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儘管已經入秋,新海市還是驕陽似火,如太陽一樣火熱的還有邁阿密海濱花園的工地。
邁阿密海濱花園是睿晟集團最新的房地產項目,號稱新海市第一的豪華別墅區,代表着無上的身份和地位。據說無數的社會名流已經下定,唯恐落於人後。
這天下午,夕陽西下,伴隨着陣陣清涼的海風,建築工人們三五成群喝着自帶的白開水,用沾滿污漬的毛巾擦着臉上的汗離開了建築工地,商量着待會兒去哪裏來幾串燒烤,整幾瓶冰啤酒好好爽一下。
大門口的保安伸了個懶腰,看看人都走光,確認沒人之後,剛鎖好鐵門打算回去整幾個下酒的小菜,一輛加長攬勝和一輛霸道開到了工地門口。
保安見狀,不等車上的司機招呼,趕緊把鐵門打開。車上坐着的是誰,用膝蓋想都知道,那可是給自己開工資的人,要是怠慢了,人家一不高興,把自己給開了,那家裏蓋房子的事情又有的拖了。這房子的事兒小,兒子娶媳婦兒的事兒可大啊!
攬勝和霸道徑直穿過堆滿建材的工地,來到一處小型的沙灘前,這是邁阿密海濱的賣點之一,私家沙灘,只不過此時還堆滿了建築垃圾,跟垃圾場沒有區別。
霸道車門打開,兩個黑t恤壯漢跳了下來,從後備箱裏拖出一個已經被五花大綁、打的不成人樣的男子,然後重重地摜在沙灘上。
一個滿頭花發、面容俊朗、身穿阿瑪尼高級定製夏裝的中年男子從加長攬勝上跳下,走到被綁男子面前,立即有漢子拿出一把沙灘椅放到中年男子身後。
中年男子在沙灘椅上坐下,點上一支煙遞抽了一口,然後彎下腰遞到被綁男子嘴邊:「老六,來一口!」
被叫做老六的男子沒有去吸那支煙,依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中年男子看了看老六,估計是暈過去了。他收回煙叼在嘴上,吸了一口,對着夕陽吐了個煙圈,招呼手下拎了一桶海水過來,兜頭澆了下去。
老六一個激靈,整個人一下子醒轉過來,大口地喘着粗氣。
中年男子叼着煙,蹲到老六跟前:「老六,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打在你身,痛在哥心啊!二爺也說了,回去跟他認個錯,以後給二爺做線頭,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老六艱難地抬起頭,仿佛用盡全身力氣一般白了中年男子一眼,嘴角一咧:「呵。。。」
「當年咱們兄弟六個一起跟着二爺打天下,刀山血海都闖過來了,沒想到該是咱們享受的時候,大哥和四哥先走了,老六你又。。。」
說着中年男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老六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是艱難地喘着粗氣。
中年男子再次把煙遞到老白嘴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對老六還是抱有相當的希望:「老六,別說哥說的難聽,你看看咱們現在,開豪車玩漂亮大學生。再看看這個邁阿密海濱花園,二爺在開工的時候就已經說了,等完工那天,咱們兄弟四個一人一套海景別墅。」
老六艱難地抬起頭,銜住煙拼命地吸了幾口,然後緩緩從鼻孔噴出,還是不說話。
看到老六接過煙,中年男子也給自己點上一支:「老六,想想看,咱們現在隨隨便便走一批貨,那都是幾千萬上下!跟誰過不去都行,可別跟錢過不去不是?」
「你給警察當線人,能得到什麼好處呢?你是咱們的骨幹成員啊,你以為那些警察會放過你嗎?」
老六深吸一口煙,這一口直接吸進去一大口細沙子,嗆得他直咳嗽,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他說:「老五,聽我一句勸,收手吧!老大和老四就是最好的例子!」
老五冷冷的說:「老大和老四是背叛了二爺,他們罪有應得!」
老六就像是沒聽到一樣,嘬了口煙:「老五,你還是太單純了!我已經暗中調查過了,老大和老四他們並沒有背叛咱們,他們是被人陷害的。。。」
「被誰?」
「老二和老三!」
「老六啊老六,警察到底是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啊?為什麼你死到臨頭了還想着挑撥我們的關係?」
「老五!」老六張張嘴還要說什麼。
這時候老五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下號碼,又看了看老六,走到旁邊畢恭畢敬地接起來:「二爺!」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略顯嘶啞的聲音:「老六鬆口了沒有?」
「沒有!」
電話那頭重重地嘆了口氣,安靜了一會兒之後重新響起:「弄乾淨點!」
「知道。」中年男子掐掉煙頭,嘆了口氣,走到老六旁邊坐下。
老六已經把煙都抽完了,他看了看老五的臉色,問道:「該動手了,對吧?」
老五隻是點點頭。
「再來支煙!」
「老六。。。」
「廢什麼話,點上!待會兒給兄弟來個痛快的!」
老五不再言語,蹲下去給老六點上煙,默默說了句:「一路走好!」
說着他使了個眼色。某個壯漢點頭,走到老六身後抓着他的腦袋往反方向使勁一擰,紅了一下的煙頭一下子變得暗淡,一顆血肉模糊的腦袋耷拉在沙子上。
老五掏出一隻諾基亞手機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您好,喵先森純粹奶茶鋪,有什麼可以幫您?」
「幫我送一杯奶茶,地址是邁阿密海濱花園。」
「好的,請您稍等,馬上就到!」
「謝謝!」老五掛掉電話,坐進沙灘椅里,手上夾着煙,靜靜地望着蔚藍的東海出神。
二十分鐘之後,一輛五菱麵包車開到了海邊,從車上跳下來幾個身材瘦弱、相貌醜陋的年輕人。
從副駕駛跳下來一個身高一米八、長相帥氣的年輕人,是這幫人的頭頭。他走到老五身邊跟他握了握手,笑着說:「五哥,很久沒接你的生意了!」
「呵呵,以後有的是機會!」老五打了個響指,馬上有手下從車上拿了一個黑色的手提袋下來交到他手上。
他把手提袋交給胖子,年輕帥哥接過袋子,看也不看直接丟上車。
「不檢查一下嗎?」
「五哥要是信不過,這世界上就沒人信得過了!」年輕帥哥笑道。
「有勞了!」老五說着跳上攬勝,5.0機械增壓發動機發出一陣轟鳴聲,咆哮而去。
。。。。。。
看着車子遠去,年輕帥哥微微一笑,手一揮,年輕人們從車上拿出塑料布、鏟子開始忙活起來。不多時,地上已經清理的乾乾淨淨,老六的屍體被黑色塑料布和保鮮膜包的像蠶繭一樣。
幾人合力把「蠶繭」抬上麵包車,然後放上一些雜物,離開邁阿密海濱花園工地,朝着市南郊駛去。
。。。。。
十一月十七號,萬元戶所在部隊的老兵開始陸續退伍,他也在退伍之列。
他穿着便裝,背着部隊裏發的大背包,跟自己幾個炊事班的戰友擁抱道別、相互留下聯繫方式之後,跳上了開往老家新海市的火車。
雖然總是安慰自己說這好歹也算是一門手藝,就算復員之後也有謀生的手藝,但是這兩年過的實在是憋屈,因為要說炊事班也就算了,居然還是他媽的炮兵炊事班,這下可好,真可以說是每天「背黑鍋,戴綠帽,看人家打炮」。
「算了!」萬元戶重重地嘆了口氣,把大背包放到行李架上,然後在對面找了個座位坐下。
可能是背包沒放好,旁邊的人將背包往上頭一塞,他的背包就掉了下來,「噹啷」一聲,一個漂亮的zippo打火機掉了出來,通體黝黑,上頭還有個鑰匙的圖案。
這是他前女友送他的生日禮物。
一想到她,萬元戶的心裏總不是滋味。
「哎呀,這不是有錢人嘛!」
隨着這句話響起,一支煙飛了過來,一個個子不過一米七、身材精壯、穿着退役服的年輕人大模大樣地在萬元戶對面坐下,掏出一次性打火機「啪」的一聲,點着了嘴邊的中華。
「你哪位?」面對着突如其來的陌生人和丟到自己懷裏的中華煙,萬元戶有點疑惑。看他也是退伍軍人,但是臉生,不是自己部隊的,這哥們兒是鬧的哪出?
「靠,你丫真他妹貴人事兒多!老子就是張強,你個錘子!」穿着退役服的年輕人不滿地罵了一句。
「操,強娃子!」萬元戶仔細看了一遍穿着退役服的年輕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錘了他一拳,笑着把煙點上。
張強是誰,那可是跟自己打小穿開襠褲起就一起廝混的,當時他家裏是外來打工戶,他長得又瘦小,小時候經常被本村的壞孩子欺負,自己、杜乃和余杰看不下去,就經常幫着他跟那壞熊孩子打架,後來慢慢也打出了點名頭,還學着電視劇里的情節搞了個組合:萬莊四美男.
高中畢業之後,大家就各奔東西,一下子都斷了聯繫,沒想到這會兒居然能夠碰到一個,這讓本來有些陰鬱的心情好了一些,只不過張強這小子變化的還真大,差點認不出來。
「沒想到咱倆能在這破地方碰上,還真是。。。」萬元戶抽了口煙。
張強嘿嘿笑笑:「這就叫有緣千里來相會!」
「別,我可不是許仙!」萬元戶笑着說道。
「丫的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丫要是許仙老子就是法海,整死你個瓜娃子!妖孽,看老衲的紫金缽!」張強笑着拿起手裏的康帥博碗面對萬元戶做照妖狀。
萬元戶裝作很害怕的樣子喊:「救命啊,和尚打人啦!」
「打你妹!哈哈哈。。。」
「哈哈哈。。。」
兩人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這一笑,兩人又仿佛回到了當年清純浪蕩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