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降溫。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早上起床, 甚至感受到幾分霜寒。
桑桑窩在被窩裏嘟囔道:「今年冬天難道來的特別早嗎?」
喻嗔已經刷牙洗臉完畢,她生活作息規律,該去買早餐了。
桑桑說:「喻嗔, 我要兩個小包子!」
喻嗔點點頭。
邢菲菲走過去,一把拍在桑桑身上:「自己起來買,不許喊喻嗔。你怕冷,喻嗔就不怕冷嗎?」
桑桑說:「明天!明天我給大家買成不成。」
邢菲菲這才放過她。
喻嗔去食堂的路上還早,今天沒有太陽,天氣預報說會刮一天大風。
天氣越來越冷, 這個時間點出門的人還少。
因此她一眼就看見了空蕩蕩操上坐着的少年, 他雙臂抱住自己, 嘴唇青紫, 頭髮上沾了十一月冰冷的晨霧, 像一層霜。
柏正緊緊閉着眼睛發抖。
喻嗔從認識他以來, 第一次見他這麼狼狽的樣子,比那晚打了架回來還有過之無不及。
她小步跑過去, 還沒靠近他, 都感受到了早冬的寒意。
「柏正。」喻嗔輕輕推推他, 「你怎麼了?」
她指尖觸碰到柏正衣服, 冷得讓人微顫。柏正眉頭狠狠一皺,睜開了眼睛。
柏正看見她, 青紫着唇,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模樣, 他說:「吹風。」
喻嗔愣了愣, 想起他昨晚的話。
他說他也懲罰他自己。
是在道歉嗎?
柏正看眼前這姑娘看着他, 想起之前她拒絕自己的話,突然有些不自在:「別看老子。」
他意識到自己坐地上睡着了, 這姿勢沒一點氣魄。柏正從地上站起來,手腳凍僵,一瞬間疼得他身體抖了抖。
柏正站直,若無其事道:「你幹嘛呢?這麼早。」
「買早餐。」喻嗔猶豫着問他,「需要我給你買一份嗎?」
柏正揚起唇:「趕緊去!」還知道關心他,這姑娘心腸很軟。
喻嗔便往食堂走。
柏正慢騰騰、跟個大爺似的跟在她後面。
柏正在衡越體校讀了一年半書,從來沒來過食堂。食堂上掛着一個大鐘,顯示時間06:35。
走進食堂裏面,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一排排藍色椅子,逼仄又狹隘。
前面開了七個買飯的窗口,因為他們來得早,窗口前只零散站了幾個早餐的學生,根本不用排隊。
柏正大少爺作派,往椅子上一坐,腿一抬,一個人佔了好幾個位子。他抬眼,看着喻嗔買飯。
前面買了早餐的學生一轉頭看見柏正,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沒睡醒,趕緊用手肘撞撞室友:「那是柏正嗎?」
室友懵了:「不是吧,柏正會來食堂吃飯?」
他們那群人,不是向來都在外面吃嗎?
好奇歸好奇,可沒人敢多管他的事。
喻嗔買早飯的時候,給柏正買了杯熱豆漿,三個肉包子。桑桑要兩個小包子,喻嗔自己則買了碗稀飯打包帶走。
她把早飯放在他面前,唇角抿出一個甜甜的笑窩窩兒:「吃吧,別感冒了。」
柏正怔怔看着她笑,半晌才忍不住揚起唇:「不氣我了啊?」
他跟個傻-逼似的不就是為了這個笑麼?
喻嗔說:「本來就沒有生你的氣,我以為你嫌我煩。」
柏正心想,真嫌你煩就好了。
「還行,也不是很煩,老子大度能忍。」
喻嗔說:「你吃早飯吧,我回寢室了。」
柏正很不滿:「有你這麼請吃飯的嗎?你走一個試試。」
喻嗔說:「我還給桑桑帶了早飯呢。」
「她沒長手嗎?要你給她買!」柏正燥聲開口,他吼完,發現自己也拿着人家小姑娘買的早飯,柏正繃住臉,不吭聲了。
他嘴唇依舊青紫,抿成一條直線。
凍這麼厲害,都改不了他暴躁噴-火龍的本性,那雙漆黑又桀驁的眸,火氣兒都快噴她身上了。
好大的脾氣啊。
喻嗔只好坐下來,和他一起吃飯。
柏正滿意了,也開始吃飯,他雖然家境好,可是吃什麼都不挑。
喻嗔小口喝粥時抬眼看他。
他吃東西速度很快,吹了一夜的風,或許冷慘了,三個大包子,很快就沒了影。
柏正皺眉:「這麼點,你餵貓呢喻嗔?」
喻嗔睜大眼睛看着他:「……」
就剛剛那麼幾分鐘,他吃掉了她兩天的早飯錢。她第一次知道男孩子原來可以吃這麼多,怪不得他的勁兒像是這麼也用不完。
喻嗔問他:「你沒吃飽嗎?」
柏正心想不是廢話嗎?
然而在看見她早飯的時候,他頓了頓,皺起眉:「你吃這麼點?」就一小碗白米粥,夠不上他喝兩口。
比起來,他那份確實很多了。
喻嗔低頭,小聲說:「嗯。」
柏正突然意識到什麼,低低罵了句:「你傻嗎?」喻嗔把自己的早飯錢全給他買了早飯。
小姑娘家從災區搬過來,本來就沒什麼錢。
他突然坐不住,煩躁得不行:「坐這裏,等老子回來。」
柏正起身,往食堂窗口一站。
「那個,那個,全部來兩個。」
食堂阿姨說:「同學你先刷卡啊。」
「什麼玩意兒?」
「刷卡!校園卡。」阿姨說。
柏正臉色僵住,他轉身,視線在周圍一掃。接觸到他目光的人都小幅度退了退。
柏正暴躁地隨手抓了個男生:「你來,刷卡。」
男生:「……」他心裏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刷啊。」柏正催促。
男生苦着臉刷了卡,一看那數額六十多,男生心疼得滴血。十五班暴君不去打架鬥毆混社會了,改來搶同學早飯錢了。
還沒等他心痛完,柏正把一張一百的往他手上一塞。
男生拿着錢,一臉茫然,他這是賺了三十來塊?
喻嗔心驚膽戰看他買飯。
柏正大步走回來,把一堆包子饅頭雞蛋餅往她面前放:「吃吧。」
喻嗔說:「你怎麼買這麼多?我吃不完。」
「你能吃多少是多少。」他頓了頓,不耐道,「剩下的喬輝他們吃。」
他看看嬌小的姑娘,想起她那件兜里都能揣得下的衣服。小軟刀子弱兮兮的樣子也刺人疼,她就是專門來對付他的吧。
兩個人吃完飯,柏正說:「走,帶你買衣服。」
朝陽已經出來,淺淺的暖色映照在地面,喻嗔笑了:「不用了柏正,我家裏還有衣服呢。謝謝你昨晚為我做的。」
她眼睛特別美,是包容了山川湖海的眼。
他也情不自禁跟着眼裏泛起笑意:「現在才後知後覺說老子好啊?」
喻嗔點點頭,能去災區救人的你,本來就不壞。
柏正心裏忍不住盪起一汪水,美得心尖兒都在冒泡。媽的,小姑娘嘴真甜,能讓人忘記一切不愉快。
他繃住笑意,走在她身邊。
喻嗔猶豫了許久,終於說:「柏正,我爸爸媽媽都想親自謝謝你。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會登門拜訪表達感謝。」
柏正腳步微不可查一頓。
喻嗔抿抿唇,想起柏正清晨滿身寒霜的模樣,又想起那夜他用額頭抵住自己額頭的樣子。
喻嗔鼓起勇氣,小心看他一眼:「還有就是……我真的不再介意我們之前發生的事了。你如果沒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以後的高中一年多,咱們能不能……」
在柏正越來越冷的目光下,喻嗔嗓音卡在喉嚨里。
柏正嗤笑道:「說啊,怎麼不說了?」
他走近一步,嗓音堪稱咄咄逼人:「能不能離你遠點對吧?」
喻嗔竟沒法接話。
「喻嗔。」柏正盯着她,「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我不是救了你的人,你是不是討厭透了我?」
許久,喻嗔收緊手指,小幅度點點頭。
浸在蜜罐里的心,又一瞬回到了現實。
她對他的好,原本就全部都屬於另外一個人。即便沒見過那個人,此刻柏正也恨透了他。
柏正面無表情地說:「最近沒空,不接受任何人拜訪。」
他轉身就走,走了好幾步,又暴躁回頭,握住少女肩膀。
「喻嗔,你給我聽好,有恩報恩,前幾次確實是我混賬,我保證這輩子都不會再那樣對你,你跑什麼跑?」
喻嗔被他吼聲嚇了一跳。
她難免有些失望,柏正不願意兩清。
喻嗔抬頭:「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柏正煩躁道:「問。」
喻嗔知道這樣不太好,可她實在想問:「怎麼樣才能還完你的恩情?」期限總不能延長成一輩子吧。
柏正看她一眼:「像你之前那樣,就很快。」
喻嗔疑惑看着他,之前哪樣?
柏正沉默了一瞬:「自己想。」
他鬆開她,兀自走在她前面。
喻嗔漸漸回想,他要自己什麼樣。
在不了解他,頻頻被他戲耍之前。那時候她看見他會笑,會想為他做很多事,心疼他的傷,把他當成光。
柏正原來是想要這個?
喻嗔心想,這樣真的會很快讓她忘記把她從廢墟拯救出去的掌心熱度,然後一輩子兩清嗎?
那麼……
「柏正。」喻嗔突然喊他。
柏正轉頭,她彎起唇笑,肯定地點點頭:「我可以做到,我一直希望你好。」
柏正手指悄悄握住那件衣服,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和撒謊欺騙謀利的丁梓妍沒什麼區別,不,他甚至比丁梓妍更可悲。
少女懷着希冀問他:「你也會變得像以前那樣好嗎?」
這是什麼屁話。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好過。
但是柏正聽見自己肯定的聲音:「廢話,老子當然會!」
即便曾經沒有,現在不是,將來也會。
*
喻嗔得了他的保證,回去給室友帶早飯了。
柏正手機響了好幾聲,他才回神接。
那頭傳來徐學民的聲音。
柏正嫌棄地說:「你最好有要緊事。」徐學民在他心中討厭排行榜可以擠進前五,已經到了聽見徐學民聲音就討厭的地步。
徐學民也不急,知道柏正什麼脾氣,樂呵呵的回答說:「您上次讓我查的事,有眉目了。關於半年前那場地震,到底是誰救了那個小姑娘。」
柏正抿唇:「誰?」
「我們的人拜訪鎮長,他說當時帶着醫療隊來登記的少年,說的就是『柏正』這個名字。我問過那少年的特徵,鎮長說身高大概一米八幾,黑色頭髮,長得很俊,為人十分隨和。」
徐學民說:「這些特徵並不好找人,於是我把重點放在醫療隊上,畢竟能調動帶來醫療隊的,不會是普通人家。」
柏正頭一回安安靜靜聽着他說話,沉默下來。
這些信息,讓他感到了凝重。
「半年多前春天那場地震,除了你被儀夫人強行送往災區。還有個人也去了,牧原瞞着儀夫人,帶着醫療隊,在你走後三天,進入了災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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