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在乎它能夠存在多久,我只是在意它在建造當中遇到問題、解決問題的過程」
房俊輕描淡寫,語意悠然。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在座者,無論是房玄齡、孔穎達亦或是聿明氏,哪一個不是智計絕倫見多識廣的老狐狸
可是此刻卻盡皆被房俊這句話震得瞠目結舌、一臉懵然。
一個耗時數十年、靡費以億計的龐大工程,你卻跟我說其是並不太在乎它是不是會百年千年的屹立下去,而只是在乎這個過程
孔穎達氣得鬍子翹翹,手指頭顫抖的點了點房俊,轉頭對房玄齡怒噴「瞧瞧,瞧瞧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帝國根基、百姓民生,在他心中算個啥啊虧得老朽為了這個學院夙夜難寐、茶飯不思,絞盡腦汁的琢磨着如何勸說陛下、勸說政事堂、勸說三省六部,可他卻只是當做一個奢華而靡貴的玩具真真氣煞我也」
老爺子如何不怒
一生在官場浮沉,可是卻深深厭惡官場的傾軋污穢,只想着一朝歸鄉教育人,再不用陰謀算計,再不用陰暗齷蹉。可惜人生在世,又豈能事事順心如意
身在家族之中,便不得不深陷在官場泥潭,縱然步履維艱,亦要為族人謀福祉、為天下人張目。
本以為這一輩子便這樣在骯髒中度日,沾染了一身孽障,致仕之後盡心竭力的教授幾個學生、編撰兩部作,亦算是這一生未曾虛度,闔眼之時尚有有那麼一點念想兒。
可是誰曾想,陡然之間如此一個如大的學院從天而降
縱然孔穎達知道這個計劃儼然天方夜譚,卻也有着一絲憧憬,因為他知道房俊的斂財之力堪稱冠絕天下亦不為過,只要建造學院的財力能夠維繫,其餘的難度再是如何巨大,亦非是沒有解決之道
就抱着這麼一丁點兒的希冀,孔穎達風塵僕僕自江南返京,踏入長安之後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回家,而是徑自來到房府,希望能夠從房俊口中得知一些自己非曾得知的內容,能夠使得這份希冀成為現實的幾率更大一些。
然而房俊卻說即便這座院建成了,他也並不在乎
這算什麼
那老子開涮
既然你不在乎,那為何千里迢迢的將這份圖稿給老子送去
孔穎達出離憤怒了。
那是一種自己眼中視若珍寶的東西卻被別人不屑一顧的惱怒
房玄齡也是無語,瞪了兒子一眼,喝叱道「怎麼說話呢」
這座學院若是當真建成,那足以使得所有參與籌備建設的人員名垂千古,弘文教諭之名百世而流芳。可以想見,這樣一座學院將會培養出成千上萬各行各業的人才,而當這些人代代相傳,將會是一個何等龐大的數字
作為這些學子的教諭那才當真是桃李滿天下
誰能不重視
即便是性情淡泊如房玄齡者,亦免不了心旌搖曳熱血上頭
所以房俊這話在三人聽來確實欠揍。
房俊也是無奈,兩手一攤,說道「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陛下銳意進取胸懷天下,或許會支持吾等建立這座學院,用以培養各式各樣的人才來充盈到帝國的各個位置,推動貞觀盛世的延續和發展。太子雖則未必有那陛下那等雄心壯志,卻也是個守成之君。可誰知道再以後會怎樣當這座學院發展到一定的規模,就將成為足以自成體系的龐然大物,對於帝王來說,用之於己則是深山寶藏,若是不利於己便是一座帝國地基之下的火山」
寶劍有雙鋒,等這座學院最終自成體系的時候,天下將有無數的官員出身其中,影響力將會超越所有的門閥、派系,屹立於朝堂之上
經房俊一說,三人頓時默然,沮喪之情溢於言表。
這是不可避免的結果,房玄齡與孔穎達浸淫官場一生,聿明氏雖則游離於官場之外,卻非是遠離紅塵俗世的閒雲野鶴,見識之廣博絕對不在孔穎達與房玄齡之下,如何看不到這樣一個結局
聿明氏黯然嘆息「同窗苦學、同門任教,朝夕相對、利益聯結,入仕之後又必然相互扶持、相互提攜,所以自稱派系乃是不可逆轉之結局,這是天下所有的院都共同存在的特點。若是院規模小一些,學子教諭們相互扶持便是一段佳話,可若是院的規模獨步天下,滿朝半數儘是院子弟古往今來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允許這等情形出現。」
房俊抿了抿嘴唇,亦是無法可施。
似乎每一個穿越者都有一眾開啟民智、教諭天下的執念,甚至於這股執念比之改朝換代打下一座大大的江山更為深入骨髓因為只有穿越者才知道,歷史是有慣性的,改朝換代改變不了歷史,謀朝篡位改變不了歷史,就算是火槍火炮也改變不了歷史
但是教育能
唯有廣播教育、開啟民智,推動自然科學的發展,才能使得這個民族在愚昧之中一代又一代的陷入權利的漩渦,周而復始的重複着分分合合的悲劇,一家滅一家興,崛起與毀滅之間所葬送的卻是整個民族的元氣。
聽聞聿明氏的話語,孔穎達頹然道「此乃不可解之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每一個帝王都必須保持對於權力的絕對掌控,一旦院崛起,則是必須剪除的對象,否則一家獨大無人制衡,皇權危矣。」
實則面前的形勢便是如此,李二陛下為何心心念念的要削弱門閥扶持寒門
便是由於門閥的勢力已然暴漲至連皇帝亦要對其妥協,長此以往,必將重現歷史上門閥世家聯合起來「興一國滅一國」的囂張態勢。
李二陛下高瞻遠矚英明神武,豈會任由門閥坐大,最後將他逼成第二個隋煬帝
房俊是小輩,此間亦無侍女扶持,便親自給三人斟茶倒水,接着孔穎達的話頭說道「倒也不是無解之局。」
孔穎達一愣「這要如何解」
房俊笑道「其實很簡單,再建一座學院便行了。」
之所以是無解之死局,便是這件學院一旦建成必然會為朝廷輸送無數的人才,直至同門之誼同門之利促使出身學院的官員們官官相護官官勾結,漸漸坐大在朝中無可抵禦,成為帝王心中之刺。
解決之道其實也簡單,只需再建一座學院,與之相互競爭就可以了。
天下至道,在於陰陽。
說白了,無非是平衡二字而已
房玄齡沒好氣的瞪了兒子一眼,訓斥道「長輩面前,好好說話。」
單只這一座學院,便要耗費數以億計的錢財和無數的大儒窮極數十年之功,再建一座
呵呵,必將耗盡國力,舉國傾頹
所以房俊相當於說了一句廢話,死局還是死局。
堂中沉默了片刻,三位老者盡皆神思飛越,一會兒憧憬着學院建成之後桃李天下的勝景,一會兒嗟嘆於世間規則的不可逾越,欣喜與頹喪,希冀與失望,幾種情緒交織錯亂,紛至沓來,令人唏噓不已,滿心惆悵。
房俊奇道「諸位因何不問問,晚輩因何說不在乎學院會存在多久,卻只是在乎建造學院的過程」
三人盡皆一愣,房玄齡忽然抬起手,盯着自己的兒子「瞞着瞞着你剛剛說,你並不在乎這個學院會存在多久」
房俊茫然「是,兒子說了好幾次了」
孔穎達和聿明氏也反應過來,齊聲道「你的意思,這個學院可以建得起來」
房俊無語
繼而兩手一攤「若是建不起來,晚輩何以熬夜繪製學院的建築圖稿,又為何會給孔老夫子送去這圖稿」
熬夜
你所謂的熬夜,就是熬了兩個晚上
不過沒人在乎他這個說法,三人齊聲喝叱道「既然心中認定這學院建得起來,那又為何遲遲不說出章程,空讓吾等着急上火」
錦繡大唐房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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