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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給你倒點水喝。」蘭九輕聲道。
「我能起來。」燁焱竟撐起手臂,欠起身來。
臉色蒼白,唇角乾裂,但無傷陽剛與俊美。
「你是我大哥,給你倒水是份內的事。」蘭九低聲了一句,垂着頭,碎步出了裏間。
燁焱慢慢坐起身來,將衣袍拉正,俊眸淡淡落到低矮的木窗上,窗外的紅衣人兒正同這家的婆娘着什麼。
她只當我是她的大哥啊。
我卻不想要她做我的妹妹。
她......
大掌慢慢抬起,輕輕覆在心口上,長睫緩緩落下,嘴角微揚。
蘭九請這家大嫂備了飯食,即回屋來看燁焱。
莫邪知道他醒了,也擠進裏間來看。
見他起來了,蘭九忙端了茶水,親手執着送到他唇邊。
燁焱伸手接過茶盞。
蘭九要收回手,卻動不了。
她驚然抬眸,燁焱熾熱的眸光正傾覆下來。大掌中牢牢攥住她的手。
蘭九收住了呼吸。
二人一臂之隔,兩兩相望。
就在蘭九以為自己要暈倒在他的目光里時,邊上的莫邪話了:「你們倆幹嘛呢?」
呃......
「沒,沒什麼...」蘭九急欲收回手。
卻仍動彈不得。
燁焱看向莫邪,眸光清冷,與適才的熱烈,截然不同:「出去。」
「為啥要我出去?!」莫邪不願意了。
深潭似的眸光再次一厲:「我,你出去!」燁焱加重了語氣。
因情緒的波動,似扯動了傷口,「咳咳......」幾絲輕咳自他喉間溢出。
蘭九忙道:「莫邪,乖,先出去吃飯。叫這家大哥和大嫂也快些用飯。」
「哦.....」莫邪不情願的撅着嘴,瞪了燁焱一眼,特別看了一眼他攥住蘭九的手,轉身出去了。
蘭九忽閃着大眼睛,含着笑意看着燁焱:「你肚子餓麼?」
「你餓麼?」燁焱反問。
「嗯......」蘭九支吾了一聲。
「不急出去吃,我有話跟你。」燁焱放下茶盞,大手再次
次伸出,握住她的手,微用力。
纖身不受控制地再次靠近了些。
陽剛之氣,充斥鼻間。
微紅了臉,微微垂目。
下頜一暖。
他竟伸指探過來,挑起她玲瓏的下巴。使她整個目光里都是他。
「我,中意你。你可願做我的......」,喉間緊張的一個吞咽,眸光不移不搖,繼續道:「可願做我的女主人。」
女,女主人?!
蘭九大吃一驚。
纖眉深深的凝起。眼神中浮現躲閃。
燁焱眸中一黯,放開了手。
蘭九並沒後退,只是腦袋垂的更深,兩手不由自主地摳起了衣角。
剛剛黯然的眼眸卻倏忽溢出了笑意。
再怎麼不同凡響的女孩,害羞起來,還是個的女孩。
磁性的聲音低低迴響:「我等你的答案。」
蘭九終於挪動了腳步,往後一踉蹌。垂着腦袋,兩腿似灌了鉛,想逃走,又不想逃,一顆心上上下下不知如何安放。
表白,似乎來的很突然。
從未經過戀愛的蘭九,猝不及防。
「你倆到底還吃不吃飯?」莫邪再次躥進裏間,伸手抹一把嘴上的油,咧嘴一笑:「這家做的雞肉很好吃。」
蘭九暗暗舒一口氣,抬目道:「燁焱,你歇着,我去給你端飯。」
「好......」,俊眸溢出柔光,追隨着跑跳出去的纖影。
還是直呼我的名諱,聽起來熨帖,親近。好看的嘴角再次揚起,眸中亮光乍現。
屋主人貼心的準備了滋補的雞湯。
蘭九和莫邪一起端進來,放到桌上。轉身來到炕沿,伸出手去:「我扶你起來。」
「好。」燁焱微笑着任她攙扶。
莫邪翻個白眼,聽這人連那紅袍怪都打的過,現在怎麼這麼孱弱。
屋主家的長凳很矮,燁焱屈身坐下,留着凳子的一邊,眸光牢牢鎖住蘭九。
如熾如烈。
蘭九剛要撤離,身子卻滯住手腳。
燁焱牽了她的臂膀,微用力。蘭九隻得坐到他身旁。
他身上的熱氣,蔓延開來,令人
安心。
蘭九啟唇微笑,兩靨紅紅,給燁焱盛好雞湯,擺好碗筷,柔聲道:「吃吧。」
自開始吃飯,燁焱便恢復優雅。
蘭九也給自己盛了飯,安靜地坐在他身旁,安靜的吃起來。
莫邪坐在兩人對面,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忽然覺得,這個屋子好像已經滿了,有他們兩人就夠了啊。我在這幹嘛呢。
呆愣愣站起來,抹了把嘴,又去檐下站崗去了。
雞湯,菜,粗糧餅子,平淡的家常菜,變得格外香甜。蘭九詫異於齒間芬芳,從前怎麼沒發現,原來這些菜式這麼出彩?
鼻間吃到出了細密的汗珠。
兩靨粉紅。
眼角忽閃過一縷帕巾,身旁的少年公子,目柔情,面寵溺,正伸出手來,體貼而細心的擦去她臉上的汗與油光。
溫柔到,蘭九鼻子一酸。
往日與敵短兵相接時,他的維護,他的擔當,一幕幕闖入腦海。
他過,一切有他在。
他了,他也做到了。
有了他的庇護,自己就是沒有功夫,也可以好好的活着。
如今的他,竟這麼溫溫柔柔,暖到心裏去。我,無處可藏......
大眼瞬間溢出水光。
燁焱一愣。
眼看着清亮亮的兩顆淚,自女孩無暇的臉龐,漸漸滑落。
他慌亂了心緒,急忙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我唐突了?莫哭,莫哭。」着,迅速收回手臂,藏起了布巾。
蘭九伸手拭去淚滴,咽下口中之食,忍住淚意,緩緩道:「原來人間,竟有如此溫暖。」
燁焱微怔。
只聽她低嘆一口氣,緩緩道:「你不怕旦王麼?」
身旁的人,半點沒有猶豫:「不怕。」
「皇上呢?」
婚事,是皇上賜的,有聖旨在。
燁焱沒有立即回答,長睫微垂着,線條分明的側臉,靜默如山。
蘭九眉間黯然。
有誰能違抗皇上的聖旨呢?
「你想嫁給旦王麼?」燁焱忽然問道。
「不想。」蘭九沒有猶豫。
「那就肯定能想到辦法。」燁焱道。
「有什麼辦法能取消婚約麼?」蘭九期待地看着他。
燁焱猶豫一瞬,終是道:「若驃騎將軍此次大獲全勝,由你親自相求,或許他會重新考慮你同旦王的婚事,皇上定不拂他的面子。」
接下來的話,他卻猶豫了。崔家之所以能得到運糧資格,證明蘭宏遠已在向百姓採買軍糧,朝廷的糧跟不上了。
一將在外,若糧草不濟,無異於釜底抽薪。況且,民間的糧食還被動過手腳……
「不要顧忌,出你的想法。」蘭九問道。
燁焱眸光定然道:「此次我受傷,皆因揭破崔家運送有問題的糧食去你父親那裏。崔家勢必要和你父親作對的,毒糧一旦被軍隊食用,必損傷慘重,削弱驃騎將軍的力量,最糟糕的結果就是,皇上降罪,蘭將軍勢危。旦王,之所以強要和侯府結親,皆因看重侯爺在軍中的勢力,若侯爺勢危,第一個落井下石的必是旦王。」
「我父親有危險?」蘭九第一時間抓住了重點。
燁焱眉峰擰着,道:「恐怕已有宵在施袢子。」
「我們回京吧!回去盯着消息。」蘭九急道。
燁焱溫柔地看着她,道:「我去尋到侯爺,探查情況。」
「你知道我父親在哪裏?」蘭九問道,目含焦急。
「在隴州。」燁焱道。
「莫邪!」蘭九忽而喚道。
莫邪躥進屋裏,瞪大眼睛問道:「什麼事。」
「隴州在哪裏?」蘭九要確定燁焱此去會不會有危險。
「誰要去隴州?」莫邪忽閃着眼。
「莫邪,告訴我,隴州離這裏多遠。」蘭九再問。
「千里之遙。」莫邪道。
千里?!燁焱受傷了,如何得千里奔波之苦?他此次受傷,就是單槍匹馬的後果啊。
「回京,燁焱,我們回京,把傷養好。我父親那裏,我父親那裏......」蘭九着急了,誰去父親那裏一趟呢?
莫邪撓撓頭皮,從懷裏掏出一牌子,扔到桌子上,道:「臨出府前,紅袍怪交給我的,什麼令,暢行江湖無阻什麼的。是不是對你有用?」
銅牌上,鬼面神像露出來。
燁焱擰着眉頭,捻起牌子來,道:「藍戰把他的閣主令給你了,可持此令派人去秘會侯爺,血刃閣勢力遍佈江湖,對侯爺更有用。」
閣主令如閣主親臨,血刃閣幫眾龐大,下面的兵卒很多並不認識藍戰,只各分舵舵主識得,因此,令牌格外重要,誰拿着令牌,誰就能讓血刃閣出面做事。
藍戰竟如此捨得。
燁焱放下牌子,好看的唇角緊閉,眸光垂下去,不肯話了。
藍戰能給她整個血刃閣。而我,除了一身血肉,什麼都給不了她。
「好!可荒村僻野如何能行此令?還是儘快回京,莫邪,去附近搞輛馬車來。」蘭九道。
燁焱有傷,不能騎馬。
「哦。」莫邪答應着走出去。
「九,你是如何找到我這裏的?」燁焱問。
「是藍戰告訴我的。」蘭九道。
「他既然知道我的下落,那我周圍一定有血刃閣的人,不必去很遠,可就近召喚。」燁焱道。
「好!」
還是他想得周到。
蘭九吩咐莫邪持閣主令秘密傳音,村子周圍走了一圈,果然,有幾個農人打扮的上前亮牌搭話。
馬車半個時辰後出現在蘭九面前。
已是夜半。馬車行的慢,明早剛好到達京城。
莫邪扶着燁焱把他送進馬車。
蘭九同莫邪坐在車廂外面。
夜裏寒涼,蘭九呼吸有些緊,不時吸一下鼻子。
車廂簾打開,燁焱略顯蒼白的臉露出來:「到裏面來,外面冷。」
「啊?哦,不,不冷。」蘭九忙道:「你快坐回去,別扯了傷口。」
話間,燁焱眉頭一皺,倒吸一口涼氣,面露苦色,唇輕啟,吐出一個字:「疼。」
「哪裏,哪裏,傷口又裂了?」蘭九急忙扭過身子。
燁焱固執地掀開車簾,道:「請幫我看看。」
蘭九忙跳起來,鑽入車廂。
燁焱長眉舒展,再不復苦色,懶懶倚在車壁,嘴角含着一抹邪魅,垂眸看着忙着查看自己傷勢的腦袋。
「還好,還好,沒有新血跡。」蘭九舒一口氣。
坐回他對面。
。
燁焱的眸光,無邊的溫柔,無邊的寵。
蘭九臉刷一下紅了。
「那個,我出去幫莫邪。」
待要起身。
磁性的聲音響起:「跟我話吧,你從沒問過我是誰,想不想知道我是誰。」
聽他這麼,蘭九坐了回去,秋眸定定看着他,唇角忽而莞爾:「你是燁焱啊。」
燁焱不確定地再次追問:「除了我的名字,你是否還知道些什麼?」
蘭九微笑着看着他。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眸光同燁焱一般,在看着對方的時候,同樣幻化成了水。
「我只知道你,這還不夠麼?」蘭九輕聲答道。
燁焱心中一震。
她這個回答,到底把我當朋友,還是可以愛的男人呢?
他忐忑了。
「你,如果愛上一個男人,會在乎他的出身,會在乎他是否能給你帶來衣食無憂的安穩人生麼?」他換了一個角度問。
蘭九垂眸,拳頭攥在一起搓了搓,柳眉緊擰着,似在喃喃自語:「愛的滋味,到底是什麼樣呢?」
她的眸光傾灑到對面饒身上,遇其目光,
心跳不受控制。
同情,疼惜,尊重,溫柔,都在他的眼裏。
她忍不住微笑:「告訴我,你的人生吧。你可以為我提供衣食無憂的人生麼?」
燁焱大喜!
蒼白的臉色一瞬漲紅!呼吸幾個劇烈起伏!不禁輕咳起來。
「你怎麼了,傷口又疼了麼?」蘭九急忙關切地問道。
燁焱抬起頭來,眸中深情牢牢籠罩着她,:「不疼,一點都不疼。自今以後,我軒轅燁焱再不孤單了!」
「軒轅燁焱,軒轅燁焱……」,蘭九喃喃念道。
軒轅,是皇家姓氏。大玄朝舉國上下,只有皇族准許冠以此姓氏。
可燁焱不是獄丞的兒子麼?
「金鑾殿裏寶座之上的皇帝,已經忘記我的存在。」燁焱緩緩道,「因冒犯皇帝被處死的前太子與太子妃,便是我的父親和母親。」
這麼,他是皇上的孫子。
可皇上為何忘記他的存在?
「前
太子被誣下獄,那時我尚在幼兒,記事起就在獄裏,後來才跟了獄丞出來,暫住他家。」燁焱道出自己身世。
蘭九聽呆了。他的童年在獄裏過的。
該多麼暗無日。
可他卻有一雙如此溫柔的眼睛。
證明他的心裏從來不缺少陽光!
「我一直不敢中意你,因為,你是那麼好,是貴女,是大家姐,可我什麼都沒有,但此次受傷,我才發現,我的心裏非常渴望能見到你!」燁焱漸有些激動,「你被賜婚旦王,我再不行動就沒有機會了。」
「你有!我不會嫁給旦王,就算是聖旨也不校」蘭九忽而道,「此次回京,要將我家人妥善安置,我要想出法子,顛覆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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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沉定而有力。
她的嬌弱從來只是外表!
「好,我助你!」燁焱着伸出手來,執起她的手,握住,眼眸與她的相對,就這麼看着她,臂膀微用力,將她拉向自己。有力的臂膀輕輕攬住她,給她肩膀依靠。
蘭九初時微僵,後來感知到他的溫暖,便放鬆下來,兩靨粉紅,螓首抵靠在他的肩頭。
方寸之地,與二人而言,已是全世界。
二人車廂內的對話,自然沒逃過莫邪的耳朵。
溫暖的情意就算是厚實的車廂也阻攔不住。他呆呆地歪一歪腦袋,摸摸心口。
九姐姐和這位公子的對話,怎麼這麼窩心,好奇怪的感覺,是什麼感覺呢?
此刻的莫邪,忽然很想自己的身邊也坐着位姑娘了。
馬車行駛至城外,忽然停住了。
「九姐姐,出來看看。」車廂外莫邪的聲音。
蘭九掀開車窗簾,往外探目。
嚯,馬車前後左右圍滿了黑衣人,馬頭正前方,一紅袍男頂風而立。
「是藍戰。」低聲對燁焱:「我出去看看。」
長時間行路,燁焱的臉色又白了些,血刃閣這麼大陣仗所為何事?他斂了斂衣袍,跟在她後面出了馬車。
藍戰見他們二人同從馬車裏出來,眉峰挑了挑,嘴角哆哆嗦嗦扯了一扯。
雖已弄清楚蘭九的心意,可這心裏的滋味,還是本能而發!
她是這個男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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