎面前也是這樣說的——」
逢紫哪裏敢怪她?只敢陪笑:「姑娘,我們大公子心裏——」
鄭歸音當然知道,因為鄭家被許家坑害了,她又被許文修傷了心。鄭大公子肯定懊悔。否則如今也不至於被她說服了沒強攔着她進宮,眼下一到京城還要進宰相府替她跑腿。
「大哥陪着我玩呢。我明白。」
「姑娘說笑了。」逢紫近來越來越知道她有主意,鄭大公子現在不以為然,指不定過幾日要被二娘子牽着鼻子走。她陪笑上前,在妝盒裏取銀翦子為她簪鮮花。
「姑娘,趙公子……真的能在宮外等姑娘三年再成婚?」
「……自然不會。」她沒去糾正趙若愚從來沒答應過三年後娶她,她笑着,隨手點了一枚玉佩壓裙讓逢紫為她掛在腰間,「要緊的是眼下的局面。也許娶我對他未嘗不是好事。」
否則鄭錦文怎麼會如此看好這一門親事?透窗看到岸上,臨安城城門樓閣飛檐漸漸都能看到了。碰的一聲,鄭錦文腳下的船板被放下去了,搭在了碼頭台階上。
趙若愚持筆立在二樓的書房窗前,看着鄭錦文上了岸。他窗前的綠瓷筆擱上沾着點點墨跡,他擱了手中的細毫筆。桌上初成的仕女賞花春景畫,以湖藍絹為緣,宣州紙為底,工筆為畫,金碧為色,是他這幾天在房中所描。
他沒去多想幾天後殿試奪魁,卻也沒有時時想鄭歸音。他在畫着那日見到的錢二娘子。想着她說過的話:
「公子,小女雖然不懂詩,卻聽說過,士大夫在詩中寫美人閨怨,是訴胸中壯志不酬。借棄婦被夫君離棄之詩,而訴君臣遠隔,小人當朝……」
那一天在槐花影下,她不需要他再說,歪頭看他,幽幽道來,「公子身為宗室,也有閨怨?朝中若是有小人,難道是傅、程兩家的外戚?還是像許、蘇這般唯利是圖的官商小人?」
「……不是。」他當時被她步步緊逼,當機立斷,「這是我與心上人離別時的贈詩,錢娘子多想了。我家中本有一位侍妾。你也是知道的。」
他那時就明白,他只能如此回答。最難消受美人恩。錢二娘子的神色黯然,知道他心意難以動搖。
「公子這樣說,是要保護鄭娘子?」
「……」他其實也說不準。然而幾天過去,他此時在鄭家艙房裏苦惱的是,他一筆一划想為錢二娘子畫出一副春槐仕女圖,只為了在花香樹影中他那一瞬間的心動。然而為圖中仕女點睛之後,這美人卻怎麼看怎麼不像是錢二娘。
他畫的是鄭歸音。她在樹下向他回眸一笑。就像那黃槐樹,也被他畫成了泉州城郊的荔枝樹林。房門外,船尾那一頭隱約有丫頭說話和腳步聲傳來。她來了。他連忙把畫一收,整理了衣物冠帽,鄭歸音在丫頭們的簇擁中走過他的房門前時,他恰好打開了門。
「鄭娘子。」他微微拱手而笑,「去前艙看祭神?聽說殿前司的真武大神像在此地也能望得到……」
她斂袖低頭,髮髻後紫牡丹花兒嬌艷欲滴,卻不及她一低眉的容色,讓他凝視不忍移開,她柔和施禮道:「趙公子也去?」
人人都知道,鄭大公子的意思就是要讓二妹招了趙才子做女婿。趙才子每天的殷勤,也早就表明了他巴不得。讓人難猜心思的只有二娘子。為了這事,前艙留守的莫管事早就安排了趙公子與娘子看祭神的玩樂。
「仔細着些,先開窗透透氣,祭神還沒有開始,趙公子和二娘子還要斗香呢!」
丫頭們放下前艙青底寬竹簾,擺上了香幾。她和趙若愚坐下後相視一笑,身後的嫣濃和趙若愚身邊的小廝都捧出了一隻香匣子。
「咦?」她不由得驚訝,匣子裏取出來的都是一樣的黑喬木細頸膽瓶。他笑着,叫小廝焚起了香爐,銀絲網下的精炭暗紅暗紅,焚出來的香片氣息在緊閉的艙中嗅起來幾無二致。
「我的香差了一品。燒到中段的香味澀了一些。」
深深地吸了一縷香意,趙若愚笑着認了輸,鄭歸音翻了個白眼,沒有多少高興的模樣惹得他笑,不由玩笑對她道:「怎麼,鬥了這些日子。總算覺得贏了我是勝之不武了?」
「其他的倒也罷了。」她半點也不臉紅,反倒笑着,「趙公子如今的身家散得快但來得可不少,有什麼是你沒見過的。再說你家的闊親戚多,祖宗年頭遠,你要借總能借到比我強的瓷器、古玩還有琴棋書譜之類。但這外蕃香竟然還被你拿到了——」
她是真的詫異。
「不是還有宮裏?」他隨口一句,她心下微震。與她說笑的時間,丫頭們打開了緊閉的窗。香風吹散,江風怡人。丫頭們又擺了茶果桌子。讓趙公子和二娘子在前艙吃茶說話,等着看祭神。
「來了——真武神像船隊來了!是殿前司的軍船!」
次第撐起的左右六窗菱花前捲起粉絹半簾。陽光從前艙外照進來。吹來的暖風中帶着河畔的飛葉。哄然聲中,碼頭上看熱鬧的人全擁到了各條船頭。因為丫頭小廝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她才瞥他一眼,道:「宮裏的香都是去年舊陳香。」
他知道她言下之意。今年港口到的新鮮香料如果鄭家沒叫送過去。宮裏就沒有。他亦低語笑道:「在泉州時就聽着你在尋這味香料配藥。我進京城前就找你們家的船主高價要了一瓶子。想見識見識。他一聽說是鄭娘子要強搶進府成親的趙才子,馬上就白送給我了。」
「……」她愕然,忍不住要笑,卻被趙若愚的微笑迷住了雙眼。
陽光透入,他的笑容如此清透。乾淨。與許文修不同,與傅映風也全然不一樣。想想這三年鄭家經歷的風雨,還有這位趙公子的幫助。也許她早就為他的為人所傾倒了。
鄭家的船佔着好位置,正看着蒙沖鬥艦上百條開路。真武大水神的神像從京城真武廟裏請了出來。江上迎神的大宋水軍早有準備,軍前樂伎、水手、水鬼駕無數小船,在兩岸上百戲祝神。
「二娘子。船隊從咱們船頭過去了,你看——」
「去吧。」她終於在趙若愚的微笑中回了神,突然發現她這兩年在泉州主持習慣了,這時侯到了京城竟然無用武之地。鄭大公子替她找人情佔了好地方,莫管事早就在船頭備好了香案,堆起了賞錢,安排好了值守的小子丫頭們。
她只要坐着發個話,下人們一齊涌到了船邊上,隨時為二娘子砸錢打賞水軍水戲。絕不能讓周圍的船家搶了神福。銅錢撒落船頭的碎響如雨,歡呼如山。
沿岸的官、商富室船上沒有不撒錢的,她瞧着岸邊還有瓦子戲的畫舫,打出的旗號是殿前司鈞容直軍中樂工司里退職出來的名手老班頭,調教的上等小唱戲班子。趙若愚瞧出她的心思,不等她開口,就笑着打發了自己的小廝:
「用我的太學貼子,請那邊船上小唱的幾位娘子過來,讓二娘子聽着玩。」
一船的下人們都在暗笑,莫管事心喜這位趙公子還挺會討好二娘子,趕緊親自進來取了名貼,打發人和那小廝一起下船請那小唱班子來獻藝。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