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牆外刀槍的撞擊聲,張梁心如死灰。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聽到屬下的稟報後,才真正明白為何如此迅速的便被破了城。
之前皇甫嵩所謂的三批強攻一晝夜,不過是讓自己以及所有守城兵卒形成習慣。每次攻城一晝夜,攻城之後休整三(日ri)。即便張角去世之時也未曾更改,讓所有人都認為這就是皇甫嵩的攻城之策。
直到每次三批強攻之後,大家都以為攻城結束,而後產生懈怠。包括之前自己多次派斥候打探,得到其攻城後便立即休整的樣子,都是在蒙蔽對手。
直到半夜時分的第四批攻擊,才是真正的殺招勝負手。
而這第四批的兵卒,便是一直被皇甫嵩壓在最後都不曾出戰的老卒。再加上劉和的兩千人,以及之前受傷但還可戰的五千餘人。共計一萬兩千人,由段煨統帥,劉和為副,剛過子時便悄然摸到城下。早已習慣之前攻擊之策的守城兵卒睏倦不堪,大都不再警惕。段煨領老卒迅速登城,劉和領剩餘兵卒急速殺向城門,前後不過半個時辰不到,便讓廣宗城門打開。
不過一個時辰,整座廣宗城便完全被控制了下來。而統領破城大軍的段煨跟劉和也來到了張梁所在府邸。
段煨直接下令,派人喊話招降。旁邊的劉和並未多言,面對區區一座府邸,攻破乃是必然,只不過看需要耗時多久而已,想來那張梁不可能在這種(情qing)況下突圍而逃。
「玄泰覺得,那張梁可會受降?」
看着旁邊意氣奮發的段煨,劉和微笑着輕聲答道:「估計難。」
這段煨乃是前故太尉,涼州三明之一的段熲段紀明的同族子侄,出(身shēn)西涼武威人氏。關西將門也是盤根錯節,段熲死後,便是這段煨頂起段家將門。所以無論是西北兩疆的戰事,還是各地的叛亂,只要有機會,段家總會把段煨指使出來,謀得一份軍功。
這次皇甫嵩領兵平叛太平道,自然也少不了關西各將門中人的跟隨。
原本劉和以為自己會成為這部軍伍的統帥,但是當聽到皇甫嵩的調令後,才自嘲的笑自己想的太多。以自己當前的官職和歷練,確實也沒資格擔當一部大軍的統帥。能為副手參與其中,還算是皇甫嵩看在自己是劉寬這等宗室重臣推薦的面子上,或許再加上自己還有個劉虞這等已入冀州的父親,多分給自己一些軍功,將來履歷上也好看一些。至於朝政相關的(情qing)分和利益,確實還不是現在的自己能接觸到的。
段煨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剛想指揮兵卒攻破府邸,便看到幾名悍勇的黃巾兵卒破門而出。眾人措手不及,被那名黃巾悍卒的突襲擊殺了數人。
劉和是見識過黃巾力士的武技,眼前這幾人雖然不比那黃巾力士,但其悍勇的武技即便在官軍之中也算是精銳了。當即招呼(身shēn)旁親衛,準備全力對戰。段煨看着(身shēn)邊親衛慘死,惱羞成怒,揮刀上前。
段煨雖然看似衝動,但也是武技不俗的高手,卻不是這幾名悍卒的對手,被一刀((逼bi)bi)退,而後沒站穩倒地之後,要不是其親衛拼死相救,就直接把命交代到這裏了。
幸虧隨劉和而來的有王越跟史阿,這二人人武技之高已不必贅述。兩人同時急速奔出,前後夾擊,依舊是數十劍後,才最終擊殺這幾名黃巾悍卒。
劉和突然反應過來,猛然叫道:「那張梁定然是從另一個方向跑了。」
旁邊的剛想下令的段煨也意識到這黃巾悍卒衝出來可能只是為了轉移視線,順便拖延時間。氣的段煨一刀剁在那黃巾兵卒的屍體上,大喝道:「快!快快!分散追擊,不能讓賊首逃跑。無論生死一定要抓到賊首。」
眾兵卒領命四散而去,段煨踉蹌一步,險些摔倒。劉和上前低聲詢問,段煨搖搖頭示意自己沒大礙,只不過指了指躺在地上那名黃巾悍卒的屍體,恨聲說道:「這幾名賊寇武技之高,是我大意了。今(日ri)受辱,必將其亂刀分屍,讓其不得好死。」
劉和聽罷皺着眉看向睚眥(欲玉)裂的段煨,想了想後不再說話,而是領着王越等人離開。
天色微亮,廣宗城已經徹底拿下。張梁在突圍的路上被迎面碰上的徐榮所率領的大軍斬殺,而城內的黃巾軍一直沒有組織起有效的反擊,破城後被斬殺三萬餘人。還剩餘五萬人一路奔逃,李傕和麴義領軍追殺,直至大河邊。瘋狂奔逃的黃巾兵卒也顧不上會不會游泳,全部跳到河中,李傕下令放箭後,整條河染成血紅色。
廣宗城破,張角病死,張梁戰死。太平道翻天覆地之勢僅僅過了大半年,便被皇甫嵩擊潰大半。冀州之地無數黃巾軍流竄而逃,一部分聚集一起沖向太行山,一部分零散逃向青州,一部分逃到曲陽成依靠張寶。剩餘的零星叛賊,都已不成氣候。
皇甫嵩並沒有立即發兵曲陽,而是四處平定零散的流竄黃巾叛賊,將戰局完全壓縮到曲陽一城之地。誤了(春c混)耕秋收的張寶困守於再曲陽城內,看着越來越多的人,每(日ri)惶恐憂愁。
而皇甫嵩則一邊整軍,一邊上疏奏章。除了羅列當前軍伍內各人的軍功外,還將此次能順利破敵的功勞安到了被羈押入獄的盧植(身shēn)上,說是依靠先前盧植的策略,才能得此機會順利破城,擊殺賊首。
朝堂之上,自然也有不少為盧植喊冤的,天子也就順勢將盧植放了出來,官復原職。
天氣漸涼,悄然入冬。
寒風驟起,皇甫嵩的大軍終於列陣於曲陽城下。
張寶站在城頭,遠遠瞭望,捏着拳頭的指甲都刺入(肉rou)中而無察覺。
李傕等人的傷都早已痊癒,意氣奮發的站立在皇甫嵩(身shēn)邊,遙指曲陽城頭,對皇甫嵩說道:「卑職願再為先鋒,登城破敵。」
皇甫嵩擺了擺手,笑着說道:「不着急,先列陣嚇一嚇賊寇。去告訴他們,如果三(日ri)內不降,便再沒有投降的機會了。」
不遠處的劉和看着皇甫嵩的背影,頗為讚嘆的說道:「皇甫中郎戰局籌謀策略可料敵先機,戰陣中用兵如神,如臂使指。」
旁邊的戲志才笑着調侃道:「玄泰如此嚮往軍伍戰陣之道,莫拜皇甫嵩為師?」
劉和笑着搖搖頭沒有再說話,而戲志才繼續說道:「皇甫嵩既是將兵之才,亦是將將之才。這種人猶如淮(陰yin)侯(韓信),可遇而不可求之。你也不一定非要做到這種程度,能夠將將便足夠了。說句自負的話,戰局籌謀策略,料敵先機,我自可為之。不過還需要你培養一名可以在戰陣中用兵如臂使指的將兵之人,到時候即便對敵皇甫嵩,也並非不可戰而勝之。」
劉和驀然回首,只見戲志才淡然一笑,滿臉理所當然。這位以文正為字的籌畫之士,此時風采飛揚,誰又能知其(日ri)後是否可成國士。
攻城並沒有打起來,皇甫嵩只是讓強弩軍械覆蓋了一波城頭,而後丟下幾句勸降的話,便就地紮營。
雖不攻城,卻是攻心。曲陽城內張寶收容的賊寇們並非全是太平道信徒,原本在官軍的剿殺之下,這些賊匪們便難有容(身shēn)之地。現在官軍圍城,又有勸降之言,難免就有些心動的人。若是能搖(身shēn)一變成為官軍,那豈不是再無生存之苦。
斬殺了數千名之前收容的鬧事賊匪後,張寶更無信心守城。再加上所謂的軍隊人數實在太多,城內糧食根本難以維持。如果圍城一個月,大家就只能吃人(肉rou)了。
三(日ri)後,鉅鹿太守郭典領兵匯合,浩浩((盪dàng)dàng)((盪dàng)dàng)的大軍更是給城內眾人無形重壓。
城內,張寶的幾名心腹屬下不停的力勸張寶突圍。徘徊不定的張寶嘴角全是燎泡,口腔潰爛連飯都吃不下去。
半個月後,實在堅持不住的張寶於半夜悄悄突圍。可惜圍而不攻的皇甫嵩早已派了數十批斥候晝夜不分的探查,在張寶剛出城門之時,便派出大軍追擊。最終無論是武技和軍略都遠遜於自己兄長的張寶,最終戰死,甚至被亂刃分屍。
曲陽城外被寒風吹硬的土地上一片殘屍,而曲陽城內混亂無主的匪盜燒殺搶掠。
大軍所過之處,投降聲,慘叫聲,兵刃抵抗聲,吵雜不絕。整整兩夜一(日ri),方才完全控制住大部分匪盜叛賊,這其中還逃竄出不少人。
營帳內兵吏上報清點後,已羈押俘虜十萬餘。眾人開懷慶功,皇甫嵩眯着眼輕吐出一個殺字,令賬內眾人頓時如墜寒窖。
劉和心下愕然,戰陣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自然容不得半點留(情qing)。可戰事已畢,屠殺俘虜可是會留下千古污名。無論是誰,即便要殺也是無奈之下才會殺俘。
當劉和正想勸解,皇甫嵩擺了擺手,決然說道:「築京觀於城外,告誡世人意圖謀反叛亂只能以死贖罪。」
劉和還想再言,卻見皇甫嵩(身shēn)後的閻忠朝他搖頭。雖然兩人不算熟悉,但是此時此刻,更明白皇甫嵩心思的閻忠,自然不希望劉和再多言。
城外寒風漸停,初雪如約而至。
十萬餘人的俘虜被坑殺,其京觀之高聳堪比城牆。
劉和立於城頭上看着一具具屍體堆疊在一起,從坑底開始,漸漸堆積,最終猶如山丘。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思緒,剛開始還有些想嘔吐,盯着看的時間長了,反而心緒漸漸平靜了下來。巍峨的京觀被白雪輕輕覆蓋,層層疊疊,若是遠望,看不透雪層,便覺得即便是屍體所築的山丘,似乎也並不那麼令人作嘔和反感,反而顯得高大巍峨。
可是若刨開那白茫茫的一片素美景象,看到的便是殘肢斷臂,被劈爛的腦袋,被穿透的肚腸。或許還有萬千被深深壓抑的魂魄之氣,在最深處飄((盪dàng)d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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