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束久不說話, 眼神空茫似在回憶,夏琛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小心試探問:「想什麼呢?」
他一直沒有忘記, 子箋那糟糕的原生家庭,這次去帝京之前, 他偷偷跟傅瞻打聽過定國公府那些人的消息, 也私底下拜託傅瞻, 多看着那些人, 別讓他們傷害到子箋。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對於他的請求,傅瞻沉默良久,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夏琛會覺得那些人能傷害到溫束。
隨後夏琛又加了一句, 若是子箋想報復,希望他能提供一些幫助, 就算不幫他, 也請袖手旁觀。
夏琛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不管如何,子箋為人子,那些人才不會管溫家的人對子箋做過什麼, 只會對他報復父兄的行為橫加指責。
傅瞻雖然孝順,但並不是迂腐之人, 父慈子孝, 父不慈憑什麼指望着孩子孝順。
溫束的家事他本就沒打算摻和, 夏琛鄭重提出, 他便也將此記在心上, 當溫束重新遇見父族和母族的人時,將情況全部告知了夏琛。
溫家現在已經敗落了,當初那一把大火燒得太乾淨,定國公府一脈如喪家野犬四處投奔。
溫束的庶兄溫博本隨着妻子溫余氏投奔他岳父,後來老岳父死了,幾個舅兄和嫂子都不是好相與的。
溫博花心,寵妾滅妻,跟妻子感情也不好,要不是有了孩子,估計連妻子都巴不上。
他拖着條斷腿,活得像狗一樣,在余家隨便誰都能踢一腳罵幾句。
就算這樣他也不敢走,定國公府沒了,疼愛他的父親還得扒着溫卓這個嫡次子,才能在林家待着。
溫博和溫卓為了爭奪定國公的爵位,早就撕破了臉,明刀暗箭互相陷害了不知道多少回,結的是死仇。
溫博根本不敢跟着他們去林家,怕溫卓直接把自己弄死。
實際上溫卓確實記恨着他,林家的情況要比余家好一些,在世家一派算是個中等勢力,只是溫卓畢竟是外孫,比不得正統的林家少爺。
但即便如此,收拾溫博這樣一個沒靠山的廢物也輕鬆得很。
溫卓時不時就會找溫博的麻煩,當初溫束廢了溫博一條腿,讓他當了十多年的瘸子,溫卓就廢了溫博一條胳膊,讓他又殘又瘸。
望鄉城勢大,溫束帶兵到達帝京後,被幾派勢力奉為貴賓,溫博根本沒有機會接觸他,倒是林家現在的主事人,溫束的舅舅混在接待歡迎的人群里見了一面。
只是這位林二爺,壓根沒認出來這位威風八面冷漠不近人情的大人物,竟然是自己大妹妹的兒子,他的親外甥。
溫束也沒有跟他們認親的意思,他自認前世對這些所謂的親人已經仁至義盡,這一世他不討債已經算放過他們了。
跟這些人糾纏着實沒意思,不如早點兒辦完事回去抱自家契弟。
他難得發善心,這些人偏偏自己撞了上來,溫束來自帝京的事,很多望鄉城的老人都知道。
這次他帶來的千餘戰士,不知道是誰說漏了嘴,讓那些一心想跟溫束搭關係的幾大勢力探聽了去。
溫束這樣的品貌,末日之前也不可能是普通人家教出來的,若是富貴出身,不管是勛貴還是世家,甚至是皇族,往上攀扯一番,總能攀上點兒親來。
溫束可是望鄉城城主的契兄,掌管着守衛軍團數萬戰力,這樣的人物,打好關係,那好處得有多少。
結果不查還好,一查就懵了,曾經大勛貴的繼承人,世家這邊的外孫,聲名斐然的定國公府嫡長子,只是多年前就已經在帝京權貴圈子銷聲匿跡。
就連得到消息的溫家人和林家人,也才剛剛想起,甚至他們早已經將溫束的存在忘得一乾二淨,完全沒想過他竟然還活着。
林二爺這才恍然大悟,難怪當時見到溫束,覺得他長得有些面熟,竟是自家的外甥。
溫海高興死了,他堂堂定國公,在妻子娘家吃軟飯,起初還能擺點兒派頭,後來明里暗裏被刁難過幾回吃了虧,就夾起尾巴做人了。
他年紀大了,也沒什麼本事,林家不可能把重要的事交給他管,打殭屍上戰場他更是不行,只靠着妻子兒子,還能在林家有一處遮身之地,混口吃的。
林家在末日之前,倒是世家一派的領頭羊之一,但是末日後各大勢力重新洗牌,林家沒出什麼厲害人物,地位一降再降,現在已經淪為中等世家裏的末流。
林家也只堪堪能吃飽飯,不至於餓着肚子而已,這個吃飽不是指末日前那種一大桌山珍海味隨便胡吃海塞,而是給什麼吃什麼,一頓吃個六七分飽就算吃飽了。
當然,身份不同吃的東西也不一樣,林家的主子們吃的最好,溫卓和小林氏這樣的外嫁女外姓子孫,偶爾能吃點兒正常糧食,大部分情況下節節果維生。
溫海這樣吃軟飯的,就節節果了,天天吃頓頓吃,吃得整個人都泛着苦味,胃口一降再降,聞到節節果味道就想吐,還得忍着往嘴裏塞。
勉強吃下去,吃完就吐,還得忍着,不然就挨餓,甚至因為他胃口變小,連提供給他的節節果都越來越少。
曾經養尊處優,因為溫束帶走他娘的嫁妝,斥責他滿身銅臭沒有大家氣象的溫國公爺,偏心庶子疼愛幼子,將嫡長子流放多年不聞不問的溫國公爺,在得知溫束如今的地位後,歡喜得嚎啕大哭。
那是他的兒子啊!
他兒子是城主(的男人)啊!
他要被兒子接出去享福啦,以後再也不用吃苦得要命的節節果了!
溫海又哭又笑的將今日份送來的節節果摔在地上拼命踩。
望鄉城啊,那是個多富裕的地方,帝京每年買的糖,可都是從望鄉城來的。
等他去了,別的不說,糖得先吃夠,涮一涮自己嘴裏這股苦味兒。
至於父子倆關係不好?
溫還選擇性忽略了這個問題。
父子哪有隔夜仇的,他可是溫束的親爹,他就算比較偏心溫博,這不是因為博兒是庶子,身份有礙,最容易被人瞧不起受委屈,他當爹的自然得多疼疼他。
溫束是定國公府的承重孫,自小就被他爺爺帶去教養,性子養得太橫,容不下兄弟,他這才冷他一冷,讓他學會寬待尊敬兄長。
當初把他送往寺里,還不是因為他下手太狠,不過是兄弟間打鬧,他不小心摔進湖裏,竟然下狠手廢了庶兄一條腿。
他做父親的,如何能不教育他?
況且若不是他留在寺里,恐怕起屍之日都活不過去,那夜定國公府可是死了不少人的,更別說有今日的地位。
實際上,不光溫海高興,林家一眾、小林氏還有溫卓,心中皆是又歡喜又期待。
在溫束還是定國公府繼承人的時候,林家還有小林氏對他都還算不錯的,林家希望自己的外孫掌國公府權勢,小林氏則是因為溫束太過優秀,自己的兒子沒有競爭的能力。
他們印象中的溫束,還是十多歲的那個性格沉穩才華橫溢的少年,殊不知重生而來的溫束,早已經完全變態。
懷着日後就是望鄉城外戚終於攀上一個大靠山他們林家又要起來了好日子終於來了的種種複雜興奮的心情,以溫海為首的林家一眾去求見了溫束。
林家還好,還能稍稍穩得住,只是滿臉激動地跟溫束攀交情,念叨着以前那短短相處的經歷,說着舊事指望溫束能回憶起曾經的溫情。
溫海是真的苦夠了,上來就管溫束要好吃的好喝,就差痛斥溫束不孝順,自己過着好日子,也不想想親爹。
溫束:「......」
他面無表情地欣賞了一會兒這群人的各種作態,一眼便看穿他們的心思,只覺得可笑不已。
憑什麼呢?
他看着蒼老落魄宛如乞丐的溫海,弓着腰滿臉討好的小林氏和溫卓,明明只比他小兩三歲,卻滄桑好似中年人的,還有那些裝出來的溫情脈脈的林家人。
突然覺得這一切都沒意思透了,他連報復都懶得動手。
這些人已經活得夠慘了,而且就像元寶說的,他只要過得越來越好,就能讓討厭他記恨他的人,永遠生活在水深火熱里,心被嫉妒充滿,日日不得安寧,被自己活生生折磨死。
溫束冷酷地告知翻舊事的林家人,他離家時年紀太小,那時的事已經記不清了。
隨後又對自我感覺良好的溫海說,他是入贅進的夏家,自個兒還得靠契弟養着,所有資產都歸他契弟,自己平時拿零花錢。
養老的事不歸他管,反正你還有兩個兒子,溫卓養不起你,你去找溫博啊。
溫海和林家人都驚呆了!
受命「保護」溫束的東哥兒和傅瞻也被他無恥的言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這不是沒在望鄉城嗎?!你拿點兒好東西孝敬孝敬你爹怎麼了?」溫海一臉恨鐵不成鋼,一個大男人竟然被管成這樣。
溫束轉頭看了震驚中的東哥兒一眼,慢吞吞給他們介紹:「這是我夫君的侄子,夏家長孫,夫君不放心我,讓他看着我。」
他說的時候心裏是美的,他見林家人和溫海,東哥兒巴巴的跟過來,只能是他家元寶放心不下他,才特意囑託了東哥兒。
但是林家人和溫海聽來,自然覺得是那夏城主性格霸道又刻薄,男人出來辦事,竟然還派人盯着,簡直再小心眼不過了。
東哥兒就反應慢了一點兒,自家小叔便風評被害了。
他倒是想反駁,溫束一個微笑看過來,東哥兒戰戰兢兢的給他打了個配合:「你、你是我小叔娶進門的!敢拿我們夏家的錢養外人,看、看我小叔怎麼收拾你!」
娘耶!
他竟然訓斥了魔鬼隊長,真雞兒刺激!
東哥兒興奮得臉都紅了,看起來倒像是氣得,他身份一暴露,人家聽說他是夏城主的侄子,更不敢得罪他。
大腿抱不上,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轉頭傅瞻便通過喇叭花將這一切告知了夏琛,聽得夏琛迷茫又好笑。
這麼些年相處,他早就摸清自家子箋的性格了,本以為這次溫家的人不死也得脫層皮,沒想到子箋竟然轉了性子一般的放過他們了。
還有就是,他還真沒聽過子箋叫他夫君,當着別人的他倒是好意思,怎的就不願意當面叫一叫。
事實證明,夏琛真沒看錯溫束,他是沒有動手報復,可是正因為沒動手,才更可怕。
林家和溫家上門攀親戚的事兒,幾乎帝京整個高層都關注着,最後怎麼樣去的怎麼樣出來,之後也不見兩方有什麼交流。
溫束什麼態度,簡直一目了然。
那些其他的勢力,也不都是盼着林家和溫家能攀上去的,畢竟他們抱了大腿發達了,就會有別的勢力被壓下去。
仔細想一想溫束的經歷,就該知道原因了,好好的國公府繼承人突然被送出去養病,裏頭沒點兒名堂誰信。
最後林家不但沒跟望鄉城攀上親,還被暗中打壓孤立。
溫束現在地位太高了,高到他們已經碰不到惹不起的地步,林家人不敢將憤恨投向溫束,轉而記恨起溫海來。
如果不是溫海偏心庶子打壓嫡子,現在至於變成這樣嗎?或許就是因為溫海,溫束才不願意搭理他們的。
溫海在林家的日子越發難過,連討厭的節節果都沒得吃了,餓得狠了跑到望鄉城駐軍處發瘋,大罵溫束不孝。
溫束立刻讓人把溫博溫卓都抓來,當着溫海的面打了個半死,說替他出氣,打死兩個不孝子。
若是他不滿意,可以把溫博和溫卓的孩子也帶來一起揍,兒子不孝孫兒該替上的。
兒子渾身傷的被抬回來,小林氏差點哭暈過去,衝上去就跟溫海拼命。
她是不敢找溫束的,都怪溫海這沒用的男人,若是他不去發瘋,也不會把兒子害成這樣。
她想把溫海趕出去,但是溫束不讓。
溫束說了,雖然他沒辦法孝敬父親,但是庶兄和弟弟都該侍奉左右,不孝的人,可是要挨打的,他還逼着溫博也去伺候溫海。
溫束在帝京的一個月,溫家父子過得苦不堪言。
因為溫海,溫博和溫卓挨了打,心裏不可能不恨,怎麼會精心侍奉溫海。
而且他們都沒吃的,一點兒口糧搶着吃,搶着搶着就得鬧矛盾,溫海年紀大了搶不過,就罵他們不孝。
罵完這兩個就挨打,挨完打恨意越發濃重,變着法兒的整溫海,溫海吃了虧就搞他們,曾經相親相愛的三父子,活生生成了巴不得對方去死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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