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 夏天才到來,最近時不時下雨。燃武閣 m.renwuge.com
去學校的路上,喻嗔用包遮住頭, 公交車人潮湧動, 下來的人推推搡搡,一個不小心,喻嗔被撞了一下, 包掉下來, 剛好掉進水窪中。
那人匆匆忙忙, 撞了人也不道歉, 一溜煙跑了。
喻嗔連忙蹲下來,想把包撿回來。
雨越下越大,頭頂一把傘遮住陰翳的天空,一隻修長的手,接過她濕漉漉的包。
她抬起頭,一眼就看見了少年。
他墨發純粹, 濕了幾縷,也在低眸看她。
喻嗔咬唇, 連忙後退「怎麼是你?」
說來也巧,這個少年叫做柏正, 是牧原表弟。喻嗔在三中,常常聽同學們談論柏正的事情。
「那個三中的大佬啊, 柏家太子爺, 前段時間樺光的張坤被他打進了醫院。」「我知道我知道,據說他家很有錢, 又一次我放學回家,看見他們那群人在青石路抽煙, 周圍人都繞開走。」
「我聽說太子爺喜歡丁梓妍,真的假的啊?」
……
關於少年的傳聞,真真假假,沒一句好話。喻嗔本來不以為意,可是前天,牧原送她回家被柏正看見了。
青石路的街道,黃昏醉人,不知怎麼的,他撇下一眾兄弟過來,直勾勾看着她,半晌彎了彎唇「你真好看。」
喬輝他們在他身後吹着口哨,牧原臉色冷了冷。
喻嗔羞惱地瞪他一眼。
柏正舔一下唇角,反而笑了。
過了幾天,喻嗔在學校外面看見柏正和丁梓妍說話。少年脖子上刺青張狂,丁梓妍深色焦急,他神情漫不經心。
喻嗔皺着眉,本打算繞道,沒想到聽見了他們說話。
丁梓妍道「牧原鐵了心和我分手,他喜歡那個轉學生,實在太過分了。柏正,我好難受啊,你一定要幫幫我,你不是說會保護我的嗎?」
柏正彎唇「你想我怎麼幫你。」
丁梓妍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充滿希冀地說「你、你幫我把那個喻嗔解決掉吧,我知道你有辦法。還有,別讓牧原發現了。」
這種事,丁梓妍本來沒把握,畢竟柏正像一縷捉摸不透的風,誰也無法控制他。
但是柏正想了想,隨口應道「成啊。」
丁梓妍喜出望外。
喻嗔頓住了腳步,小心翼翼躲在牆後面。她握緊小拳頭,對少年的厭惡再增加了一個度。
她和牧原,並非丁梓妍口中那種關係。
至少目前,喻嗔對他的感覺十分茫然,有好感,但到不了喜歡的地步。
三月份牧原把她從地震中救出來,喻嗔轉學過來,牧原對她特別好,一個星期前乾脆利落和丁梓妍分了手。
聽到丁梓妍說牧原喜歡她,喻嗔微微抿唇。她自然有所察覺,牧原坦蕩,把與丁梓妍的糾葛和她講清楚了。
他是那麼好的人,光明磊落,溫柔體貼,甚至喻嗔家目前住的教學區,也是牧原的功勞。
女孩子很難不對他有好感。
丁梓妍走了,喻嗔身上投下一片陰影。
一聲嗤笑在她頭頂響起「聽見了嗎?」
喻嗔猛然抬頭,心跳漏了一拍。無疑,她十分不待見他,才從小鎮來的姑娘,整個人乾淨剔透,眼睛像琉璃一樣漂亮。
柏正用雙臂困住她,姿態慵懶「丁梓妍拜託我解決你,你說怎麼比較快?」
喻嗔伸手推他「你走開。」
「偽君子喜歡你啊。」他聲音拉長,語氣帶着笑,「他喜歡的,我都討厭。你看,他來了。」
說完,他俯下身,微微扣住她脖子,吻在她唇上。這個吻分外兇狠,挑釁意味十足。
喻嗔拼命掙扎,他一捏她下巴,微微眯眼,竟然出幾分接吻的滋味兒。
才這樣想,牧原衝過來,把他拽開。
那是表兄弟兩個第一次打架,牧原總是隱忍的,可這次看着淚汪汪的喻嗔,他徹底發了火。
柏正哈哈大笑,接住牧原的拳頭,和牧原打了個爽。
他打架何其厲害,後來一拳把牧原打倒在地。還沒等柏少放狠話,一個包狠狠砸過來,打在柏正頭上。
柏正眼神一厲回頭,看見一雙掉淚的眼。
他難得沉默了一秒,轉身走了。
「沒意思。」
走了挺遠,柏正回頭。
偽君子抱住少女,輕輕摸摸她頭髮,隱忍了怒氣,對她倒是很溫柔,像在告訴她別怕。
牧原從未這樣對過丁梓妍,柏正知道。
他摸摸自己的唇,半晌不語。
氣牧原有千萬種方式,他第一次選擇了賠上自己的那種,這是為什麼呢?
那天以後,柏正被喻嗔評為世上最討厭的人。
沒想到今天下了公交車,反倒是又遇見了他。她心中恐懼厭惡,包都不要,轉身就跑。
喻嗔還記得他答應了丁梓妍什麼,半點兒也不覺得他會做好事。
柏正追了兩步,最後不願嚇壞了她,頓住腳步。
看不見小少女背影了,他臉上難得露出幾分苦惱之色。
如果喻嗔今天仔細看他,一定會發現他的不同。柏少今□□服穿得十分齊整,像穿西裝般一絲不苟。
這就罷了,脖子上的刺青,被他用襯衣擋得嚴嚴實實。
身體是這個身體,靈魂卻成了29歲家主大人的靈魂。
少年的皮囊之下,靈魂穩重成熟,深愛剛剛跑走的小姑娘。
柏正受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委託,睜開眼睛,回到了自己18歲這年。這個世界自己沒有早早和喻嗔相遇,反而牧原變化挺大。
牧原果決認出喻嗔,沒讓她念體校,把她當成珍寶照顧,毫不拖泥帶水把丁梓妍甩開了。
徐家主思忖片刻,若有所思。
這倒不像牧原的風格,怪不得這個世界,年少的自己沒有和小姑娘相遇呢。牧原的目的性太強,讓家主有個猜測,興許牧原也是重來一回。
家主過來的時間很尷尬,前幾天自己才強吻了人家,如果現在湊上去說,我愛你,你未來是我妻子,小姑娘估計不僅覺得他是騙子,還是個瘋子。
29歲的徐家主柏正低頭,看見自己手中的包,心中莫名溫柔。
沒關係,慢慢來吧。
畢竟我和拜託我到來的少年,我們都可以用一輩子耐心愛你。
喻嗔逃過一劫,損失了自己的包,和包里的文具課本。
她沒有瞞着牧原,她現在很信任恩人,把一切都告訴了他。牧原語調溫柔,讓人安心「喻嗔做得很好,沒關係,缺失的課本我明天會幫你重新準備好,柏正那邊,我會想辦法解決的。今天先用我的課本好不好?」
少女有幾分羞赧「不用啦,我可以和同桌一起看,謝謝你。」
牧原說「是我不好,他才會這樣對你。我拖累了你,你別討厭我。」
小姑娘連忙把頭搖成撥浪鼓,牧原覺得她可愛極了,低聲一笑。
牧原的課本最後還是暫借給了喻嗔,他變得強勢不少。
晚自習下課,有人對喻嗔喊「喻嗔,有人找你!」
喻嗔走出去,沒想到看見了柏正。
她小臉白了白,剛要離開,他卻彎腰低頭,語氣很柔和地道歉「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好?」
喻嗔詫異極了,不敢置信。
那個掐住她脖子親她、打架鬥狠不要命的兇惡少年,竟然會低聲下氣道歉。
見小姑娘沒有掉頭就跑,他唇邊含着一抹笑。
家主大人把淺藍色的包遞給她「乾洗好了,我還給你買了一個新的。你要是不喜歡也沒關係,背你喜歡的那個。課本我幫你烘乾了,筆記本被雨水暈開,我抄好給你送過來。」
十六歲的小姑娘抱着自己包,愣愣地看着他。
柏正一、一定是在耍什麼陰謀。
家主大人手握成拳在唇邊咳了一聲,壓住眼裏的笑。愛妻如今是真的年紀小,粉粉嫩嫩一團,一個表情都那麼呆萌。
眼睛像小鹿一樣,充滿警惕。
柏正很想揉揉她,但小寶貝現在是朵沒有盛放的花,靈魂已經29歲的家主大人,看着小嬌妻,自制力倒是不錯。人生閱歷上去,這幾年他脾氣倒是變得很好,尤其是對着喻嗔。
她這一年還太小。
哄就得了,寵就得了。
她走了許久,回頭看他。他眸中包含着大海與晨星,很專注,只是對着她微笑。
溫柔極了,也好看極了,一點兒都不張狂。
喻嗔回到宿舍,翻開自己課本,如柏正所說,課本有幾分皺,但確實被人一頁頁整理乾淨,甚至還有淡淡的香,也不知道柏正是怎麼做到的。
喻嗔的課本回來了,自然就沒再要牧原準備的新課本。
周末放假,喻嗔按理去公交站台等車。
柏正一直在對面等她,見她來了,他就要起身。
喬輝調侃道「正哥最近看上誰了啊?」
上課竟然在抄筆記,還寫得一手凌厲的好字,簡直是臥槽。
順着柏正目光,喬輝瞪大眼「你看上了牧原女朋友?」
不是吧,每次都要和牧原搶啊!
家主大人冷冷看他一眼「別亂說,她不是牧原女朋友,是我老婆。」
說着,他也不管身後一眾詫異目光,徑自朝喻嗔去。
柏正坐在摩托車上,把筆記本遞給小姑娘。
「你看看,筆記抄好了。」
喻嗔差點忘了這件事,沒想到柏正抄了兩天高中生筆記。她翻開,看見整潔有力的字體,力透紙背,字寫得十分漂亮。
柏正說「今天37路不會來,我送你回家吧。」
小姑娘連忙搖搖頭,腮幫子鼓了鼓「不要。」
她感覺到了他的不一樣,好像特別特別溫柔,忍不住打量他。
男人低眸笑了笑,從身上帶的小盒子裏,拿出一個漂亮的糖畫,是只可愛的小鴨子。
又輕輕拉開她的校服兜兜,放了幾顆麥芽糖。
「那我陪你等。」他半點兒也不勉強她。
說着,他真把車停好,站在她右側,為她擋住黃昏時的風。
喻嗔很想把東西還給他,不、是扔給這個壞蛋。
可她看了又看,捨不得極了「這是漣水的糖。」
家主眼眉含着笑「嗯,喜歡嗎?」
喻嗔離家許久,看見家鄉的糖果,開心都來不及,怎麼也說不出不喜歡。
她抿着紅艷艷的小嘴兒,不敢吃他給的東西,但是拿着看看,依舊十分滿足。
喻嗔自然沒有等到車,她都想咬咬牙打車了,下一刻,一個頭盔套在她小腦袋上,對方動作輕柔替她系好,又把手機塞給她,上面顯示110界面。
少年低着眸,修長的手指在上面點點,當着她的面,打開定位系統。
「別怕,你拿着手機,如果覺得不安全,隨時可以報警。我會騎得很慢,沿着青石街,這條街很熱鬧,你知道的,不會有什麼危險。」
糖畫在她手中化開。
少年見了,很自然地接過來放好,用自己昂貴的襯衣一角,給她擦乾淨小手。
他垂着眸,夕陽在他身後分外溫柔。
喻嗔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生不出討厭他的情緒,只覺得安心。
這份安心,讓情緒都變得柔和起來。
柏正騎車很慢,年少時飆車恨不得趕上風的速度,現在卻生怕顛着小姑娘,山地摩托生生被他騎出自行車的速度。
要到家了,他沉着的聲音從前方傳過來。
「嗔嗔,前兩天的事情,我給你道歉,丁梓妍的請求我不會答應,而且我那天做的事情一點都不正確,不會再有下次。你提出任何懲罰我都能接受。」
半晌,他聽見小姑娘問「真的嗎?」
「嗯。」
小姑娘說「那你脫了衣服去街上跑一圈。」
家主大人罕見沉默了一瞬,他失笑。
到底是同一個人,小嬌妻看着乖順可愛,可是撓起人來,奶凶奶凶的,不僅記恩,還很記仇。
她是篤定他不會幹,才提出這樣的要求。
估計那天毫無禮貌親她,讓她討厭極了,也氣壞了。
換作十八歲的少年,聽到這種要求估計已經炸毛,但是換作當了徐家八年的家主,他很有包容心陪着小姑娘胡鬧。
柏正說「好。」
喻嗔……
他瘋啦!
柏正把車子一停,這裏相對來說比較僻靜,離喻嗔家只有一小段距離。
他看一眼背着包的小姑娘「既然是你的要求,你就監工吧。」
家主脫衣服很自然。
他解開黑色襯衫扣子。
首先露出最近才洗去的紋身,傷口血淋淋的,其次是結實的胸膛。
小姑娘捂住眼睛,吼他「柏正!」
家主笑了「嗯。」
「你不要臉。」
「這不是你的要求嗎?」
喻嗔氣哼哼的「你是故意的,難道我讓你去死,你也去嗎?」
家主說「去啊。」
喻嗔愣住,她竟然覺得,柏正沒有開玩笑。
家主問她「還跑嗎?」
這回為難的人,變成了小姑娘。她搖頭「不跑了,你把衣服穿上。」
家主依言穿好衣服。
他見小姑娘臉蛋兒紅紅的,問她「你喜歡牧原嗎?」
「關你什麼事?」
他輕輕捏捏她臉頰,語氣帶着笑「乖,別喜歡他,喜歡我吧。」
小姑娘臉上的粉肉眼可見蔓延開,磕磕巴巴罵他。
家主嘴角噙着笑。
小寶貝少女時,也太可愛了叭!明明被家主撩到了,還強忍住害羞,裝作鎮定罵他。
不管她什麼年齡,他看見她,心腸都會情不自禁柔軟得不像話。
等小姑娘以「我不會喜歡你」作為終結語,他也只是溫聲道「好,回家吧。」
第二周,喻嗔收到一隻泰尼熊。
小熊玩具精緻漂亮,笑容燦爛陽光。家主抱住它,把它放到她懷裏。
「喜不喜歡?」
她手指收緊,又一下子放開「不喜歡,我不要你的東西。」
柏正憋着笑。
他記得,小嬌妻給自己講過,她少女時特別想擁有一隻泰尼熊,可是泰尼熊很早就不生產,成了絕版。從童年到少女,泰尼熊是她唯一喜歡過的東西。
她小時候有過一隻,後來被哥哥弄丟了。
有一周她都睡不好,晚上悄悄落淚,可是不敢說出來,怕哥哥心裏不好受。
她總是為別人考慮,小姑娘乖得讓人心疼,可是這樣,她也會錯過很多東西。
那個廠確實已經停止生產了,她懷裏是全世界最後一隻。
家主親自去從老廠長家裏找出來的。
小姑娘不肯要家主東西,眼睛卻眼巴巴的,看了泰尼熊一眼又一眼。
家主簡直被她萌一臉。
對於這個世界的自己來說,少年柏正對喻嗔愛了半生,求而不得。可是對於家主來說,他並非幫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逆襲,他只想彌補她年少時的缺憾。
讓她不用那麼乖,不用那麼懂事。
她不能嫁牧原,牧原會讓她妥協,而柏正只會要求她放肆。
家主把泰尼熊重新給她「不喜歡也沒關係,你幫我保管着,等我搬家以後過來拿。」
小姑娘壓住歡喜,勉為其難道「好吧。」
家主低眸,這具身體習慣對她好以後。等少年將來回歸,也會不再暴躁壞脾氣,單純寵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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