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市聚寶閣門口,郭宋看得了坐在台階上發愣的師兄張雷,他走到旁邊坐下,拍拍張雷肩膀笑問道「怎麼回事,被大嫂趕出家門了」
「沒有,只是覺得有點失落。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師兄,你已經是家財萬貫,妻妾成群,兒女滿堂,你還會有什麼鬱悶莫非你又養了外室」
「別胡說,我可不敢再養了,我鬱悶是因為我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祖父是誰昨晚家家戶戶祭祀,我竟然不知道該祭祀誰,只得把自己灌醉,早早睡了。」
郭宋笑了笑道「師兄和我一樣,我也不知道該祭祀誰」
張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知道自己父母和祖先的名字的,你怎麼會找不到人祭祀」
郭宋心中有點苦澀,靈州那個郭家可不是他的父母和先祖,那是他前身的父母、先祖,他根本不屬於這個時代,讓他怎麼祭祀
「師兄,我倒有一個好的提議,咱們初五一起去清虛宮祭祀師父去,他才是咱們的父親。」
張雷一拍大腿,「我咋這麼笨呢居然把師父忘記了,沒錯,我就是師父撿回來養大的,他就是我的父親。」
張雷的目光變得熱烈起來,他對郭宋道「那我們說好了,初五我們一起去清虛宮」
「當然沒問題,不過現在我腹中空虛,你說怎麼辦」
「走我知道還有不少酒樓開門營業,我們一起去喝一杯。」
兩人來到金昌酒樓,唐朝的新年主要以祭祀為主,節日的氣氛不濃,唐朝百姓真正的歡慶之日要到正月十五上元節。
所以大年初一還有很多店鋪都在做生意,包括張雷的酒鋪和珠寶閣都正常營業,酒樓也大部分營業,只是現在還是先帝的舉哀期,不准樂坊、舞坊、妓館、教坊等聲色場所營業,要到正月初五以後才會解除禁令。
也是這個緣故,酒樓的生意普遍好,儘管還是中午,金昌酒樓內便已賓客滿座,熱鬧異常,大部分都是進京趕考的士子,儘管很多士子都會在新年後才從家裏出發,但還是有不少士子在幾個月前就趕到京城,一方面可以找到舒適的住宿之處,另一方面能還找到名師指點,對於考明經科的士子,名師指點就尤其重要了,意味着他們很可能會押中考題。
郭宋讓兩名隨從在一樓吃飯喝酒,他和張雷上了二樓,張雷在二樓靠窗處有一個包坐,除非他已經吃好走了,否則酒樓不得讓別人坐這個位子,這就要求他每月付出十貫錢的代價。
張雷點了十幾個菜,要了兩壺酒,這裏有賣高昌葡萄酒,檔次差一點,屬於中檔酒,口感還不錯,當然不能和眉壽酒比。
張雷給郭宋斟滿酒道「師弟,你說師父是不是真的成仙了」
郭宋搖搖頭,「我不知道。」
張雷笑道「我聽大師兄說,如果成仙,肉身都不會留,直接飛升了,師父留下肉身,叫做地仙,我估摸着,地仙是不是就是土地爺之類」
「你想得太多了。」
郭宋又想起一事,便道「薛世叔讓我們這兩天去他府上做客,我替你答應了,你什麼時候有空」
張雷想了想道「明天不行,明天我要請所有掌柜和夥計吃飯,那就後天吧後天有時間,我帶你大嫂和兩個孩子一起去,彩雲這個月就要分娩了,她就不去了。」
「那你派人去給薛府送張回帖,讓人家好準備。」
張雷點點頭,端起酒杯道「我們師兄弟五個,老二在河湟,老四在齊州,什麼時候我們五個師兄弟能聚一聚,在師父肉身像前一起喝酒,那又回到崆峒山了。」
正說着,從樓下快步上來幾名士兵,為首一名軍官高聲問道「雅室還有沒有了」
掌柜連忙迎上來道「真是抱歉,雅室都滿了,你們有多少人我給你們在二樓想想辦法。」
「我家主人和朋友一共三人,二樓靠窗也可以,我們去樓下,十幾個兄弟,要安排三張桌子。」
掌柜一陣心中發苦,只有把那幾十壇酒移走,增加三張桌子,還不知道地方夠不夠。
這時,郭宋身後的酒客起身道「我們吃好了,錢在桌上,一共四百文,你自己點清楚。」
掌柜大喜,正好有了一張靠窗的桌子,他對軍官道「你們運氣不錯,靠窗位子有了,我給你們留好,然後我給你們找樓下的位子。」
掌柜吩咐夥計收拾桌子,並把位子留住。
不多時,從樓梯口上來三名中年朝官,個個身材魁梧,相貌堂堂,雖然穿着文官服飾,但看得出都是武將。
為首官員應該是長安本地人,一口地道的長安話,
「朱使君,李軍使,這邊請」
三人走上樓,郭宋本能地瞥了一眼,他竟然發現這裏面有一個熟人,那個李軍使,不就是被免職的前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嗎想讓自己背上朔方軍慘敗的罪名。
據說他在常袞的下,出任鳳翔軍軍使,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遇見了,還真是冤家路窄。
這時,李懷光也看見了郭宋,眼睛頓時眯了起來,他輕輕哼了一聲,低聲說了兩句,其他兩人都向郭宋望去,旁邊一個大餅臉官員露出的目光是好奇,而為首的那名本地官員,看郭宋的目光卻是一種刻骨銘心的仇恨。
郭宋立刻意識到,自己遇到仇家了。
「師兄,那人是誰」郭宋向樓梯口努一下嘴,「最前面那個」
張雷迅速瞥了一眼,壓低聲音對郭宋道「元魯,好像是左驍衛將軍,還是右驍衛將軍記不清了,來過我們聚寶閣。」
「元家的人」
「正是元氏家主元玄虎的嫡次子。」
郭宋明白了,是元宵的二叔,難怪對自己這麼仇恨。
「後面那個呢大黑餅臉哪位又是誰」
「你居然不認識他,隴右節度使朱泚,原來是范陽節度使,被兄弟坑慘了,就是他」
原來就是歷史上涇源兵變稱帝那個朱泚,看起來倒是一個梟雄模樣。
郭宋對唐王朝的很多做法深感無語,比如這個朱泚,原本是河北藩鎮之一范陽節度使朱希彩的部下,他殺死了朱希彩,接手了幽州藩鎮的地位,後來又被他兄弟朱滔騙去長安,朱滔卻趁機霸佔了他的位子,成為幽州藩鎮。
明擺着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人,朝廷就算不殺死他,囚禁他,至少也不能再用他,讓他無所事事,養老至終,偏偏朝廷朝廷還要重用他,封他為隴右節度使,讓他手握數萬軍權,最終釀成了涇源兵變,典型的養虎為患,在某種程度上說,藩鎮割據也是朝廷驕縱出來,極其愚蠢,也算是自作自受。
朱泚三人就坐在郭宋身後一桌,兩座人只管吃自己的,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同,但氣氛卻有些微妙,這時,李懷光端起一杯酒走到郭宋面前,乾笑一聲道「聽說小郭榮升甘州都督,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可喜可賀,來我敬郭都督一杯酒。」
郭宋端起酒杯淡淡道「天下看似很大,其實我們武將迴旋的餘地的很小,說不定哪天我們又成同僚了,希望這杯酒能讓我們忘記過去的不愉快,向前看」
不等李懷光開口,後面元魯卻重重哼了一聲,「說得容易,有的仇恨可以忘記,但有的仇恨卻不死不休,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郭宋冷笑一聲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犯我一尺,我必十倍還之,既然某些家族一定要自樹強敵,那我倒要看看,所謂百年家族還能剩下幾年,山不轉水轉,我們走着瞧」
他摸出一塊銀子扔在桌上,「我們走」
他不再理睬三人,起身向樓下走去,張雷連忙跟上,匆匆跑下樓去了。
元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剛要發作,朱泚卻按住了他,搖搖頭,「他風頭正勁,元家現在和他發生衝突只會自取其辱,忍一忍吧」
元魯恨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齒道「小雜種,我遲早會將他碎屍萬段」
朱泚心中暗暗鄙視,一方面口口聲聲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一方面又跳起來大喊大叫,我要報仇,讓仇家警惕,何其之愚蠢,難怪這些關隴子弟成不了大事。
趁元魯下去點菜的機會,朱泚低聲問李懷光,「這個郭宋如何」
李懷光目光變得有些陰冷,淡淡道「此人武藝高絕,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偏偏頭腦還好使,善於抓住機會,和兩個天子的關係都很好,在他手上已經栽了兩個相國,是個硬茬子,即使想收拾他,最好也假借別人之手。」
朱泚點點頭,又問道「元家和他有什麼仇」
「具體我不太清楚,好像前幾個月傳聞元家行刺東宮,元家一口咬定是被人陷害,看元魯深仇大恨的樣子,我估計和這個郭宋脫不了干係。」
朱泚呵呵一笑,「這件事倒有趣了,回頭我們探一探元魯的口風,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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