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靜得可怕,只聽見兩人的呼吸聲,一個輕微急促,一個悠遠綿長,好似根本就不將周圍的情況放在心上。
蕫心緊緊攥着刀,雙眼不離嚴飛左右,「跟我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告訴我,這個地方處處充滿危險,需要謹慎行事。我見的不比你少,不覺得有些多此一舉嗎?」
「哦?」嚴飛轉身,目光平靜,「多此一舉?」
他深深看她一眼,在牆面上狠狠踹了一腳。
土牆內陷,周圍的泥土嘩啦啦往下掉落,很快便在牆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土。
「做什麼?」
蕫心側移一步,緊張地看着那個踹出來的洞。
嚴飛再次踹了一腳,直接將牆面洞穿。
對面的情形盡收眼底,已經有霧氣鑽進了隔壁。
鬧了這麼大動靜,那些樹根卻沒有出現!
蕫心細細思量一番,低吼道:「你耍我!」
「嗯,耍的就是你。」
嚴飛承認得一臉認真,蕫心心裏頭堵得厲害,深呼吸好幾口才壓抑住心頭的怒氣。
「你到底是誰?」
嚴飛眉頭一抬,「重要嗎?」
「……」
當然重要,但是顯然即便她再問多少次,也得不到答案。
蕫心沉默下來,一邊警惕着嚴飛,一邊注意周圍的環境。
所有能看見的地方,皆已被這層霧氣侵染,可供活動的地方不多。
許多發光的蟲子掉落下來,落在地上時已經僵死,光線越發暗淡了。
啵!
不知從哪裏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蕫心咽了口口水,手心裏冒的汗越發多了。她飛快地縮手,在衣服上蹭了一下,緊張地看向四周。
啵!
又一聲!
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有些地方的黑霧,像活物一般,觸及地面,便扭動着朝四周蔓延。
過了許久,再沒聽到其他聲音。
蕫心的心跳有些快。
一小片泥土從牆壁上剝落,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小心!」
蕫心的話剛說出口,嚴飛已經迅速轉身,往土裏插去。
噗呲一聲輕響從牆壁里傳來,有什麼東西在迅速後退,帶起一層碎土。
嚴飛將刀收回,一拳將土牆砸了個對穿。
什麼都沒有!
「腳下!」
蕫心後退半步,就見她方才站立的地方,泥土往外涌,似乎有東西要出來。
「快殺!」
嚴飛緊緊盯着蕫心,並沒有幫忙的意思。
蕫心握着刀的手有些抖,眼看着泥土朝上拱出了一個小土包,頂端現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
「殺!」
嚴飛又吼了一聲,驚了蕫心一大跳。
她……還是不敢!
洞口裏有綠色往上蹭了蹭,似乎是在試探。
試探完了,綠色便沉了下去。
它是在聚集力量!
等再次有動靜,便是徹底從洞口鑽出來之時!
嚴飛跳過洞口,一把抓住蕫心的手腕,「愣什麼神?」
土堆再次有了動靜,一個綠色的腦袋突地從裏面鑽出。
未等其徹底露出頭來,一把刀直直刺進了它的頭頂正中央。
噗呲一聲,墨綠色的液體四濺。
這東西再次遁走,蕫心直起身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還有那把沾染了腥臭液體的刀,手一松,刀「當」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她的臉上、身上,全都是墨綠色的粘稠液體。
嚴飛俯身,抓着刀柄在地上蹭了蹭,托着遞到蕫心面前,「你死,還是它死,現在決定!」
如果連對抗未知危險的勇氣都沒有,不如直接了結自己,省得又驚又怕,最後被殺死。
私心裏,若是危險可以由他來化解,自然是不用蕫心自己來承受。可這是什麼地方?連他都搞不清楚,未來還有多少危險在等着他,或許下一刻就要面臨死亡。若他連自己都護不住,怎麼保護她?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趁他現在還不是嚴飛!
蕫心怔怔地看着嚴飛手裏的刀,半晌沒有伸手。
「不如,」嚴飛將刀柄握住,刀尖衝着蕫心,「我幫你!」
「你幹什麼?」
剛才還說不會殺她,現在就反悔了?
「連只蟲子都不敢殺,不如早點解脫。」
嚴飛的眼裏只有冷峻,沒有任何其他情緒。
蕫心心跳停了一瞬,他沒有開玩笑!
死麼?
死了便萬事大吉,什麼都不用承受,也不用面對這麼個詭異的世界,不用接受隨時出現的攻擊。
可她不甘心!
還沒有真正享受過屬於自己的人生,怎麼能就此放棄?
「刀給我。」
與其被動接受,她選擇主動對抗。
蕫心的眼神起了變化,嚴飛全都看在眼裏。
「再有下次,我會直接殺了你。」
蕫心看了嚴飛一眼,一把將刀奪了過來。
嚴飛轉身,朝隔壁走去。
霧氣將棺材板上的紅色細線全部籠罩,如輕煙瀰漫。
紅色細線在霧氣中左右搖擺,似乎很享受的樣子。
蕫心緊隨其後,學着嚴飛的樣子,右手持刀,刀尖沖外。
牆壁上的泥土再次有了動靜,蕫心直接插了進去。
手腕入泥一寸,再深入一些,整隻手臂都穿了過去。
沒有刺中什麼東西,蕫心扭頭,看到嚴飛似乎並沒有注意這邊,便迅速將手抽了回來。
此時,嚴飛的刀尖正在霧氣里翻攪。
這種霧氣,能讓發光的蟲子僵死,卻讓紅色細絲如魚得水,有些奇怪。
攪了兩下,霧氣如同豆腐一樣被嚴飛給切了個稀巴爛,緩緩往回縮。
他想了想,伸出指尖在霧氣上點了點。
這回,霧氣卻像是找到了什麼好東西,吸附在他的指尖,沿着他的手指往上蔓延。
蕫心回頭就看到嚴飛手裏拉着一條細長的霧氣線,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霧氣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胳膊,於是一刀下去,將這條霧氣線一分為二。
斷了的這頭,在嚴飛的胳膊上攀爬了一陣,便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嚴飛扭頭,看了蕫心一眼,將手伸進霧氣中,直接抓住一把紅色細絲往外拽。
「這東西很危……」
看到嚴飛將紅色細絲如同拔草一樣拔出來,又揪了一團霧氣罩住細絲的頭,蕫心後面的話便被堵在了喉嚨里。
離開了棺材蓋,這些紅色細絲居然還能動,難道不是應該鑽進胳膊里去吸血麼?
不怪蕫心會這麼想,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和她處在同樣的境地,大抵想法都和她一樣。
她可是親眼看到這些紅色細絲是如何為血液瘋狂的,如今這人卻將它們赤手空拳攥在手裏,就不怕被它們鑽進血肉?
嚴飛晃了晃手裏的東西,遞給蕫心,「要不要看看?」
蕫心後退一步,這麼噁心的玩意,別說碰,連想都不敢想。
「放心,它們很乖的。」
嚴飛前進一步,蕫心後退兩步,「別過來!」
嚴飛停住了腳步,詫異道:「剛才砍霧的時候,不是一點都不怕麼?」
蕫心扭頭,沉默。
她剛才以為嚴飛被這些霧氣纏繞住,無法動彈,這才出手。現在看來,他看她的那一眼,並不是感激,反而像是……
腦袋扭過來,蕫心惱恨道:「你又耍我!」
嚴飛眨了眨眼,道:「你也可以當做考驗。」
考驗你個頭!
身側泥土再次鼓起,蕫心一側身便刺了過去,將怒氣一股腦全都發泄到不知名的生物身上。
噗呲!
刀刺得很深,幾乎沒過刀柄。
裏面的東西再次遁走,蕫心抽出刀來,墨綠色的液體順着刀口往下滴落。
一轉身,蕫心愣在了原地。
人不見了!
整個空間除了這些詭異的東西,空空如也,寂靜得只能聽到她自己的呼吸聲。
土牆上刻着四個字,看清楚之後,蕫心的怒氣值達到了頂峰。
「多謝!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